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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出来了,温度也跟着热起来了,这里到处都有苍蝇在飞,尸体腐败的速度怕是相当快呀,咱们得快速进行解剖工作。”魏法医熟悉的背影和他熟悉的声音从十几米的距离之外向我传来。
我本想试着再靠近一些,想再看一眼母亲和弟弟,但那些法医已经开始解剖了,周围站着几个民警把守严格,防止村民靠近。我只好朝机井房正对着的路边挪过去,在距离魏法医三十米开外的地方,在靠近路边的麦地里,全警官正带领他的手下,猫着腰缓慢地朝麦地深处挺近。
我仍旧被周围把守的民警阻碍了去路,但我看得清老全他们正在寻找着什么,我猜,也许是母亲的衣服,或是,某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此事我没有看到父亲和叔叔他们,也许他们正在机井房附近,也许正待在警车里。我想我有责任帮父亲做点什么,于是我打算尽量待在离老全最近的地方,我打算坚决执行昨天晚上我做好的那个决定。
大约两个多小时以后,老全结束了搜查,跑去魏法医那边。我也跟了过去。
魏法医直起腰,朝老全迎了几步,我注意到,这二人都已经满头大汗,制服的后背也都湿了一大片。
我再次被把守的民警挡住,他注意到我,朝我做了一个禁止上前的手势。正好有一阵微风略过麦苗的顶端,朝我这边吹来,我隐约听见了老全和魏法医的对话。
“两名死者的肺里边都没有水,看来昨天晚上的判断是对的,凶手是先杀人,后抛尸到井里。”魏法医说。
老全朝尸体的位置扫了一眼,马上又不忍心看了,瞬间收回眼神,一脸痛苦地思索着什么。
“致死原因,也跟昨天晚上的初步尸检一致,没有什么新发现。”魏法医接着说。
“是强奸么?”老全问。
“是。女性死者的引道内有明显的损伤,且有生活反应,说明死前遭受过强奸。而且,已经从阴道内提取到了精液,我命手下开车送回市里了,希望能够做出血型检验来。”
“知道凶手的血型就好办一些了,可以缩小排查范围。”老全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欣慰,他马上又问道,“我最关心的,是准确的死亡时间?”
“一起工作这么久了,这点默契能没有么?”魏法医指着远处的村落以及那条狭长的小路说道,“你得派人去测试一下,从死者家里骑车到这里所用的时间。”
“你是说,死者不是天黑以后遇害的?”
魏法医点头道:“对,不是返回的途中遇害的。”
“你能确定吗?”
“我敢拍着胸脯跟你确定。”魏法医一脸的坚定,说道,“两名死者的胃内容物基本没有消化,说明死亡时间是在末次进餐后的三十分钟左右。”
“一出村子就遇害了。混蛋,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强奸杀人!离村子这么近就敢下手!也太猖狂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又揪了一下。因为我知道,昨天中午我们家吃完饭的时间,是11:45,母亲和弟弟是12:00出门。
也就是说,母亲和弟弟是12:15的时候遇害的。
出门15分钟的时间就遭遇了不测,而我,那个时候正在高高兴兴地割韭菜。想到这儿,我不免打了一个寒颤,我低头看着左手的食指,那上面有一条被镰刀割过的伤口,也许是母亲遇害对我的预示,可惜我昨天跟个傻子一样,完全没有察觉。
正在自责,我又听到魏法医问道:“你那边有什么发现?”
老全说:“刚才我带人把路南边的麦地仔细搜查了一遍,发现麦地里有一趟明显的倒伏麦苗,麦苗的倾倒方向一致,而且十分均匀,一共有14米长,呈现曲线状,是一条明显的拖痕。”
“这么说,找到被害人和凶手的遭遇地点了?”
“基本可以确定了。拖痕的起点在路南边的麦地里,一直朝路北边的机井房延伸过去。”
“这是重要的发现!”
“如果是趟过去的话,麦子仅仅会向两边分开,不可能向同一个方向大面积倒伏。”老全的脸上也浮现出坚定的神情来,“我推测,凶手是在路上袭击了被害人,然后将被害人拖到路南边的麦地里企图强奸,但可能是遭到被害人反抗或喊叫,凶手担心被过路的行人发现,就将被害人打晕,拖去了路北的机井房里强奸并杀死,最后凶手抛尸机井中。虽然被害人齐淑敏体格较好,但她要保护一个仅有四岁的幼儿,所以,行动上受限,很容易就被凶手打晕。”
“这么说来,凶手对附近这一带地形是熟悉的呀!”
“我们还在这条拖拽痕迹当中,发现了两只36码的女士白力士鞋,应该是凶手在拖拽尸体的时候掉落的。”
魏法医回头看了一眼已被重新盖起来的我母亲的尸体,说:“女性死者的脚,应该就是36码的。”
“这双白色力士鞋跟普通的鞋不太一样,它是带跟的。我注意到,这一带的女性村民,很多人都穿这样的鞋。”
“待会让死者的丈夫辨认一下。”
老全点头道:“现在女性死者的鞋子找到了,可衣服还是没找到。”
“井里捞干净了吗?”
“捞干净了,连特别小的树叶子都捞出来了,啥都没有了。”
魏法医皱起眉头道:“这个凶手,很变态呀。”
“是呀。强奸完,还把衣服带走了。难不成,是想收藏起来,当做纪念!”
