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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案例之一,卖淫女A骗嫌疑人B,给两千块陪你一晚上,不过A拿到钱后就溜了,你说这种诈骗罪成立不成立?”帅朗问。
卖淫女、嫖宿,两个词把方卉婷结结实实刺激了一下,回头剜着帅朗,不知道这货肚子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种案例都摆得出来。小木却斟酌了片刻,稍有怀疑地说:“这应该是诈骗吧!?”
“一听你就没好好学习,这怎么会是诈骗?”帅朗笑了,不理会方卉婷异样的目光,训着小木道:“我国刑法理论界对于采用欺骗手段骗取不法原因给付物的行为,尚缺深入研究,从事非法活动财产不受法律保护啊,当然就不能成为诈骗罪的侵害对象,所以这种行为不能定性为诈骗罪。”
嘎一声,小木吃了一惊,把车停在路边,回头瞪着帅朗,本来心里怀疑有问题,帅朗这么有理有据一说,更不敢肯定了,问方卉婷道:“方姐,他说得对不对?”
方卉婷点点头,笑了。
“嘿哟,可以呀?研究过?”小木兴趣来了,帅朗笑了笑道:“不是我学过,是你没学好……这个案例还能翻过来,男A骗女B给他提供非法性服务,许诺给多少多少钱,不过提供服务之后却没有按约定付钱,你说这个算不算诈骗?”
“这个……这个……”小木挠挠后脑勺,被这刁钻问题问住了,不敢轻易回答了,征询似的看着帅朗,确定了,很确定地说:“不是诈骗。”
“原因呢,甭红口白牙瞎猜,没有理论支持,神马判断都是浮云。”帅朗立马来了个更难的。一难还真把木堂维难住了,罪行的鉴定,对于他这个学痕迹检验小警察还真不是强项,请求似的看着方卉婷,方卉婷却不愿扯进这个话题似的根本没给支援,说不定连方姐也未必能真从法律的角度道出个七七八八来,小木憋着反诘了句:“帅朗,就这么点儿事也不能非要什么理论支持吧?好像你法律专业学得不错似的。”
“我学得不好,只不过是你太差……”帅朗教育着木堂维道:“B给A提供的这种劳务、服务,既未给社会创造财富,也不具备财产价值,更不符合骗取财物、财产的行为,当然不能构成诈骗罪了……诈骗的主体和客体懂不懂?诈骗罪成立的四要素懂不懂?诈骗罪的转化知道不知道?一看你在学校就没好好学习,肯定是只顾泡妞、旷课,经常被挂着补考对不对?”
这是硬把自己的事往木堂维头上扣,方卉婷听着帅朗教育小木,不知道怎么就觉得特可笑,呵呵笑着,小木在方卉婷面前又出这个糗,气咻咻地和帅朗争辩着:“谁?你说谁呢?我没找你茬,你倒找我茬了,你行你怎么不当警察,还差点儿当了嫌疑人……”
“没当嫌疑人说明我是清白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帅朗马上就反驳着,“我没什么问题,是你们心里有问题找我爸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我就能解决了,不就是个诈骗案么,让哥给你咨询咨询……何必舍近求远呢?”
