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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关心了,你瞎扯……”小木笑了笑,不说把后妈当成帅朗姐姐那茬了,一关车门,点火起步。方卉婷回头看时,微微讶异了一下,原本想着帅朗会失魂落魄或者一脸彷徨出来,不料此时看帅朗脸上淡淡的喜色,似乎还很高兴一般,不知道这爷俩怎么谈的。一讶异这话就咽嘴里了,她没吭声,帅朗的兴致可好了,凑上来说着:“方姐,谢谢你们……”
“别客气,不骂我们就行了。”小木接了句。
“不会,我对你们,对警察同志充满了感激之情……”帅朗夸张地来了句,小木一笑,方卉婷诧异地一扭脸,帅朗一笑,扮着知恩图报的样子很郑重地说着:“为了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我告诉你们一件重大案情怎么样?”
案情?方卉婷回头白了一眼,没理会帅朗,这货向来夸大其词,上次举报传销窝点那是一波三折,直到现在方卉婷还怀疑帅朗的举报是别有用心。小木呢,一听案情开玩笑道:“哥哎,别再整个什么男A女B诈骗特殊服务啊,那不归我们管。”
“你们怎么不相信群众呢?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们来自于群众,一切要依靠群众,警民鱼水情深你们都不懂,怎么当好警察。今天我是见到我爸了,心情格外好,给你们说说,平时你们就是花钱,我都未必想说……真不想听算了啊。”帅朗大言不惭地说。
“我不想听,方姐你想听不?”小木问。
“我也不想听……呵呵。”方卉婷把玩着电脑,笑道。
“是不是呀?”帅朗得意了,很无所谓地说:“连四月份发生在中州的电信诈骗案前沿案情你们也不想听?”
“吹吧,在你爸那儿听到些什么,逗我们玩。”小木道。
“你要能知道那个案情,就不用我们大老远来请教你爸了,现在不过还是外围排查。”方卉婷搭了句腔,没重视。
“我知道是一伙骑电动的飞车队取的钱对不对?我还知道诈骗得逞之后,钱被分流到几十个不同的银行卡里,案发地不在中州,不过取钱地在中州,对不对?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带头的好像叫什么帮,姓什么梁……靠这手段半年就发家了,弄了一千多万……本来想帮你破破案子,你们不想听,算了……”
嗄,一个急刹车,帅朗差点儿撞到前座上了,几句早惊得木堂维和方卉婷目瞪口呆,俩人回头,一人挟着帅朗一条胳膊,几乎像挟着嫌疑人一般,大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惊喜。
木堂维和方卉婷一个紧张兮兮,一个惊讶无比,俩人一手拽只胳膊把帅朗卡在前座俩座位之间,帅朗知道自己料中了,可没料到的是这俩反应这么强烈,刚看了方卉婷一眼,方卉婷像审嫌疑人一般催着:“看什么看,快说,往下说……”
“我说完了。”帅朗无辜地看了方卉婷一眼,回头瞪着小木:“嗨、嗨,放手,美女揪我可以原谅,你揪着我不放算怎么一回事?”
这下子才省得失态了,小木蓦地放了帅朗,这边又一侧头,方卉婷也放了人,俩人互视了一眼,都一般心思,案发地不在中州、取钱地在中州、钱被分流到几十个不同的银行卡中再加上在骑电动车的嫌疑人取走了钱……这些细节就连帅世才也不知道,肯定不是从他父亲那儿知道的,俩人被这突来的消息吓住了,特别是骑电动车嫌疑人取钱一事,只有工作组核心人员才掌握这个不久前排查到的疑点,能说出这个来,恐怕是重大知情人无疑了。
两个人又是不约而同回头,眼神严肃,复杂地看着帅朗,帅朗也紧张了,赶紧辨了句:“我说完了啊,就这么几下……别这么看着我呀,多瘳人呀?”
“你要是说不清,信不信我把你当嫌疑人抓回去?”小木威胁了一句。方卉婷倒是客气了几分,很正色地说:“帅朗,这事关系重大,千万别隐瞒。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呀。”帅朗道。
“猜的?”方卉婷提高了声调,疑问、诧异、不相信都有。
“就是猜的……电话诈骗异地取款这是通行手法,躲避追踪方便呗,再说就警察的效率你也赶不过来呀?”
“那骑电动车呢?猜的?”小木问。
“对呀,干这活开着车吧成本太大,费时太久;租车吧容易暴露目标,几个地方同时下手,得有个交通工具,中州最多最方便的是什么,当然是电动车喽,现在送邮包、快递、外卖,个不是电动自行车,这些人肯定就是雇的马仔呗,不骑电动开大奔呀?”
“这……”方卉婷给问住了,似乎很有道理,电动车在本省是一个大产业,禁行摩托车后,遍地都是电动自行车,这正是本案为难的地方之一。一思忖,看着帅朗问题又来了:“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梁什么帮,是谁?”
