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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草图是田园和平果做的,很模糊的一个概念,而做外贸进出口的雷欣蕾有中州各中小企业的联络方式,两个人因为工艺品生意,这些日子来多有交集,不过吃饭倒是头一遭。收起了帅朗给的图纸,雷欣蕾也掏出来了一份彩页递给帅朗,沙漏有四个样式,圆的、锥形的、菱形的,还有个不规则形状的,再翻过去,是金属浇铸的黄河母亲雕塑,几页看过,帅朗点点头说:“挺不错……这样吧,新货先做百把十件样品,我卖卖试试,下午店里给你传个要货的单子,这次货量比上次要多点儿,尽快给我赶出来。”
“还要啊……这才两周嘛?”雷欣蕾诧异了句,四个小厂家供的从大件到挂件十万多件,这么快就算完了,还真让她感觉吃惊,现在明白为什么一万月薪请不动人了。果不其然,帅朗不以为然地说:“只要不下雨,每天销一万件小意思,架不住景区人多呀?”
“那你可赚大了啊。”雷欣蕾羡慕说了句。不料帅朗一撇嘴道:“赚什么呀?小纪念章、小挂件批发出去才挣几毛钱,一个大沙漏、大雕塑批发才四块钱。你知道他们卖多少,村里最高记录,雕塑卖了一百六十美元。”
“啊?十几块钱成本,能卖这么多?”雷欣蕾听天书一般,不敢相信了。
“那是,人多了什么鸟都有,你知道七月六号高峰期来了多少人,十四万多,甭说我们做生意的,景区捡塑料瓶的,收入直追城市白领,呵呵……”帅朗笑道。
“哇,那当初还发愁什么就业?都去景区拾塑料瓶得了……呵呵。”雷欣蕾掩嘴笑道。
男女之间,如果没有什么出格想法,交往就简单多了,两个人谈笑风声,犹如一对老友,稍等菜上来了,相互客气谦让了几句,要了几杯冰啤,细嚼浅尝上了,几个应景小菜着实养眼,红得深红、黄的嫩黄、白得晶莹、绿的透亮,尝了几口倒也可口。一吃开嘴不闲了,话便少了,话一少,思维便活跃了。偏偏帅朗的眼珠从来都不安生,又是第一次应邀校花请客,心里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蠢蠢欲动,好像这份心思在指挥着他的眼珠子,不时地偷瞟着对面的雷欣蕾。
漂亮,很漂亮,每每看到漂亮女人,帅朗的心底总会浮现一个很强烈的声音:晚上还没准儿跟谁上床呢!
这年头,美女还真不那么靠谱,最起码帅朗就知道,当年中大校园里花繁草茂,绿树成阴,经常成为一对一对野战的绝佳场所。每每看到雷欣蕾就能回忆起当年她和韩老大男才女貌,出双入对的景象,就是嘛,帅朗偷偷瞟了雷欣蕾一眼,心里暗道:便宜老大那牲口了,这么水灵的妞……
接下来怎么说呢,美女如美食,眼不见为净,既然见过而且了解了,那份心思又被某种情绪暗暗地压抑下去了。
低眉正细嚼着鱼丁的雷欣蕾其实也在偷瞟着帅朗,或者在她看来帅朗是所有同学里变化最大的一位,而且每每那个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的样子,有些时候甚至让她感觉到有点高不可攀,瞅了个碰杯的空,雷欣蕾随意地问着帅朗道:“你发现了没有,你变化挺大的。”
“是吗?我自己怎么没感觉?”
