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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小珊惊讶地问道,帅朗木然地点点头。盛小珊愕然加上不解,狐疑加着诧异,恍如第一次见到帅朗一般,惊愕了半天才说:“可以呀,那水准的女人你都勾搭上了……不过这事你怎么能当真呢,都是成人,你情我愿,能算得上失恋么?这十几天,你们一直在一块儿?”
“没有,就一个晚上在一起……”帅朗道。
“哇……一夜情圣呐。”盛小珊咦了一句。
“算了,跟你时尚界人士没法谈感情,我走了。”帅朗转身欲走。
“别别,我还有事呢,我突然发现你变化挺大,这说明你可塑性很强……”盛小珊伸手拦着,拦下了帅朗,那一套又有新词了,一看帅朗腕上的手表,伸手拉着看了看,竖了竖大拇指:“看,很会挑东西,这款金属颜色的卡西欧运动手表,很配你的个性和肤色,你是举一反三了啊……还有,我觉得你干脆留稍长点儿的头发,便于你换个发型,不要千篇一律的平头寸头……考虑一下你喜欢什么香水,不能隔这么远就闻到你身上的汗味……我觉得你已经登堂入室了,只需要再稍加变化……怎么了?”
话停了,被帅朗阻止了,迎着盛设计师质疑的眼光,帅朗笑了笑道:“我刚才都问了,这身行头多少钱,回头我补了银行卡付给您,意思就是我没心情再搞什么形象设计了……谢谢你啊,盛设计师。”
说罢,帅朗很诚恳地道了谢,提着东西,出了工作室。盛小珊此时才明白,这气质端得不是扮出来的,确确实实是失恋的感觉,是那种啥也无所谓的感觉。她愣了许久,才摸着电话拨了号码,接通了,斟酌着和对方通话:“古先生,帅朗回来了,对,我刚才见到他了,他把东西拿走了……我建议这段时间您别去打扰他,他现在心情有问题,对,很失落,好像是男女问题……中午请我?呵呵,好的,我也想听听古先生您讲茶马古道的故事……”
老胡同、锈铁门、小广告、旧楼梯……
帅朗一步一步回到了光明里小区的租住地,有点很难高兴起来的感觉,在这种波澜不惊的生活中处久了,锐气、骨气和男人的傲气会被磨得一丁点儿不剩。正因为不愿意被平静的生活消磨,才有人喜欢冒险、喜欢刺激,帅朗骨子里或许也有这种成分在,相比此时眼中的一成不变,那一夜的惊险和惊艳是那么充满美感和刺激,此时想来,即便付出现在如此索然无味的平静生活来交换,又有何不可。
有气无力地上楼,机械地开门,门一开一关,进门的帅朗愣了愣,奇怪了,人都在。
在的人更奇怪了,三个人霎时面面相觑,看样子准备聚餐呢。平果在摘菜,田园在切肉,一惯奉行君子远庖厨的韩老大也在捣蒜,三个人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讶,像不认识帅朗一般,俱张着大嘴,傻眼了。
股市里开进大奔出来辆奥拓能理解,可出门的明明就是失业二哥,这回来的西裤薄衫、腕上还戴着从来没戴过的好表,嘻嘻哈哈的二哥一下子成了颇有深沉忧郁气质的帅哥,这可让人怎么理解?
“哇……二哥你发财啦?”平果羡慕了一句。
“这次捞得不少。”田园下着定义。
“不是吧,这像出了感情问题了。”韩同港打量着帅朗。
“弟兄们好,怎么都在啊……哦,今天是五一了。”帅朗拍拍脑袋,说要睡会儿,直接开门进屋了。
屋外的仨人嘀咕着,虽然这装扮像发了点儿小财,不过这表情确实像又一次失恋了。嘀咕了半天敲开了门,三个人挤到屋里,看着帅朗又是有气无力地唉声叹气,各使着眼色,田园兴奋地说:“二哥,告诉你个好消息,嘉和超市那个蓝店长去我那儿找过你,嗨,别说,我看有戏,她没准儿真喜欢你……”
“哎,曾经沧海难为水,我心里有人了……不是她。”帅朗背过了身子,没理会。
“嗨、嗨,二哥……”小平果凑上来了,又来了个刺激:“记得王雪娜不,小萝莉打电话找你,找我这儿了……我说了,你一回来我就告诉她,要不咱告诉她,一块聚聚……”
“嗯?”帅朗倒惊讶了一下下,眼前掠过一张清纯的脸庞,不料刹那间又泄气了,重新躺下摆摆手:“算了算了,咱个社会渣滓,不去骚扰人家良家闺女,就当积点儿阴德了……你们吃吧,别管我,我不饿。”
“你们俩去去去,还得我来。”韩同港拨拉过说话不奏效的老三、老四,坐到帅朗身边,笑着爆料道:“我告诉你一件肯定能让你振奋的事。”
“不可能……”帅朗懒洋洋地说。
“很可能,知道不,记得咱们中文系当年的校花雷欣蕾吗,她专程找过你……”韩同港爆料了。
帅朗无所谓地说:“老大,我知道你的好意,不过你也不用拿你的前女友安慰我吧?朋友妻不可戏啊,包括女友以及前女友,你都上过了,我再去上个什么劲?”