话音刚落,老全用他锐利的眼光下意识地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一眼正好看到了我,他马上皱起眉头。
我吓得调头就跑,我以为偷听警察谈话是犯法的行为。
跑远以后,我看见老全直奔警车走去,估计是去询问父亲了。
我不用去听询问的结果,我已经能够确认,那双鞋子应该就是母亲的。是今年春天才买不久的,还是新的,一次都没下水洗过,母亲平时很喜欢它,只有进城的时候才会穿它。
还有那套消失里的母亲的衣服,我也清楚地记得它们的样子。上衣是一件白色短袖的确良衬衫,下身是一条浅灰色西裤。
我很想告诉老全这些信息,可惜,没有人注意到人群中我这个又瘦又黑的小孩。
4
因为偷听到了老全和魏法医的谈话,于是中午的时候,我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家。
到家以后,我直奔房屋西侧的仓房里,把父亲那辆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推了出来。我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稍微检查了一下,轮胎里还有气,链条也没有锈死,我的心里稍感安慰。我用袖子擦去车座上面的厚厚灰尘,试着比量了一下,感到自己的身高想要驾驭这俩车还是不易的。
但我没打算放弃。
我的肚子突然咕噜噜叫了起来,我这才意识到,今天我还没有吃过东西。
我跑回屋里,冲进厨房,打开碗柜,一个白瓷盘子里,摆着两个前天吃剩的大馒头。我抓起一个,大口咀嚼起来。满头已经又干又冷又硬,但我找不到其他可以充饥的食物,只好强迫自己吃下。因为我知道,一会儿我有一个大任务要完成,那可是个体力活。
吃完馒头,喝完凉水,我正打算出门的时候,我的眼神瞥到菜板上的那堆翠绿。我定睛一看,心头一阵酸楚,是一堆已经打蔫的韭菜。
我一把抓起那些韭菜,将它们扔去屋外,我不想再见到它们,它们让我火气上涌。
我推着自行车上了马路,这时我才发现,我的短腿根本没有办法跨上去,我心中的火气越发大了起来,加上正午的太阳正烈,我感觉我自己都快要燃烧起来。
我任性地推着自行车跑了一段,发现这样很累,说不定测量的结果也不是很准确。这时我在马路旁边看见两个小孩,他们让我的脑中灵光一闪,我想起隔壁邻居家的小男孩来,他比我还小一岁,但是他可以把一只腿从自行车的三角大梁中穿过去,歪扭着身子完成骑车的动作。
我学他的样子试了几次,可是都没有成功,还摔了一大跤。我看着手掌被沙石摩擦出的一丝丝血迹,我竟然没感觉到疼痛,我竟然还想尝试。
我一向学东西非常快,我告诉我自己,我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练会骑车,我必须去帮母亲做那个测试,然后把测试结果告诉老全。
就是在这种倔强的心态下,我又开始了一次次的尝试。在大约半个多小时之后,在我一路摔着出了村子的时候,我终于可以用那种别扭的姿势骑车了。
于是,我感觉调转方向,重新骑回了家门口。
我先看了一眼手腕上面,那只父亲给我买的电子表,记清楚时间以后,我便骑着自行车正式地朝着村外的方向出发了,我的目标,正是昨天母亲的目标,城里。
出了村以后,道路变得平整,笔直,我也越骑越顺。但奇怪的姿势让我耗费体力非常严重,以至于没多久,我便大汗淋漓。
快要骑到机井房的位置时,我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说实话,要从那么多村民和警察当中穿过而不被拦下,我是没有多少把握的。
我看了一眼时间,从家出发,到达机井房的位置,我一共骑行了十五分钟。
我把得到的第一个测试时间牢牢记在心里,正打算继续朝市区挺近的时候,突然,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一脸严肃的警察。
我瞬间全身僵硬,面对着就要撞上的人,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那人从容地伸出胳膊,一把抓住我的自行车车把,硬生生地把我连人带车给顶住。
我从车上下来,低头不语,满脸通红的我深怕被这个眼前人给认出来。因为,这人正是让我印象深刻的刑警老全。
“谁家的小孩?”老全问道,“这边出事了,老往这边跑什么?赶紧回家!”
我将脑袋深深地低垂,我注意到刚刚老全的话里,那个“老”字格外刺耳。难不成,他之前注意到我了?
果然,我低估了这个大人。
他说:“刚才我在麦地里就看见你了。”
我的心里尴尬极了。
说实在的,我挺想跟我面前的这个警察叔叔好好聊一聊的,因为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少,说不定可以帮得上忙。但我出现的形式有一点让我难以启齿,我只好选择低头不语。
“问你话呢,你是谁家的小孩?你叫什么?”老全问道。
“苑,苑小文。”
我的余光看到,老全的脸上突然更加严肃起来。他思索了一会,然后又问:“那苑景轩是你什么人?”
“我爸。”
我稍稍抬起头来,看到老全的脸上僵着的严肃慢慢地松懈了,然后又尴尬地挤出一丝善意的微笑。
“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可哪跑什么?”
面对老全的责备,我感到一丝委屈,于是我又选择了低头不语。
“你这是要骑车去哪里?”他又问。
果然是干警察的,这么喜欢盘问别人。
我在考虑着是否要把我的计划告诉他,可是我还没有得出结果,我怕我说出来受到这位专业人士的嘲笑,于是我一时说不出口。
“问你话呢。”
“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