“应该有感觉呀?你记得那时候你说话不多,现在好像比谁都能说会说。”
“逼出来的,出来工作门槛低的能找上的就推销,想干这行,离了嘴皮子怎么行?逼着逼着就练出来了……”
“嗯……以前感觉你很凶的,瞪人一眼都让人害怕……你看现在,多彬彬有礼。”
“逼出来的,这几年在人前低三下四惯了,脾气早都快没了。”
“那……现在好像比以前帅了点儿,也是逼出来的?”雷欣蕾话锋一转,眉色一动,像在挑逗。
“嗯?有吗?你别逗我啊,在这个问题上,我一向严重缺乏自信心的。”
帅朗轻描淡写来了句,把挑着眉说话的雷欣蕾搞得稍显懊丧,那份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的明白劲,似乎在此时更增加了他的几分魅力。是啊,变了,变得几乎连自己都不认识了……雷欣蕾抿抿嘴,挟着菜,看着帅朗的酒杯空了,又随手给倾倒了杯,清清亮亮的液体,宛如两人之间这般透明。
于是曾经的熟悉在这份咀嚼中变得陌生,就像和客户之间的应酬,让雷欣蕾感觉到了很陌生,见过帅朗若干次,每次这种感觉都很清晰,就像对方有意地拒她于千里之外一样,其中的那个原因其实她也很清楚,不用说是因为前男友是他哥们儿的缘故了。
“欣蕾,我得谢谢你啊,我们卖的工艺品多亏您四处给我们张罗小厂家生产……”帅朗打破了即将来的尴尬和沉默,本来想说一句“改天我们哥几个请请你,把韩老大也叫上”,不过觉得这句话出口恐怕会更尴尬,人家毕竟掰了,好像咱非要往一块儿凑似的。心思一转,话憋住了,讪讪地说了句:“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雷欣蕾挺挺身,鼻子里重重出了声气,带着几分心知肚明的笑意道:“你明知道该谢的是我,中州像我这种做外贸拉单子的业务员多得是,你一个月给了我三十多万的单子,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
“这不谢了吗?反正都挣,双赢。”帅朗指指桌上的菜,笑了笑。
“越来越有范儿了啊。”雷欣蕾放下筷子,拭着嘴唇,笑问道:“帅朗,我问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我最不擅长的就是撒谎。”帅朗眯着笑道。
“我问你。”雷欣蕾倾过来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很促狭的样子,“大学时候,有一天自习你坐我身边,问我周末看不看电影,是不是准备对我图谋不轨?”
“呵呵……”帅朗一欠身子,嘿嘿笑道:“那我没得逞不是!”
“我再问你……后来见了你,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意回避我?”雷欣蕾直接问上了。这一问,帅朗稍怔了怔,自嘲地笑道:“当年您是校花,我是公认的毒草,咱们不在一条道上不是?”
“骗人……是因为韩同港对不对?”雷欣蕾突然挑明道,针一般刺到了帅朗隐藏着的心思正中央。
当年那场激烈的群殴说起来是因为雷欣蕾而起,再深究起来,恐怕也未必是帅朗见义勇为,体育系那个烂人隔三差五就到中文系调戏雷欣蕾,那时候看不惯他的同班歪瓜裂枣哥们儿多了,只不过是积怨久了一次大爆发而已。那一次群殴改变了固有的生活轨迹,和老韩成了无话不说的哥们儿,既然成了哥们儿,曾经的那份非份之想渐渐就烟消云散了。
“对。”帅朗点点头,看着雷欣蕾,知道两人的感情一直不错,不过后来也流于俗套了,前脚毕业、后脚分手,帅朗看了看雷欣蕾,轻声道:“你们感情不是一直不错吗?怎么分手了?”
“所以在你眼里,我是个嫌贫爱富攀高枝蹬穷男友的女人?所以你就有意避我远之?”雷欣蕾眼剜着,貌似有点生气,一句很巧妙地回避了这个问题。
“呵呵……我没避你,就是避也是怕我自己把持不住犯错误,呵呵……”帅朗又来了次自嘲,很成功地化解了尴尬,雷欣蕾先是一愣,尔后忍不住被逗笑了。
有时候尴尬了,直说是最好的办法,总比藏着掖着没话说好。雷欣蕾似乎从话里,从帅朗稍显拘谨的表现里得到了一份满足,于是这个涉及隐私的问题,悄然被两个人避开了。
渐渐走向餐毕的时候,雷欣蕾又想起个事来,也是顺便安排的,拉开手提把一份铜版的彩页递到帅朗手里,解释说:“廖厚卿邀请你啊,省电视台举办的鉴宝会……”
“哟,怎么都对这个有兴趣……我还真没兴趣。”
“现在收藏热,这是个认识商界名流的好机会,我听说知名的商家可能都要出席,现在有些有眼光的商人在收藏上让自己的资产增值也不罕见。”
“不去……咱才多少钱,别去了一件都买不起,多丢人……”
“呵呵……话我传到了啊,去不去我不管?廖经理很看好你的,我觉得你到锐仕做个兼职挺不错的,多有身份?”