“把你能得,这个诈骗案是几个城市同时动手,涉案已经几百万了,你要有那本事我才服你……”小木翻着白眼呛着帅朗,方卉婷打断了他的话:“小木,乱说什么……别争了,几点了……还有正事,开你的车……”
“我就看不惯他这找茬的样……我没惹他呀,怎么一遇上他,我就受打击……”
小木气咻咻开着车,方卉婷回头看了一眼状似得意的帅朗,不知为什么,看这货的洋洋得意也有点不顺眼,不但不顺眼,而且还不知趣。小木话音一落,帅朗又凑热闹地说:“我想帮你,你看你怎么这样?以我对诈骗这一法律概念的了解,说不定我还真能想个办法让你们事半功倍。”
看来套了小木几句话,想打蛇随棍上了,那个诈骗案,要真是那天晚上无意中听到的诈骗案,要真是那个追着桑雅不放的梁根邦,帅朗还真想掺和上一腿。
“算了啊……别瞎掺和。”方卉婷终于开口了,不过却是和小木在同一战线,回头直斥帅朗道:“就你理解的这A男B女案例,我们没什么兴趣啊……哎帅朗,我怎么觉得你对卖淫嫖娼的事挺了解?怎么,实践过?犯过这事自己到派出所投案自首接受治安管理处罚啊……”
直击要害了,小木一听哈哈大笑了,跟着方卉婷也咬着嘴唇笑了,后头坐着的帅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半天没再搭上话来……
到中州铁西区工段处要走一个多小时,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高耸着的群塔,那是变电工区;偶尔嘶鸣的单列火车,那是机修车;路边偶尔会见到杂乱堆积的机器设备,那是长年累月积下的钢铁垃圾。在破旧的老楼旧街之间,还能找到这座老工业城区的遗迹,对于木堂维和方卉婷,这是一个没来过的地方,循着帅朗的指点,倒觉得处处新奇了,帅朗呢,就有点近乡情怯了,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好多年都没有勇气走回来……
“那儿……街道往右拐,怎么去川府酒楼?”帅朗问着,还以为回家。
“噢,你爸要给你接风洗尘……别泪汪汪的啊,我可没准备纸巾。”小木开了帅朗一句玩笑,不过回头却得了帅朗个痞眼瞪的不善表情。说着话一拐过去,眼尖的方卉婷指着前方:“那儿,小木,那不帅叔嘛。”
到了,终于到了,透过车玻璃,看到幸福的一家三口,两个大人牵着穿着裙子的小姑娘。刚走近了一点点,小木突然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诧异地问:“那女的是谁呀?挺漂亮的啊,你妈妈怎么没来?”
像在问方卉婷,方卉婷没吭声,这小木偏偏又不知趣地回头问帅朗:“哟,帅朗,是你姐呀?你姐家姑娘都这么大了?”
方卉婷知道帅朗心结在此,拦也来不及了,干脆装做懵然不知,让她也有点诧异,那位后妈看上去不过三十岁左右的光景,很恬静的一个少妇,看上去比帅世才年轻得多。各有心思没接茬的时候,这小木一脑子疑问边停车边啰唆着:“你们怎么了呀?我哪儿说错了?帅朗姐是挺漂亮的……”
“你妹!”帅朗吐了俩字,拉着脸呛了小木一句,啪声开门下车不理会了。
小木刚要发作,方卉婷却着急地拽住小木附耳说了几句,小木脸色一糗,吃惊地喊了声,出洋相了,不迭地点点头,小声嘀咕着,嗯嗯,不问了,方姐你不早说,怪不得这小子不回家,这家是不能回呀,后妈和女朋友一般年轻,怎么看怎么别扭……
俩小警小声说着,互相埋怨着下车了,帅世才一家迎上来了,身着便装的帅世才精精干干,比上次见要年轻不少,跟着落落大方、一副居家少妇打扮的年轻后妈,牵着小女孩那样子很温馨。不过相比站在车旁一会儿挠头、一会儿眨巴眼、一会儿又是吃坏肚子反胃难受表情的帅朗,连方卉婷此时也对帅朗不着家抱之以很理解的态度了……
这么个老爸,这么年轻个后妈,这么小个妹妹,别说帅朗,连方卉婷也替他感到那种叫什么感觉来着:别扭!