“我也不知道,道听途说这人发家了,好像搞过无线电……你们一查不就知道了,怀疑我呀?可以呀,我这两天正没地方去,你们要有闲工夫,干脆把我带回去再审审……”
帅朗看方卉婷置疑的眼神,心里又有点不悦了,很不客气地来了句,干脆破罐破摔了。
这一破摔,可把小木和方卉婷难住了,总不能专程调解人家父子关系,回头又把人家儿子再拘回去吧,再说就凭胡扯两句就说人家有嫌疑,这也忒牵强了,小木此时倒有点后悔不该危言恫吓了,身后坐着的这位明显是个吓不住的主儿。
帅朗倒无所谓,此时在回忆着和桑雅的相处,好像桑雅说过,只有自己知道她的真名;好像桑雅也说过,一直在追她的就是这个梁根邦,俩人同道结怨恐怕不会那么善了;话说爱屋及乌,那就更有恨屋及乌了,要是把梁根邦捅到警察这儿,没准儿……没准儿会有机会再见佳人一面……即便就不为见着,只要这个仇家进去,那桑雅岂不是更多了几分安全!?
思想又陷入那份炽热的思念之中,眼前是娉娉婷婷的玉人,是新浴解衣的玉人、是喁喁缠绵的玉人……帅朗叹着气,其实他很想通过俩警察查查桑雅这个名字,查查她的生活轨迹,可是他绝对不敢……
“帅朗……帅朗……”方卉婷连叫几声,看帅朗发癔症还以为帅朗因为俩人出口不逊生气了,等帅朗回过神来,这才诚恳地说:“你知道的肯定不止这些,为什么不能跟我们说说……以前咱们的合作基础应该不错吧?”
“对对……帅朗,说说,刚才对不起啊,我一时情急……你不会介意的,咱们哥们儿不是?”小木也套着近乎。
“早干什么去了,来的路上就告诉你们,我能帮上你们,你们不信,要不何至于这么低三下四求我?那好,想知道没问题,把详细经过告诉我,我告诉你们怎么抓这伙人……”帅朗不以为然道。
“啊?让我们把保密案情告诉你?”小木大跌眼镜了,诧异了句,又看看方卉婷,方卉婷也难为了,这是违反纪律的,自然要踌踏了。帅朗一看俩人不听指挥,掏着口袋,叨了支烟,点上,慢条斯理地看着二人不屑地说:“不说拉倒,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你们没说我都猜到这份上了,你们真觉得我还稀罕听什么诈骗案情……”
将了一军,这么拽,把小木和方卉婷的好奇心都勾起来了,俩人眼神交流着,半晌方卉婷咬咬牙一摆手,示意小木说话,小木整整警容,故作放松姿态道:“其实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是外围,知道不了很核心的内容……四月十日,也就是十二天前的晚上,邻省大同市发生了一起诈骗案,嫌疑人冒充公安机关骗受害人把账面资金划到指定账户备查,结果资金一到,被嫌疑人分流到几十个不同的账户里,在两个多小时后被提取一空,取款地是中州市不同的四十几个ATM取款机上……就这样,诈了一百多万,中州提走的有九十六万……”
小木尽量把细节省略,大致说着案情,不时地看着方卉婷生怕哪里说漏了嘴,说完了盯着帅朗,帅朗抽了口烟,挠着前额笑着问:“没说完吧?你把细节都省略了……”
“细节你就不必知道了……”方卉婷说,“初步查明,这是境外、境内相互勾结的诈骗案,涉案范围很广,大同、中州、厦门三四个城市同时动的手,你要再问详细情况,那我只能把你带回队里了。”
“吓唬我是吧,你以为我不敢去呀?其实破这个案子也不难,是不是就是不知道嫌疑人是谁?”帅朗说了句白痴的话。
“是啊,知道嫌疑人是谁,我们还费这劲。”小木被气得剜了帅朗一眼,感觉又被他消遣了。帅朗嘿嘿一笑不介意,方卉婷可按捺不住了,质问着:“帅朗,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别浪费我们时间啊,为这案子我们几个组五一都没休息……”
“你们得有耐心,不能光有好奇心,还有,不能对知情人这个态度……案情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你们的部署,你们相信不?”帅朗道。
“就你……切。”小木严重感觉被消遣了,斥了句。方卉婷摆摆手:“走走,甭跟他废话,回队里。”
小木一发动车,后头的帅朗自言自语上了,对着两个失去信心和耐心的人白活着:“你们现在的部署有三。第一,追查电话的来源,这个应该是VIOP网络电话吧,否则他们没法通过电话让受害人相信……不过这些端口只要掏钱都能租用到,和短信诈骗一样,根本没法查……”
车刚点火,蓦地又灭了,这一惊一乍搞得小木心里忽上忽下,一听VIOP网络电话这个细节,又看着方卉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他不知道吧,他句句敲要害,说他知道吧,正经问又开始东拉西扯了。