“他们是想拉飞鹏的生意,你以为人家林鹏飞脑子进水了,能把招聘和培训交给我?”
帅朗随手把铜版介绍塞兜里,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不过听到鉴宝会微微愣了下,好像林鹏飞的秘书也邀请,敢情还真是个盛会不成?不过对很不了解的事,帅朗还是觉得心里没底,兴趣不大。倒完最后一杯啤酒,正放嘴边时,雷欣蕾招着手示意着服务生结账,刚掏出了银行卡不料被帅朗伸手挡住了,雷欣蕾很不悦地说:“说好了我请。”
“是啊,请是你请,没说谁付账不是?”帅朗挑了个刺。
“你想AA制,分这么清?”雷欣蕾刺激道,玩味地看着帅朗。
“不不……公平起见,把你的卡给我,咱们玩个游戏怎么样?”帅朗把雷欣蕾的银行卡拿到手里把玩着,自己也掏出一张卡来,眼花缭乱穿插了几下,啪声手捂着压桌上了,神神秘秘笑着对雷欣蕾说:“上面一张下面一张,你挑吧,挑了谁由谁买单,这公平吧?”
雷欣蕾本来真的有点不悦了,不过霎时被帅朗的小把戏挑起兴趣来了,女人都是这样,对未知的事都有特别的兴趣,笑着手指道:“下面的……不不不,上面的。”
“你确定啊,别一会儿再反悔。”
“上面那张,确定以及肯定。”雷欣蕾确定了。
“你说的啊,上面这张,服务员拿走……”帅朗笑着手一扬,手心里亮着两张卡,服务员倒司空见惯这种年轻人的玩笑,拿起上面一张卡,示意他来输密码签名。帅朗把另一张放下,笑吟吟地跟着服务员走了,雷欣蕾奇也怪哉地拿起帅朗留下的卡,看看正是自己的工行卡,愣了愣回忆着刚才的动作,下意识地自言自语:“不会这么巧吧?”
一点儿都不巧,付完账出门厅的时候,雷欣蕾在帅朗身边,侧头诧异地盯着帅朗,很不悦地说:“你作弊了吧?”
“不会吧?你看出来了。”帅朗笑着问。
“你是这样,我要猜下面,你直接手离桌,你的卡就在下面;可我要猜上面,你手拿着卡亮到服务员面前,一翻个,你的卡就到上面了……所以不管我怎么猜,都是你买单对不对?”雷欣蕾比划着貌似生气地问着,这种生气肯定不会是真生气,反而觉得玩得挺溜,不动声色地赢得了个绅士风度。
“才女啊,这都被你猜到了,呵呵……不过你没定规则,何来作弊?”帅朗笑着不以为然道。
“那这次不算,下次请规则我定。”雷欣蕾很坚持。帅朗没有回拒。
帅朗觉得其实和美女坐一块儿吃吃聊聊倒也算一件人生乐事,只是和这位坐一起着实有点心理障碍,这种障碍连说都说不出来。反观雷欣蕾的兴致倒是蛮高,上了帅朗那辆破车,坐副驾上,聊着大学的同学以及女生里对帅朗的看法。不过在帅朗听来,雷欣蕾白活哪个哪个女生说他挺有男人味的那话,十有八九是杜撰出来的。一直到了雷欣蕾的公司门口,雷欣蕾下车还不忘提醒帅朗下顿饭的事,帅朗胡乱应着,把有几分兴致盎然的校花妞直目送进了公司大门。
嗯,这妞对我有点意思,不过她太眼拙,这会儿才发现哥是潜力股,这种感情投资再提前几年,八成我得感动得泪流满面。帅朗看着雷欣蕾高挑的身影消失在门厅之后,招手时心里泛起这样一个想法。
没意思……帅朗心里又泛起第二个想法,电话联系了若干次,渐渐熟稔时挡不住这份热情的滋长,本来有点蠢蠢欲动,可真见面吃顿饭,又发现自己着实克服不了那份心理障碍。要是不知道她的情史便罢了,可真真切切知道她和韩老大的情史,对于她眼中和话里流露出来的倾慕,每每总觉得都像景区兜售的产品:水货。
算了,哥现在这身家娶媳妇问题不大了,总不能找个水货吧?再说让哥几个知道了,笑掉大牙呢……帅朗想了想,驾着车前行了不远,中午的天气颇热,找了块儿阴凉的地方泊好车,准备小憩一下。仰躺着,无聊地翻着什么鉴宝图册,粗粗一览,敢情是省台在全省范围内征集民间收藏,邀请全国知名专家坐堂公开鉴定,当然,之后还有拍卖,先期征集的数样收藏无非是帅朗看不懂的坛坛罐罐,没有什么看头。
