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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兔子肯定是不容易,你妈最讨厌带毛的东西。所以我打算在我那儿养一只,等鑫鑫来的时候,可以玩上一会儿。”我又说。
他发现他在自说自话,而他所说的,我完全不感兴趣。所以他尴尬了一下,然后硬挤出一丝微笑,在他满是愁容的脸上。
“你父亲怎么样?”他突然问。
“挺好的。”我说。
“也没帮上什么。要不,我给你拿点钱吧?”
“不用。”
“没事。李海云不会知道的。”
“那也不用。”
“那我回去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说。
“什么?”
“既然进了一家门,你和李海云就好好过吧。”
“哦,我知道。”
我转身走掉。
“以后每个月,你选一天看孩子。来家看,或是带走,都行。”他说。
我停下脚步,转身对他郑重地说:“谢谢。”
回去的路上,我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我刚刚说的那句话。我和李海云,到底谁才跟杜帅算是一家人呢?或许,全都不是?
我认为,最起码,我们肯定不是一家人。尽管我们有过九年的婚姻,还有过一个八岁的儿子。生活一定是出错了,我跟杜帅结婚,是生活出了错,我跟杜帅离婚,是生活在纠错。就是这样。
我带着恍惚的心情,先是去了一趟花鸟鱼市场,挑选了一只后背带了一片灰毛的兔崽子,然后回了家。
次日,我便去把鑫鑫接了出来。先是带着他吃了一顿炸鸡,然后将他带到我的住处,让他跟他的姥爷见面。
鑫鑫蛮有情义的,看到姥爷以后,跑着抱了上去。但是躺在病榻之上的父亲却没有被这富有生机的场面感染,他只是迷迷糊糊地看了孩子一眼,然后仰着头看着屋顶,喘着粗气。
“姥爷,你怎么了?”鑫鑫对眼下的状况还不太懂。
我却在思索着父亲出现这一反常举动的原因。
良久,父亲又重新看着鑫鑫,嘴里挤出一句:“小宇回来啦。”
我没有听太仔细,于是我凑近了一些。
“爸,你好好看看,谁来了?”
父亲重新打量了一会鑫鑫,又打量了一会我,气若游丝地说:“淑敏,你和小宇,都回来啦。”
这一次我听清楚了,我的眼泪唰地一下掉落。父亲是我把看成我母亲,把鑫鑫看成我的弟弟小宇了。
想不到25年后,他仍然在等待母亲和弟弟回家。
我看着鑫鑫,鑫鑫也在愣愣地看着我。他今年8岁,正如当年的我,也是8岁。此刻鑫鑫眼里的我的年纪,也和当年我眼里的母亲年纪相仿。怪不得父亲会看错,此情此景,只是又一个生命的轮回啊。
鑫鑫去玩他的小兔了,我却仍旧愣在原地,一会看看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父亲,一会看看地上,活蹦乱跳的兔子,和笑声悦耳的儿子。生机与死亡,这两种极端的生命现象,同时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共存于这间小屋里。
生机并不能冲淡死亡的哀伤,死亡也无法湮灭生机的茁壮。这是一场没有必要的较量,是生命的荒唐和必要的构成。
3
专案组再次成立之前,我被老全紧急叫去了刑侦支队。
为了怕我担心,他在电话里就跟我大致说明了缘由,跟我母亲的案子无关,是要我去配合调查经侦大队的一起案子。他们破获了一起利用职务之便的诈骗案,涉案金额高达500万元人民币,被抓获的嫌疑犯是一个姓宋的男性律师。
我在经侦大队的审讯室里见到了熟悉的宋律师,他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着实好笑,往日的厚颜无耻与猖狂的神情已经荡然无存,满脸的胡茬与布满血丝的眼球表明他已经被连续审讯了一段时间。
看到他的一瞬间,我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而笑,也许是因为他欺骗过我,看到他有今天的下场,我打心眼里高兴。
但我随后也告诉老全的那些同事们,宋律师并没有骗我多少钱,他顶多算诈骗未遂。
他们当然知道这些细节,因为是杜帅报的案。当初姓宋的刚想敲诈杜帅的时候,杜帅就报了警。他的做法是正确的,我和杜帅都没有损失什么。
让宋律师落网的,是本市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老板的老婆发现丈夫跟他的女秘书有多次开房记录,于是提出离婚,想要夺走一儿一女的抚养权,以及上亿元的家产。老板同意不要子女抚养权,但不想分家产,于是聘请了宋律师帮忙处理此事。过程中,老板很快发现女秘书一方面拿了老板的钱进行挥霍,一方面还跟老板年轻健壮的司机有一腿,于是对二人怀恨在心,想要宋律师设法找出二人的“职务侵占”方面的罪名,予以惩罚。最后的结果是,地产公司老板错看了宋律师的能力,既没赢得家产纠纷的官司,也没找到职务侵占的证据,还被宋律师骗走了500万巨款。一怒之下,只好报警。宋律师早有打算,拿到钱以后就选择了跑路,但是他哪里是老全那帮同事的对手,跑走没到5天,就在三亚给抓了回来。
因为杜帅曾经报过案,所以杜帅和我分别被警方叫来,对宋进行指认。
听经侦大队的人介绍完宋律师的落网经过,我突然感觉我的事情简直就不算什么。当初让我心急火燎,现在很轻松就释怀了。看来这世上的人和事,都是要有比较的,你觉得是过不去的坎,也许在别人眼里,就是小菜一碟,因为没准他遇见过更大的挫折。
姓宋的落网,当然是大快人心。但是我却没有表露出过多的喜悦,而是很快又陷入了沉思。
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在围绕着另一个人打转,卜春英。
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老全他们,我那个所谓的后妈拿着我们家卖房的钱逃跑的事。一方面因为我手上没有证据,另一方面事情已经过去很久,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追究的可能。
还有就是,我的父亲。虽然现在他已经无力去管这些事情,但比较之前他在清醒的时候,是不希望我报警的。
老全也许注意到了我的心思,从经侦大队出来就一直默默注视着我。后来他对我说,去他的办公室坐坐,聊两句。我说,不了。
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内心十分纠结。
老全在我身旁坐下,给了我勇气:“有事你就说,我给你做主!”
“没,没事。”
“是杜帅?他还不让你见孩子?”
“那倒不是。”
“相信我你就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