这顿在川府酒楼定的家宴开始之后,姑且不论这饭菜如何,那感觉从别扭慢慢升级到了另一种感觉:很别扭。
别扭之一是看样子这家子很久没有坐到一起了,帅朗屁股上长刺般不时地挪挪位置,挪的频率很高,每每看到漂亮后妈,或者看到同父异母的妹妹,浑身不自在。别扭之二呢,本来方卉婷和木堂维觉得这父子俩一个比一个有个性,不过别扭到一块儿呢,都没个性了,不但没个性,连话都没了,帅朗变成了内向、讷言的乖乖仔,老帅同志呢,除了一脸喜色劝杯酒、劝下菜再无他言,说得最多的一句是:吃吃,多吃点儿……
还有更别扭的来自于那位叫帅英的小丫头,貌似很喜欢方卉婷,方卉婷也喜欢这个看上去很俏皮的黑丫头,落座时坐在俩女人之间,阿姨阿姨叫得蛮亲切。方卉婷没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不经意小木脚底悄悄做了个小动作,看到帅朗又是恨不得咬牙切齿发作的表情,马上省悟过来这称呼上的问题了,要是当了帅英的阿姨,那就要比帅朗高一辈了,偏偏高一辈的方阿姨还被帅朗骚扰过,你说这可让人情何以堪,好在方卉婷知人达意,纠正着小帅英的话:不是阿姨,叫姐姐,这是木哥哥,这是帅哥哥,对不对,英子?
这一番磨合倒是勉强把家宴进行下去了,到了中途方卉婷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和小木百般都没有推脱掉这次宴请,而且童政委还专门嘱咐一定要陪到底,此时明白了,或许有俩外人在场,多少能起到消除尴尬的作用,最起码不至于当场反目,摔筷子走人,没准儿这位苦心的父亲和童政委私下商量过。
席间,方卉婷不时瞥眼瞧着满头黑发油亮的帅世才,这头发一准儿是染成这样的;看着坐不安生的帅朗,脸上挤出来的笑容,甭提多勉强了;再看看招呼着众人不时斟酒夹菜的后妈楚哲红,同样那么不自然。
哎,人啊人……方卉婷忍不住心里喟叹,对于这尴尬的场面倒觉得相见不如不见,说是人被生活左右着,其实不如说是被自己左右着,都在试图挽回恐怕已经挽不回来的东西。
胡乱地想着,直到家宴结束,方卉婷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
一行人下了酒楼,从有意无意相随的样子都能看得出端倪来,本来不怎么谈得拢的帅朗和小木紧紧跟着,帅世才俩口子前面走着,方卉婷牵着小帅英,阵营从一桌自动分化开来,让方卉婷没来由地有点好笑。
买了单,回家,家不远,拐过铁西工段处就进了家属院,老式的楼层,车停在老旧的单元楼门前,帅朗下了车,眼看着后妈和妹妹也下来了,估计是后妈唆导了句什么,小帅英蹦蹦跳跳过来牵着帅朗的手要回家,还伸着手要让抱着,帅朗咧嘴做鬼脸吐舌头唬小姑娘的样子恰恰落到木堂维眼里,小木偷笑着示意……而车上的帅世才却喊着:帅朗,回家坐坐,爸和这两位同行办点儿公事,哲红,你们多聊聊,我一会儿回来……说着话,催着小木驾车到乘警大队,明显看到帅朗那一脸的不自然,小木鸣着喇叭倒车走人,方卉婷招手再见,抿着嘴在浅笑,这俩人的笑,怎么看都让帅朗觉得有点嘲笑的意味。
“帅朗……帅朗……上家里坐坐吧,英子下来,别让哥哥抱着……”
楚哲红出声示意着傻看着车走的帅朗,帅朗回头,刚把妹妹放下,不料这丫头可不是乖乖女,拽着帅朗要哥哥背,楚哲红难堪地训斥了一句,小丫头赖着不走了,抹着眼睛要扮哭相,帅朗只好附下身喊着:“来来来,背上,背上……”