田园和平果哈哈大笑,韩同港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狠狠地在帅朗屁股上捅了一拳,半天才把锐仕邀请试工的事说了说,不过帅朗依然没怎么上心,只说这前头鼓动人跳槽,后头挖人公司墙脚,猎头里没几个好货色,不予理会。
韩同港见自己劝慰也失效了,拍拍手起身一指帅朗道:“算了,这是真失恋了……兄弟,话我不说了,你一定要挺住啊。”
为什么要挺住呢?这是兄弟仨经常劝帅朗的话,平果和田园接着“一定挺住”下句异口同声来了:“一定要挺住啊,否则怎么去迎接下一次失恋呢?”
“都滚,往我失恋的伤口上撒盐,你们可真忍心……”帅朗赶着三人,三人却也没怎么当回事,窃笑着出了外间。今天五一,好容易几个人聚聚,其实二哥是什么心情不重要,关键是回来了,聚全乎了很重要,三个人各自忙乎着,只待做好饭菜再把帅朗叫出来吃喝一番。医治失恋的方法也简单,喝上几瓶,没准儿一把鼻涕一把泪表白一番,糊里糊涂一睡就过去了,大伙儿谁没失恋过,还不都这么过来的。
洗菜、淘米、上火,一切做就、正待下锅的时候,门铃猝响,平果奔上去开门,不料一开门吓了一跳……
稍倾,帅朗的门咚咚又被敲开了,帅朗正要气乎乎地训平果两句时,一开卧室门,看着门口站着的两个人,也吓了一跳……
谁来了?
警察来了,警察的背后,仨兄弟紧张兮兮、面面相觑,不知道二哥犯什么事了,前脚进门,后脚警察就跟来了……
不是别人,正是前一次来的俩警察,一男一女,韩同港有点心虚地看看帅朗,又看看后头瞠目的兄弟俩,指指俩警察,平果和田园点点头,没错,就是上回来的那俩。
没错,正是木堂维和方卉婷,俩人站在门口防备帅朗逃走似的,一左一右。小木逮着嫌疑人一般得意,方卉婷也笑吟吟貌似得意地瞅着,这下子把开门站定的帅朗给搞懵了,喃喃说道:“你们……你们怎么又来了,我没有犯事呀?”
“真没犯事?”木堂维提高了声音,像是讹诈。
“真没有。”帅朗也提高回答的声音,肯定的语气。
“那这些天你在哪儿?把你的行踪详细汇报出来。”方卉婷突然拉着脸,很严肃的语气。
“没在哪儿呀?出去玩了几天。”帅朗道。小木也不客气了,很详细地数着:“时间、地点、证明人,到哪儿玩了,都说清楚,别想蒙混过关。”
一个严阵以待,一个咄咄逼人,俩人今天都穿着鲜亮的警服,貌似审嫌疑人一般,搞得帅朗心里七上八下乱跳,眼珠子骨碌一转,瞪着这俩不速之客。多日未见,看样子小木已经恢复了个七七八八,看不出脸上被挠的伤痕了,而方卉婷身着警服,妩媚中更多了几分英气,即便不假言辞也不觉得凛然难近,瞪着的时候帅朗不经意发现俩人眉眼间闪过一丝促狭,一下子明白了,翻着白眼斥着俩人:“我就说再清,你也查不出来……我说我和女魈双宿双飞,坠入情网了,你们信不?”
“呵呵,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啊,生怕我们不把你当嫌疑人似的。”小木笑了。
“就你!?女魈看上小木也看不上你。”方卉婷取笑了一句。
一开玩笑,知道这不是公事了,仨哥们儿都松了口气。还是老大眼力见儿强,赶紧请俩警察坐下,招呼着平果倒水,田园可八卦了,凑着门口站着的帅朗小声问道:“二哥,谁是女魈呀?”
