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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归江说了几个案件的名字,又对我说:“我猜还有许多事件可能有他参与但是我却没有发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想你们是同行,所以趁今天休假,我想来问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没想到还没等我问,你就说了。”
我说:“他是个危险人物。”
赵归江点头:“不瞒你说,我发现不对以后,调查过这个人。”
我马上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我原来觉得他的过去很正常,”赵归江说,“但是听你说完整件事以后,我觉得不正常了。”
“为什么?”
“我说你听吧。”赵归江说,“方勿言的母亲未婚生子,生下一个混血儿,孩子的父亲还不认这个孩子,这在当时属于很大的丑闻。方勿言家里人受不了流言蜚语,把他母亲赶出家门,最后他母亲找了个身体不太好、家境贫寒的男人嫁了。”
“你简直像个侦探。”我感慨道,这应该是有些年月的事情了,也真亏他能打听到。
“怎么都是干这行的。”赵归江毫不客气地接受了这个夸奖,继续说道,“方勿言是混血儿,和其他改嫁的小孩儿不同,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小时候应该受到过不少排挤。不过周围人对他的评价都很好,说他虽然家境不好,身份又特殊,刚开始被人欺负,但是各方面表现得都很好,成绩、运动、交际,简直是个挑不出任何毛病的天才,渐渐地,也就没人欺负他了。
“然后,在方勿言十岁的时候,他姥姥家的人找上门来了。他的舅舅做生意发财了,眼界也变了,膝下无子,去医院查了以后,说身体不行,不可能有孩子了。他舅舅就想起还有这么个妹妹这么个外甥,就来寻亲,提出想要把方勿言过继到他家去。”
“方勿言他妈妈是个硬脾气,一口拒绝了。”赵归江说,“但是很意外的是,那之后没多久,方勿言的妈妈和继父就在一次大巴中遇难了。大巴从山上翻了下去,全车人,没有一个活下来。之后,方勿言被他舅舅收养,他很讨人喜欢,他舅舅很快就把他当成亲生骨肉抚养。”赵归江看向我,“这就是我打听到的事情。”
我打了个寒战,我知道赵归江为什么说听完我说的故事以后,觉得这件事不正常了!
表面看来,这是一个痛失双亲被舅舅收养的苦命孩子的故事,并没有什么太大的疑点……
但是,太像了!
这个故事太像方勿言和我说过的,Q的故事了!
我不禁回想起方勿言说起Q的时候,脸上掩饰不住的惋惜,和他的那句“因为他很像……”
像什么?不是像情感缺失,而是像他自己!
那个叫Q的少年,和方勿言一样,为了得到更好的环境,杀了自己的亲人!
“这个方勿言到底是个什么人?”赵归江说,“他不会真的在十岁的时候,就杀了自己的亲妈吧?”
不可能,一个杀人犯要怎么当心理咨询师,抚慰人的心灵?
赵归江说:“我怀疑他与这些案件有关,但是我曾经给方勿言打过电话,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我来。”我拿出电话,按照方勿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我想起了方勿言不止一次说过的——他和我有缘。现在想到这句话,我不寒而栗,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我,方勿言身上,也许隐藏着更大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很有可能,与我有关!
电话很快接通了,一个磁性的声音响起:“你好。”
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后背一紧:“方勿言,我是司空。”
“啊,司空医生。”方勿言的语调扬了起来,语气愉快地说道,“你竟然现在才给我打电话,我等你的电话很久了。”
我一时间对他这种故作熟稔的态度无语,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下,对于他这种善于把握人心的狡猾对手,单刀直入要比绕圈子简单多了:“你还记得你和我说过Q的事情吧?”
“记得。”
“你其实和Q一样,也杀害了自己的亲人?”
那边沉静了三秒,然后方勿言问:“你在调查我,司空医生?”
“不,”我有些慌张,背地里调查别人可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我只是偶然听说的。”
“不要那么紧张。”方勿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了出来,“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以为你早就该这样做了,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为什么?”
“我有些失望啊,你问出这句话,显然是有很多事还不知道,我以为你调查了我,会发现很多我们之间的关联呢。”方勿言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你现在可以说说,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把赵归江打听来的情报重复了一遍,然后分析道:“因为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你的母亲并没有很好地照顾你,所以你在感情方面有缺失,知道有人想要收养你,而你跟着那个人会有更好的前途之后,你就想办法杀了你的母亲和继父。而你告诉我Q的事情,也是因为,你和Q一样。”
方勿言反驳:“我和他当然不一样了。”
听到这个回答,我心里略微放松了一下,毕竟,和一个10岁时就杀死自己父母的人对话,也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如果这个推测是错的,那再好不过。
然而,还没等我完全放松,方勿言又继续说道:“如果我做出那种事,是绝对不会留下把柄,让人发现的。”
我的身体再次僵硬了,方勿言仿佛隔着手机看到了我的表情:“只是个玩笑,司空医生,不要当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说真的。他做了!而且他做出那种事情,确实没有被人发现!