一说背上,帅英乐了,蹦着从背后直蹦到了帅朗背上,淘气地拽着帅朗的耳朵,帅朗吃痛喊了声,引得妹妹咯咯直笑,三个人边上楼,楚哲红边埋怨着小丫头被当爸的惯坏了,不过好在看到帅朗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倒是放心了几分。直到了三层,开门进家把帅英放下,帅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长长舒了一口气,有那么点儿释然,有那么点儿欣喜,还有那么点儿温馨,齐齐涌上心头。
回家了……回家了……
三室一厅的家里,家具换了不少,不像记忆中那个空荡荡的家,墙边都摆着酒瓶子。看着门虚掩着的小卧室,帅朗下意识地走上前去,正倒水的楚哲红看到女儿要追上去,伸手拦住了,嘴里做了个嘘声别说话的样子,母女俩看着帅朗,像回到的梦牵魂萦的圣地一般带着虔诚的表情,轻轻地推门而入。
家……一点儿没变的家,墙上贴着乔丹的灌篮照,那是高中时代的梦想,铺得平整、叠得整齐的床铺,帅朗坐下来,几分亲切、几分陌生,像不忍弄皱般手抹抹了床铺,脸上挂着恬笑。感受了一下下,又坐到了小小的书桌旁,这里也没什么变化,摸摸桌边的微微凹进去的痕迹,笑了,这书桌当年的功效主要是用来搬着做附卧撑,要不就支着从窗户上顺着下水管溜走,丝毫没有发挥过学习的功效……放正椅子,转身,小小的书橱就在眼前,书也没动,上半截摆的是学生时代的藏书,金庸的全套、古龙的半套,书边被磨得见白了。那时候最喜欢的事莫过于和大院里的一群半大小子聚一块儿争辩小李飞刀和暴雨梨花针孰优孰劣,九阴真经和葵花宝典孰长孰短,连伙伴们的外号,像大牛、程拐、小罗嗦、敖败、老黄等等都发端于这个爱好,甚至大家私下商量过一块儿出家,毕竟名闻天下的少林寺那时候花五块钱坐车就到了……帅朗笑了,一群儿时伙伴的影子在眼前晃悠。
书橱的下层,让帅朗微微蹙了蹙眉,一堆另类的书,那是父亲的,心理操纵术、度心术、普通心理学、陷阱、杜骗新书、攻心有术、投机与骗局、古今骗术大观、诈骗案例精选……两行厚厚书本粗粗一览,增添的新书不少,不过还和以前一样,父亲只喜欢钻研和琢磨骗术一类的文献资料……其实,父子之间总是要受到那么点儿影响,比如这些东西,帅朗哑然失笑了,翻着书,抽出来的一张扑克牌书签,小时候老爸逗儿子玩就是扑克牌变没的游戏,让帅朗神往很久,不知道那扑克牌在老爸手里怎么变没了。稍大一些,语数外理化的东西进不了脑子里,不过像父亲喜欢的这类书帅朗看过几次后却过目难忘,甚至于有时候付诸实践,尝试用理论指导一下实践,解决一下骗吃骗喝以及缺零花钱的实际问题,“忽悠”这个外号就是由此而来。
扑喇喇一声,帅朗童心大起,扑克牌在手里转了几个圈,消失了。
咯咯……几声银铃般的笑声,帅朗回头,愣了愣,后妈楚哲红和妹妹站在门口,看了好久了,小帅英笑着指着帅朗的动作:“我爸爸也会。”
“过来……过来,哥哥教你玩……”帅朗招着手,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上得前来,帅朗从袖子里抽出扑克牌来,双手一拍变没了,问着小丫头:“在哪儿?”