“就是长得比这个警花还漂亮的女鬼……你信不?”帅朗又来了一句大实话。不料实话比谎言还让人难以相信,田园竖着中指切了声,直接无视了,对于女鬼没有什么概念,不过这位女警却是漂亮得紧。刚一坐下,茶水一递,小木饶有兴致地和韩同港聊了几句,方卉婷看着这四个大男人洗手下厨的样子,却是稀罕得紧了,随意地和平果、田园聊上了。这俩货明显有见色忘友的品质,一听警花关心,顾不上帅朗站在门口瞪眼了,一左一右围着方卉婷白活着厨夫本色,像是故意冷落帅朗一般,还谈得蛮起劲儿。这倒好,帅朗撂了句,你们聊啊,别打扰我……跟着闭门又懒洋洋地要去睡觉。
这下起作用了,眼疾手快的小木“等等”一喊,上前拉着帅朗,拉到了客厅椅子上硬摁着,安抚着,说什么今天和方姐是专程来找你的……方卉婷接着话茬说,今天是五一,准备带帅朗回铁路工区家里,说是组织关怀,一半公务一半私事。一说这个,包括帅朗在内四个兄弟都不理解了,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帅朗。咦?怪了,前段时间还袭警的二哥,啥时候又成组织上的人了,连警察也来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了。
看到了几个人的不理解,方卉婷使着眼色,小木不问帅朗怎么怎么样,直接对韩同港说:“韩记者,帅朗可是两年都没回过家了,你说这过节的,该不该回去看看?”
“该,应该……我不是记者,见习的……”韩同港谦虚地说。帅朗正要对方卉婷反驳句什么,不料方卉婷脸一扭,不理会帅朗,征询着胖嘟嘟的田园:“田园是吧,不管你对警察有没有偏见,不过你们对一位父亲应该没有偏见吧,长年奔波在铁路线上,顾不上照顾家里,也顾不上照顾儿子,儿子因此产生不理解,两年多都不回家,让个年近半百的父亲整天担心……你们说,应不应该回去看看?还有这位小帅哥。”
“应该,完全应该,二哥,警花姐说得对呀。”田园霎时倒戈了。
“对对,二哥,你也该回去看看了,你说这过节你一个人窝在这儿也不是个事呀?”平果也坚决支持了。
帅朗的伶牙俐齿此时完全用不上了,可不料这俩是这个目的,面有难色地看看几人,刚要说什么,小木又拦上来了,抢着话题说:“帅朗,我印象中你可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啊,别婆婆妈妈的,车都开来了。”
刚一踌躇,旁边的方卉婷笑了,接茬儿劝道:“帅朗,你家爷俩一个比一个犟,我们可是给你爷俩做了个台阶啊,这顺理成章回家看看不好呀。”
“回去吧帅朗,知道你想家。”韩同港也劝了句,很诚恳,对于从来不愿谈及家里的帅朗也略知一二。这不光是帅朗的一个心结,恐怕是同住四人的共同心结,要放在平时,还没人敢对帅朗这驴脾气劝解,这下倒好,方卉婷和小木一挑头,哥仨和俩警察直接站到一路了。
“那……我……”帅朗嗫嚅着,看看几人,不管话里真假,心意倒是蛮烫人的,还没吭声,平果生怕帅朗又不愿意回去似的劝道:“二哥你别老憋着,想回就回去看看,再怎么说也是亲爸……要不我们替你回去?”
“那是我爸,你们回去管个屁用呀?瞧你们这样,瞪着我干什么?谁说我不回去,我就准备回去,正好坐他们车,你们等等,我刮刮胡子去啊……”帅朗本来立眉瞪眼,不过话一转,峰回路转了。这一说可乐了,韩同港高兴了,拍着帅朗的肩,招呼着平果和田园倒水拿剃须刀伺候着,这边又和俩警察说上了。小木和方卉婷却相视会心一笑,此行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有目的吗?