我重复着他的话:“你当时说,Q是情感缺失,那么你……”
“哦,我没有说谎,Q确实是情感缺失。我很了解他,因为我也是情感缺失。”方勿言仿佛闲聊一般地说,“而且我比他更严重,你们所说的友情、亲情、爱情……我统统感受不到。不是你说的因为家庭原因而丧失,而是一生下来,我就没有这些情感。这令我很苦恼呢,司空医生,我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因为我不懂别人的感情,为此,我也经历过一段并不愉快的时光,被排挤、被孤立、被欺凌……当然,现在想起来,那也是一段很有趣的回忆。”
我一时无法消化他的话,他就这样轻易地说出了他精神上面的问题:“你看起来……和寻常人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当然了,那是因为我在模仿你们,虽然我没有那些感情,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人类、有电视、有书本,哦,现在还有网络。能知道人类情感的途径太多了,当你摸透这个以后,模仿大家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笑了,“虽然没有那些感情,不过我的思考能力、记忆力和模仿力倒是很不错,这也算是上天的一种补偿吧。”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觉得方勿言身上有一种违和感了,因为他的表情、动作、语气……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多少情感,像是一个完美的机器人。
“幸好,我还是能感觉到有趣和无趣的,否则,生命对于我,就毫无意义了。”
是的,他在我面前,不止一次说过有趣这个词。
我说:“你觉得有趣是什么,模仿别人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方勿言大笑了起来,“我只是迎合着别人做出他们最想看到的模样罢了,这样他们会觉得我是一个好人。毕竟讨人喜欢不是一件坏事,这样我的生活就会变得很方便。我说的有趣,指的是其他方面。”
“什么方面?”
“是人心。”方勿言回答,“司空医生,你不觉得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就是人心吗?人类的内心深处明明充满着欲望,可是他们却要压抑自己的情感。这不是很奇怪吗?为什么不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做想做的事情呢?看看吧,我们周围的人,因为压抑着自己的欲望,违背自己的心愿,产生了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太可怜了。”
方勿言用悲天悯人的语气重复:“太可怜了,他们压抑着自己的冲动,自己和自己作对,然后把自己逼到生病的地步,多可悲。”
“所以你成为一名心理咨询师?”
“是的,挖出人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然后解救他们,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非常有趣。不过,放心吧,在我眼里,他们都不如你有趣。”
“你确定你解救了他们?”我想起自己的遭遇,“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但是我知道一些和你接触过的人,他们并没有获得什么解救。”
“你是说谁?”方勿言反问,“是安雅、刘全、王伟、周岳,还是其他的人?人数太多,我也不能每个人都记清楚,你可以去看你的病历,应该还有更多。当然,我也很意外,我的许多病人最后都和你有了关系。有时候,我会觉得这是老天的安排。”方勿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弄,“也许,安雅所说的红线,正连在你我的手上。”
这下我彻底惊呆了,我在脑海里迅速回想着我的那些病人,很多病人都说过他们也在其他的心理咨询师那里咨询过,没想到方勿言竟然是这个其他中的一个:“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们遵循自己的内心罢了。安雅她已经对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起了杀意,却刻意隐藏;虽然刘全只是个民工,但他也有追寻爱情的权利,我只是教他怎样才能把想要的人留在身边罢了;王伟从工厂出来以后,像个行尸走肉,没有监视器他就找不到生活的意义;而周岳,他一直认为自己怀才不遇,他很早就想放下一切炒作,却被莫名其妙的道德感束缚……别人都不明白他们,只有我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我和他们说,遵循自己的内心,去做吧!于是,他们终于解脱了……”
“你知道他们的结果吗?”我的心中涌上一股怒火,“他们并没有像你说的那样解脱!”
“哦,你是说——是我让他们变成那样的?”方勿言笑了,“你错了,我只是个催化剂而已。司空医生,你一直是错的,如果把这几次暗地里的交锋当成比赛,你知道你赢了几次吗?”
“一次。”方勿言重复道,“是的,只有一次,就是你自己的那一次。虽然只有一次,也已经让我很惊讶了。你总算比其他人有趣那么一点。”
“你一直都是在用心理咨询蛊惑别人吗?”