“在这儿……”帅英奶声奶气地拽拽帅朗的胳膊,袖子里,没有;口袋里没有,这下她奇怪了,要解帅朗的扣子看是不是藏衣服里了,帅朗呵呵笑着从脖子后拿出来,逗得小丫头哈哈笑得开怀。眨眼又变没了,再猜到脖子后时,却又出现在袖子里,几次变来变去,小丫头乐了,拽着帅朗撒着娇,非让哥哥教教……楚哲红看女儿弄腾得厉害,赶紧上来抱着,哄了半晌,才把小丫头抱回卧室里哄着午休。半晌从卧室出来,看帅朗还在倚门立着发呆,轻手轻脚走过来,歉意地说了句:“别介意啊,英子还小……来客厅吧,坐下吃块西瓜。”
“没事……我就在这儿坐会儿……”帅朗说了句,回身坐到书桌前,手托着腮,两眼望着窗外,不知所想。
“帅朗……”楚哲红倚着门,轻声唤了一句,回头的帅朗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很淡,好像又很复杂。对这位漂亮后妈所知甚少,上大学那年父亲再娶时帅朗就已经很少回家,甚至谈不上对她有什么印象。楚哲红从比自己小十一岁的儿子眼里,依然没有发现可能接纳的迹象,更何况双方有过那么层隔阂,就听楚哲红斟酌了片刻劝慰着:“我和你爸商量过了,在丽丽的事上,我们不该干涉你的私生活……你有选择的自由,要是……”
“不用了,已经过去了,就算我可以不在乎,丽丽恐怕也接受不了……”帅朗打断了这份带着歉意的话,丽丽是第一个让帅朗下决心戒烟戒酒重新作人的女孩,只不过同时也是这位后妈的表妹,没发展或许是件好事,真发展到谈婚论嫁,恐怕又要给这个尴尬的家庭多一份难堪。
“你……不准备回来吗?”后妈小心翼翼地问。
帅朗摇摇头。看着后妈娇好的面容,想想天真无邪的帅英,想想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的其乐融融,要是自己加进去,那份和谐和幸福恐怕要被破坏无疑了。
没吭声,帅朗像在拿捏不定,家是唯一的,而这个家却不像为自己而设的。
“其实刚嫁给你爸时,给你这么个已经上大学的儿子当后妈,我也觉得很别扭,要说私心谁也有,我当然巴不得你永远别回来……不过他毕竟是你爸,血缘亲情你走多远也割不断的,即便你接受不了我这个后妈,我也不想让你们父子反目……”楚哲红轻轻说着,像回忆,像劝慰。帅朗轻轻回过头,看到了后妈脸上的难为,看到了同时兼有妻子、母亲、后母几个身份同样给她带来的难堪,没有吭声。
楚哲红勉力笑了笑接着说:“其实你爸很关心你,一念叨起来就把错误归咎到自己身上,虽然他怕我多心没告诉我,可我知道他悄悄去看过你几次,上次见过你之后他才告诉我,他一直埋怨自己不该话说得那么重……你毕业都快三年了,你爸说在超市见过你当搬运工,见过你和程洋下乡卖书,见过你带着罗刚几个人送饮料……要是我没嫁到你们家,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爸说他没尽到当爸的责任,看着你吃苦受累……其实在他心里,分量最重的不是我,也不是英子,而是你,这个小书房他一点儿都没动过,我想,他是等着你有一天回来住……”
不经意的一声抽泣打断了此时的宁静,是帅朗,抹了把脸,徜徉在这份迟来的亲情中,没来由地感动到哽咽,诸多积下的怨念,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哽咽了一声,帅朗捂着脸,伏着头,默不作声地消灭着不争气流出来的泪水。
“回来吧……不管你承认不承认,这里都是你的家……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他总是你爸,其实你们父子俩很相像,性格都是这么犟,都不愿意说一句软话……”楚哲红轻声说着。
“楚阿姨……谢谢你说这些。”过了很久,帅朗第一次称呼了她一句,第一次如此客气地称呼了她一句,回头看着楚哲红,舒了口气说:“既然你知道我和我爸脾气像,那你应该知道我不会回来的……换作是我爸,他也不会。以前我印象中的老爸脾气粗暴,抽烟、酗酒,生气了就揍我,这满屋子扔的都是酒瓶烟头,自从有了你,他才变了,脸上有了笑容,也不那么一天到晚醉醺醺的了,现在这家才像个家了,他有你、有英子,人显得多年轻……这么幸福的一个家,谁又忍心破坏呢……”