当然有,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关怀。
洗漱了一番,刮了刮胡子,那身彰显形象的打扮帅朗没有换,跟着小木和方卉婷下了楼,上了辆停靠在胡同边的警车。这事不需要动脑筋就能想到肯定是别有所图,不过帅朗没有问,或者正像方卉婷所说,这么好的一个台阶,正好踏着下一步,也正好回家看看。说起来,帅朗真有点想家了。
关门上车的工夫,方卉婷回头看了看后座懒洋洋坐着的帅朗,女人感觉一般比较灵敏,总觉得这忧郁的神色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不过涉及隐私,总不好开口去问。而小木只当是帅朗有点难为情了,扭着车钥匙起步的时候随口逗着帅朗:“哟,帅朗,你还不好意思呀?我和方姐可是牺牲休息日专程给你爷俩牵线搭桥了啊,你爸说了,中午要请我们一块儿吃饭,呵呵,我们跟你一块儿过节啊。”
“恐怕不光是吃饭吧,是不是还想向我爸请教什么?各取所需啊,别两头卖好。”帅朗斥了句,不领情了,小木却笑着说:“方姐你看,这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方卉婷笑了笑,回头看看帅朗,本来很简单的事、很简单的相处,此时在方卉婷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拧着疙瘩似的不那么顺畅。或许就像心理学上所说,异性之间有过肢体亲密的接触之后,紧接而来的会引起感觉上的微妙变化,方卉婷好像就感觉到了这种变化。今天她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找的,不料还真找着了,找着人的欣喜之后,总免不了脑子里会回忆起俩人那次猝然的亲密,可让她难以理解的是,从帅朗这里不但没有发现意外相逢的欣喜,反而比以前还要冷几分、还要陌生几分。
方卉婷有点郁闷了,觉得自己被冷落、被无视的那种郁闷。车上路有一会儿了,半天没人吭声,方卉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瞥了帅朗一眼,很不客气地说:“你可以不领情,就当我们自作多情了,找你父亲确实也是有些案子上的疑点需要他帮点儿忙,卢副局长和童政委安排的,早知道你这样,我们都懒得管你的事……帅朗,你是不是对警察有偏见呀?”
“呵呵,没有什么偏见,谢谢啊。”帅朗说了句,听到案子,听到了方卉婷这么说,觉得自己的态度确实有点问题,不该对这两位抱着好意的人这么冷淡,说了谢谢,不过一想俩人说案子,若有所思地问:“什么案子?”
“这个可不能告诉你,警务机密。”木堂维随口应了句。
“不告诉我也知道,又有什么诈骗案了吧?”
“废话不是,我们现在专攻的就是侵财诈骗。”
“这个你们找他没用,找他不如找我。”
“什么!?”
小木和方卉婷都一讶,齐刷刷朝后看了一眼,车打个趔趄,方卉婷不悦地斥着小木专心开车,看了帅朗一眼直接无视,她印象中帅朗口气蛮大的,多是瞎话,而且父子俩互相看不上,相互攻讦在情理之中。
见没引起注意,帅朗淡淡地说:“别不相信啊,你们八成得空跑一趟,我爸专攻的是列车上的坑蒙拐骗案子,比如玩扑克牌设局、麻醉饮料、迷魂针扎人、诱拐妇女儿童还有用什么中奖、假货骗人之类的,要是碰上他没接触过的案子,比如远程实施的网络诈骗、比如异地实施的电信诈骗,这些他就无能为力了……他是上一个时代的人,落伍了。”
咦!?方卉婷听到“电信诈骗”一词时,有些诧异地和小木对视了一眼,俩人被说得拿捏不准了。
得,帅朗看到俩人狐疑的表情,知道差不多言中了,隐隐觉得自己抓到了某件很感兴趣的事。
是梁根邦,是那天晚上发生的诈骗案?是那帮骑电动车抓人的?要是这帮人,帅朗倒不介意挖个坑,能挖多大挖多大,最好把他们全埋了,只不过身份迥异,无从得知更详细的警务信息。
不吭声了,方卉婷和小木都不吭声了,似乎不那么愿意和帅朗谈及诈骗案子的事,警察自己的事向来不会轻易假手于人。这不吭声帅朗就坐不住了,刚刚揣到了一丝信息哪能放过,凑到两个座位之间转着话题说:“我说你们俩这警察怎么当的,一个诈骗案都处理不了,还需要拐着弯去跨行找乘警?你们是不是跟我一样,上警校时候也没好好学习,参加工作了才发现自己知识严重贫乏……”
“扑哧”一声,方卉婷被气笑了,小木哭笑不得地反诘道:“不要把我们和你合并到同类行不行?知道你在学校没学好……”
“好像你学好了似的,问你们个案例看你们能不能判断了?敢不敢接招?”帅朗激将道。
“耶,业余的还考我们专业的啊,那亮亮招。”小木头也不回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