“那是他们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所以即使没有我,他们也迟早会那样做。”
接下来,他的一句话,让我整个人都冻住了。
方勿言说:“就像,何音一定会自杀一样。”
我觉得我身上的血液都凝固了,我不记得我和他说过何音的名字。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一字一顿,沙哑而冰冷,简直不像是从我的嘴里说出的:“你说什么?”
“我是说那个自杀的何音……”方勿言的声音依然轻松,像是在与朋友闲谈一般,“难道你忘记了你的前女友?真绝情啊,司空医生,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更痴情的人。”
“你认识何音?”
“当然,我曾经是她的心理咨询师,她可是我见习期的第一个病人。我从她嘴里听说了不少有关你的事情。”方勿言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在她自杀之前。”
我对着手机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呢?我只是建议她遵循她内心的想法,如果觉得死能够解脱,那就死好了。”方勿言笑道,“说起来,她决定要去死,和你也有关系呢。如果不是你对她说,已经受不了她大不了一起死之类的话,她也不可能那么干脆地直面自己的内心,选择最正确的路——毕竟,她害怕拖累你。”
“是你怂恿她自杀的?”
“我只是建议,既然她真心想要死,为什么要活着呢?”
“那不是她的真心!”我大吼,“她并不想死,她想活,所以她才向我求救,她希望我能救她,她希望我能阻止她!她不想死!她想和我一起好好活下去!”
“你不了解她,她最后的选择已经证明了我是对的。不过就是因为你这样才有趣,当我发现我第一个病人的男朋友也成了一个心理咨询师的时候,我就已经对你感兴趣了。后来我发现我们的病人竟然有不少重合……司空医生,这难道不是缘分吗?”
“你简直是个变态!”
“也许吧,如果按照你们的标准。要知道,我本来已经觉得这世界很无趣了,让这些人朝着他们本心走实在太容易,毫无挑战性,我想,我缺少一个人,一个能让我重新燃起激情的对手,就在这时,你出现了。”方勿言完全没有被我的怒骂声所影响,自顾自地说,“你真的是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没有按照我的预想、没有遵循你的内心去攻击那个所谓的张先生。司空医生,你真是太有趣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你正是我需要的对手——虽然我不认为你能赢过我。”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口口声声说和我有缘了:“什么对手,你只是个杀人犯!杀人凶手!”
“就算你是法官,也没有办法将我定罪,我只是帮助迷茫的大众找到心灵的方向而已。”
“你是在把所有人往邪路上引!”
“如果他们没有那种想法,我也无法引导。我说过,我不是强行改变人心的低端催眠师,我只是挖掘他们的内心,让他们找回自己罢了。”
“你是错的,那不是他们的心愿!”我气得浑身颤抖,“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应该是把他们引向正途,而不是教唆他们走向毁灭。”
“呵呵,你这样认为吗?”方勿言笑了起来,“如果你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好。这样吧,我想我们以后的病人应该还会有重合,不如我们来比一比,看看谁才是对的。”
“比赛,胜负?”我怒极,“你把人心当成什么?”
“当成让我生命充满乐趣的——游戏。”他语气轻佻地说:“那么,就期待我们以后的交锋了。再见,司空医生。”
手机传来“嘟嘟嘟”的忙音,我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毕露,心中一片怒火翻腾。
如果,如果要遵循我现在的愿望,我想冲到方勿言面前,亲手杀死他!
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怎么一副想杀人的表情?”
我转过头,看向赵归江。赵归江说:“我不知道他对你说了什么,但我大概能猜到一些,那家伙应该是个棘手的对手。对这种狡猾的人,如果你想和他来硬的,那么你就着了他的道。”
我把和方勿言的对话重复给了赵归江,在这个过程中,我慢慢冷静下来。
“能抓住他吗?”我问,“有没有逮捕他的方法?”
“很难。”赵归江摇头,“照你说的,他是在引导别人,但这种教唆很难找到证据,而且他这种狡猾的家伙,应该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真是个变态,但是我们却拿他无可奈何。”
是的,方勿言是我从未遇见过的、异常狡猾异常聪明的对手,他能看到人心中的欲望与阴暗面,并不断放大那些欲望和阴暗面,从而击溃一个人、控制一个人。
可是人心中,不仅仅只有阴暗面。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不会完全顺从内心的欲望,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我说:“方勿言是错的,他在玩弄人心,用歪理操控信任他的病人。”
赵归江点头:“他在暗,我们在明,我们能做的,就是阻止他继续这样下去,并找到他的漏洞,想办法让他获得应有的惩罚。”
我点头,看向大海,海浪不断拍击在岩石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病,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方勿言的下一个目标。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方勿言在我未知的情况下拉开了战争的帷幕,而我现在必须迎战。
为了自己,也为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