“帅朗,我们不是虚情假意,这次他是真心想让你回家……”楚哲红微微感动了,不迭地辩白着。
“真不用了……我会常回来看看的,再说也不能拴家里哪儿也不去吧?真的不用了,人总要有自己的生活的,我爸找到了,我替他高兴……有一天我也会找到的,你们也会替我高兴的……”帅朗勉力笑了笑,不过给了一个很坚决的眼神。
楚哲红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看帅朗端坐着在想着什么,轻轻掩上了门,不再打扰他了……
过了很久,帅世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家了,进门被老婆拉着耳语了良久,才上前敲着门。父子俩,在这间小小的书房里,谈了好久……
“哎,方姐……这都等俩小时了,再等天就黑了啊……”木堂维看看铁西路口的方向,又追问了一次。
此时方卉婷正拿着小笔记本翻阅着乘警大队提供的内部电子资料,纷杂的信息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估计是沉浸在案情的扑朔迷离里,根本没听到木堂维的话。小木提高了声音:“嗨、方姐,天快黑了啊,人父子俩见面肯定得住一宿嘛,咱们在这儿傻等什么。”
“放心吧,绝对不会过夜……”方卉婷抬眼,肯定地说了句。
这地方是27路公车的始发站,不远就是进铁西家属院的路口,要走肯定就是从这儿走,小木不大相信地问:“咱们不能这么等呀,他老爸要是开车送儿呢?”
“不会,帅朗不会让他爸送。”方卉婷道。
“耶,这么肯定……这爷俩都让你猜着啦?”木堂维诧异了,呵呵笑道。
“这是基于性格特征的判断啊,帅朗肯定接受不了后妈、后妈女儿和亲生父亲组成的家庭,以他独立的性格不会回来,你看中午吃饭都那么尴尬,你说他住家里进来出去低头抬头都得见面,那会更尴尬……老帅肯定想儿子,这没错,但是仅限于想从某些方面补偿给儿子,真要在儿子和新家之间选择,我估计他倾向于后者,他们能走到一起也是他看到儿子已经很独立了,很放心了……所以,他们仅仅是感情上的维系,生活不到一块儿……”方卉婷有几分得意地讲着对于这对父子心理的判断,其实里面还得加上那么一点点私心,她还想见见帅朗,总觉得这个另类的人不像自己认识的任何一位男人。
“有道理……”小木点点头认可了,不过问题又来:“那么方姐,咱们这巴巴等着给人当司机又为哪一出呀?”
“童政委不交代了吗,搞好和兄弟单位的关系,你看下午帅世才多上心,历年来他收集的诈骗案相关资料,铁路乘警侦破的诈骗案例,不都说了,只要咱们需要,他是全力支持……要是没给人家儿扯这回事,人家能这么上心吗?今天可是五一,你去其他单位试试,能有个值班的招待你不错了……”方卉婷找了个绝好的理由。这一听小木倒释然了,公事中夹杂着私情,倒是人之常情,下午和老帅待了两个小时确实受益匪浅,光那本乘警内部选编的骗术大全就够琢磨一阵子,这些东西对于其他人没用,可对于专攻诈骗类案件的警察,那可真是开眼得很。
等着,又等了好大一会儿,小木终于看到街口拐角方向迈步而来的帅朗,回头诧异地一瞪方卉婷,奇也怪哉了,真把这爷俩猜透了,方卉婷得意地笑笑,那样子像在说,服气了吧?
开着车,鸣着笛,警车慢慢地开到了路边。帅朗站定了,一看还是这两位,笑了笑走上来了,小木放下车玻璃喊着:“哎,回不回,捎上你。”
“你们怎么还没走?”帅朗奇怪地问。
“噢……研究案情呢,忘了时间了……”小木编了一句。开了车后门,帅朗钻了进去,小木刚要问句什么,帅朗手一指立马盯着小木威胁道:“你再关心我后妈的事,我跟你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