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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时,他把手靠在玻璃上,于是我看到他左手上有一个绿色的东西。定睛一看,原来是三叶草,图案已经模糊了。汤姆森之前告诉过我,只要有这个文身,就能号令一整座监狱。
1994年秋天,一辆满载囚犯的大巴抵达堪萨斯州的利乌沃斯监狱。这是一座最高安保等级的联邦监狱,建成将近一百年了。车上走下来一位长着黑色胡须、身材高大魁梧的壮汉。他的手臂上满是文身,很快就光着上身来到院子中,胸口是一个大大的三叶草图案。一群白人囚犯马上围了过来。许多人去小卖部花钱跟他合影留念,随身携带,就像护照一样。“如果你……给人看这张照片,那就跟站在最喜欢的摇滚巨星旁边一样。”一名囚犯说道。
此人名为迈克尔·迈克尔希尼,但大家都叫他麦克。他是一位知名的雅利安兄弟会成员,刚从马里昂监狱转过来,之前跟巴里·米尔斯——也就是臭名昭著的“男爵”——是狱友。米尔斯后来在法庭上为迈克尔希尼做时说:“他就像我儿子一样。”
迈克尔希尼被判了贩卖冰毒的罪,还曾策划谋杀证人。他是个很有魅力的人。根据当局记录,一名陪审员甚至爱上了他。然而,在狱方后来抄没的私人信件中,麦克大谈自己内心的“野兽”,还骄傲地自称“愤怒的混蛋”。利乌沃斯监狱的一名联邦调查局探员称,他很可能患有“精神疾病”。他的一位密友则说:“他想让别人都知道他是神。”
雅利安兄弟会在利乌沃斯盘踞已久。这座监狱俗称“温室”,因为牢房闷热得跟地下墓穴一样。但是,迈克尔希尼决心扩大帮派的势力范围。
虽然种族主义意识形态的招牌还没有被完全扔掉,但根据一份联邦调查局解密报告,它的目标日益转向“以死亡和恐惧为武器,发起一场针对监狱工作人员和其他犯人的联合运动……以便控制整个监狱系统”。联邦调查局警告说,烙印想要全盘控制铁窗内的一切非法活动,从贩毒到卖“小孩”(强迫囚犯卖淫),从敲诈勒索到买凶杀人。简言之,它想要成为一个犯罪帝国。兄弟会委员会成员克利福德·史密斯曾对当局说,帮派的主要活动已经不是“消灭黑人、犹太人和各种少数群体了,白人至上什么的,都拜拜吧。首先,这是一个犯罪组织”。
迈克尔希尼决心主宰利乌沃斯的地下经济,主要依靠对象是一批白人预备会员。他们要么渴望正式加入兄弟会,要么需要庇护。他的手下在监狱各区往来,从“监狱酒”(一种用各种餐厅蔬果酿造的酒,包括苹果、草莓,甚至番茄酱)中抽税。当时有个叫基斯·塞基恩的人,他在监狱的B区开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纸牌摊。他后来在法庭做证说,一天晚上,他正在往自己的牢房走,结果看见麦克正在等他,叫他坐下。
塞基恩犹豫了一下。“怎么回事?”他问道。
塞基恩回忆道,他当时对自己说:“我要是想让你死,你早就死了。”接着,麦克又说了句:“有人告诉我,你不想让我……管纸牌的生意。我来这是为了钱。纸牌的生意以后归我管了。”他问塞基恩有没有意见。
“我说没意见,”塞基恩做证时说,“那是我最后一天开纸牌摊。”
很快,麦克就把赌博生意开到了监狱的每个区,每一层。犯人们说,监狱酒也是一样,警卫们经常装看不见,可能是怕惹来群情激愤。有些警卫似乎逐渐觉得,雅利安兄弟会的存在是理所当然的,甚至利用它的头头代管犯人。有一次,一名利乌沃斯监狱的警卫要释放院子里的一名犯人,竟然先去请示迈克尔希尼。一名资深兄弟会成员将最高安保等级监狱里的非法行动与禁酒令时期的贩卖私酒和拉斯维加斯的一掷千金相提并论。
监狱里不准用钱,囚犯欠了兄弟会的债,要是数额不大,一般就用从外面偷带进来的东西,或者小卖铺里的商品——香烟、糖果、邮票、书籍——来偿还。在利乌沃斯的赌桌上,毒枭们押的赌注动辄上千美金,赌徒们可以按月记账。负责人会记录输赢金额。犯人说,麦克的手下月底会来收欠账。赌徒一般会通过亲友给外面的指定兄弟会成员发不记名汇票。如果钱没有按时到位,他一般会被“管教”,也就是用金属棒暴揍。这是监狱内部记录里写明的。迈克尔希尼后来承认,他在给导师米尔斯和兄弟会的其他大佬输血。他们之间有一个“契约”,允许他接管“赌博生意”。