百无聊赖间,帅朗的脑海里回忆着上午的事,回忆着与那件事相关的女人,回忆着那张肖像……其实当时很惊讶,不得不佩服刑侦手段的高明,那副肖像把桑雅的样子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了……要是有一天梁根邦落网,指认下肯定能恢复得更精确,好在桑雅说过连梁根邦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只有自己知道……不过,帅朗有点心神不宁,已经见惯了警察和嫌疑人的对决,很多聪明的罪犯最终都落网了,也很少有什么罪行瞒得住一辈子,除非再不犯案,可帅朗估计,什么都有可能,罢手,恐怕不可能……
“桑姐,你在哪儿呀?千万别犯案了……这个案子够大了,再有案子栽了,全扯出来,那一辈子可都完了……”
帅朗叹着气,有点兴味索然,电话短信铃声响着,无聊地摸出来看了看,是雷欣蕾的短信来了,一行字:周末有样品出来,我给你送去,你带我上浮天阁许愿怎么样?我还没到景区玩过呢?
帅朗想了想,不知道这个短信该怎么回,又想了想,干脆不回,手机扔一边了,那份图册也扔一边了。刚仰躺着,手机叮铃铃响了,还以为雷欣蕾电话来了,摸着手机一瞧,却不是雷欣蕾,而是好长时间没联系的盛小珊,帅朗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听着又是莺莺软语问好,客套了句,一听来意是想邀帅朗到凤仪轩,帅朗说了句我忙呀,我忙得连脚离地的时间都没有了……正要婉拒,不料眼睛看到一样东西,神经质地反应着道:“你不会是想告诉我鉴宝会的事吧?”
“咦?你已经知道了?”盛小珊电话里很惊讶。
“马上就到。”帅朗利索地说了句挂了电话,发动着车,态度急剧的转变是因为随意扔到副驾位置上的图册,卡在车门中间露了半页,那一页上的照片清楚地展示着一样帅朗藏着的东西—一本古籍,扉页上的籍名是《英耀篇》。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到临头才知浅。
帅朗把车停到凤仪轩的门口,又一次看着作为本册鉴宝封三的图样,四样藏品,一块黑乎乎的叫茶膏,像一个坨,看着人直咧嘴,再看估价120万,继续咧嘴;几十张票样,说是茶票,看估价,140万,再继续咧嘴;还有一个古朴的小布袋,叫茶袋,很眼熟,第一眼就让帅朗想起古清治裤腰里经常系的那东西,估价25万,看得帅朗嘴咧到极致,敢情这老骗子一辈子藏货不少,裤腰里都拴着几十万。当然,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样,《英耀篇》,明代真本,估价170万到210万……
“这老家伙不是玩我吧,扔给我的那本到底是真的假的!”
帅朗纳闷的当然就在此处了,明明那玩意儿自己还藏在东关住处压床底下呢,细想想,正文不过六百余字,加上旁注也超不过一千字,顶多再有就是十几个篆章,也就是做工颇好而已,实在不敢想像那东西居然值二百万。
要是自己床底真压着二百万,还真让帅朗一肚子气没地儿撒,你说郁闷不,要知道那东西值二百万,至于还拼死拼活卖饮料抢得头破血流吗?这不拿金饭碗当街要饭惹人笑话不是?
对了,问题还在这儿,到底那本是真的还是假的?这老家伙一惯于以玩人为乐,连中老妇女买菜的钱也骗,帅朗还真不敢相信他有把二百万随便送人的美德。
扔下图册,怀揣着这个大问号直往门厅走去,心里揣度着,一上午连续接到了几拨人的邀请,都冲着鉴宝会来,看样子声势不小,难道又是老古下套圈钱?像上次炒坟一样?不像呀,就他那样未必撬得动省电视台。要不就是想从中捞一把?对,肯定是这样,这老家伙肯定又准备骗谁一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