迈克尔希尼经常戴着墨镜,在院子里大摇大摆,指甲因为嚼烟叶被染成了黄色。后来,他决定专攻毒品走私。过去,只要有人能干这门买卖,烙印就会把他吸纳进来。有一次,烙印提出要保护查尔斯·曼森<a id="zw2" href="#zhu2"><sup>[2]</sup></a>,甚至策划协助他越狱,可惜最后失败了。这是几名参与其中的犯人跟我讲的。作为回报,曼森在外面的女性邪教信徒会帮他们往监狱里偷运毒品。
根据警方和法庭记录,麦克现在开始对最脆弱的一帮犯人下手了——瘾君子、欠了烙印钱的人、害怕他们的人,强迫他们“做牛做马”。瓦尔特·莫斯就是其中之一。他吸毒,而且害怕烙印。他父亲得了肺气肿晚期,准备来利乌沃斯给儿子庆生。莫斯后来供认,麦克叫他联系外面的毒品贩子,让这个人给莫斯的父亲送六个装满海洛因的气球。然后,莫斯给父亲打了监狱里的付费录音电话,说服老人把东西送进来。
几周后,他父亲来了,在会客室里跟他坐在一块,警卫密切注视他们。他把包裹藏进内衣,然后让父亲去厕所,把两个气球放在他爸爸嘴里,回来以后吐在莫斯的咖啡杯里。他爸爸说办不到。海洛因不是放在六个气球里的,“而是在一个大气球里。”他说。
“有多大?”莫斯问。
“乒乓球。”
最后,莫斯的父亲成功地把气球弄进了儿子的咖啡杯里。莫斯试着往下吞,但卡在了嗓子眼。
他父亲慌了。“儿子,吐出来给我吧,”他乞求道,“我物归原主就是了。”
“不行,爸爸,我不能啊。”他说。他解释说,海洛因不是给他自己的,“有别人要”。
他爸爸有点迷糊了:别人是什么人?
莫斯看到一个警卫注意到了这里,赶忙说该道别了。
“这么就见完了?”他父亲问。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莫斯说。于是,他父亲把警卫引开,而莫斯则扒开衬衫,把毒品塞进了肛门里。他说,从警卫身边走过去以后,他把“货”给了麦克的一个手下。
第二天早晨,莫斯躲在院子里的看台后面吸毒。突然,他感觉有个硬东西顶在了后脑勺,吓得他趴在了地上。“我想要起身,”莫斯后来做证说,“但我一直在挨踢。”
麦克的人让莫斯不准起来。
“我做错什么了?”莫斯问道,“我做错什么了?”
后来,一名雅利安兄弟会的预备成员问麦克,他为什么要袭击莫斯,抢走他的那一份毒品。据说,麦克的回答是:“去他的小崽子。”
海洛因涌入了利乌沃斯。狱方称,1995年,犯人中检出了超过一千二百例海洛因阳性。一名犯人估计,百分之四十的犯人都吸毒。“海洛因弄得人死气沉沉的,”利乌沃斯的一名犯人说,“吸了冰毒以后呢,你会乱蹦乱跳,醒着的时间比平常要长,因为晚上睡不着觉……海洛因呢?没错……你都感觉不到疼了。”
狱方称,由于供给稀缺加上需求量特别大,外面一克海洛因只要六十五美元,到了利乌沃斯就能卖一千美元。一名前委员会成员告诉我,仅仅一家监狱,一年时间,兄弟会的进账就有五十到一百万美元。正如一名联邦调查局探员所说:“算算数就知道了。”
随着帝国版图的扩张,麦克也似乎越来越“失控”了,他的一名前同伙说。帮规禁止兄弟会上层人员使用海洛因。然而,多名预备成员说,麦克会在自己的牢房里用“针管”吸毒。这是一种自制注射器,一般是用从医务室偷来的针和拔出笔芯的圆珠笔制成的。据称,他会跟兄弟会里的心腹坐在一起用自己的方式进行裁决——包括杀人,犯人们将当时的氛围称为“海洛因迷乱”。
迈克尔希尼后来相信有人在告密,向外界提供对他不利的证据。据预备成员供认,有一天麦克放话给手下,说他已经发现了内鬼:布巴·莱格。莱格是一个很受信任的预备成员,兄弟会里大部分文身的活都是他做的,几个月前还跟麦克合过影。一名目击者说,有一天在隔间里,扎格突然拿出刀,开始捅布巴。扎格是麦克手下的一名预备成员,据说他很想赶快交上投名状。“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布巴哀求道。鲜血从布巴的胸口流出,他踉跄地走到隔间的铁门前,狠命敲打,想引起警卫的注意。警卫发现情况后,扎格至少又捅了布巴五刀。布巴很快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