反应不强烈,帅朗继续说着:“第二步,你们肯定要排查取款的嫌疑人,我想他们肯定做了必要的防护,捂着脸、蒙个面,谁也没治,即便抓到一个半个,肯定是替死鬼,连谁雇的他们都不知道……”
没错,是这样,方卉婷心里微微一动,俩人保持着不动的姿势,现在知道和帅朗的谈话方式,那就是别显得太急切,你一争,他就不急了。
反应好像还不够强烈,帅朗继续扮演着公安机关指挥员的身份很铿锵地说:“同志们,还有第三步,调动警力,对于嫌疑人取款涉案的银行卡进行彻查,不放弃任何疑点……对不对?甭问我怎么知道的啊,你们也就这两三招,告诉你们,不管用,那几十张卡累死你们也查不到嫌疑人……”
木堂维蓦地回头瞪着帅朗,无语了,光眼珠子动,上上下下打量着帅朗。方卉婷也扭过头来,美目眨着,同样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帅朗,不是要这么打量,而是这货猜出来的三个部署,正是工作组卢副局、童政委研究后的部署,至于效果嘛,不知道究竟管不管用,起码方卉婷知道现在还没有什么大的突破。
“看二位的表情,我好像猜对了啊……呵呵。”帅朗没心没肺地笑着。
“帅朗……”方卉婷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小木交换了一下眼色,出声问着:“你到底干什么吧?对呀,没错,非常正确,你能当工作组组长了,不过我怎么觉得你是纸上谈兵呀?”
“不要激我,哥很淡定,根本不上这当……你们要想听,细节告诉我,我帮你们分析分析,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呢。你们要不想听,得,开车,走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帅朗摆着手,无所谓了。
将人的反被将住了,小木惊诧于帅朗这句分析,恨不得把一大堆资料摆给帅朗讨论讨论,有道是理不辩不明,说不定混迹于城市的帅朗还真能说出些什么来,不过自己当不了这个家,侧头再看方卉婷,方卉婷想了良久,干脆把电脑往后一递:“看吧,反正现在一个嫌疑人也没抓着……”
“好,别打扰我……开车回市里,晚上饭不管你们俩谁请请啊……”
帅朗乐了,拿着小电脑,捎带着提醒了晚饭,方卉婷被噎得气结,小木驾着车,叹了口气,驱车往市里返……
是个支离破碎的数据簇,四枚指纹标本,疑似;一堆蒙面的监控照片,本身就模糊,即便加清去马赛克也看不清楚,粗粗罗列出来的只有身高和体型数据,这个对于客流量这么大的中州恐怕缘木求鱼,甭指望通过这东西能比对出来;还有两份案情通报,貌似各外勤组的工作日志,这东西倒引起了帅朗的兴趣,细细地看上了……
小木驾车的时候几次往后瞥,几次想吭声都压回去了,那堆乱七八糟看得人头疼的东西,真不知道帅朗怎么会这么起劲,几次看到帅朗出神地凝视,摇头不语了。方卉婷是同样的心思,瞟到帅朗如此郑重和严肃地梳理电脑里的资料,甚至产生了这是同行一位队友的错觉,那份冷静、那份专注,根本不像他所表现的不学无术,不过让方卉婷觉得遗憾的是,他没有子承父业,否则那样两个人可真成同行了。
那么这份遗憾又来自于哪里呢?方卉婷忽然觉得自己这想法有失理性,似乎心里不知不觉中会以帅朗为标准揣度一下,要是正式交往上这么一位男友会怎么样?揣度的结果是,实在不怎么样,现代女人的择偶无非是年少、多金、有背景,三者兼有或者最起码也占一头半头。可帅朗呢,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好听点儿叫失业青年,不好听的就叫无业游民,真交往这么一位男友,恐怕拉不到家长面前,更拉不到朋友面前。
对了,我怎么胡思乱想这些,方卉婷握握手,左手掐了右手一把,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当她再一次用理性的思维来分析自己泛起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时,又一次下意识地瞟了帅朗一眼,和前次见面相比,似乎帅了几分,穿着也上档次得体多了,说不清自己是被对方吸引住了,还是因为有了那一次猝然的肢体接触而产生的好感。心理学上讲,在某种特定的氛围和条件下,异性之间可能情不自禁发生亲密关系,方卉婷只觉得那天晚上,是因为刺激、因为冲动、因为那种很异样的感觉,两个人才发生了那么一个吻,一个很另类、让她很回味的吻。
对呀,不就是一个吻吗?还不至于成为喜欢和爱上他的理由吧?方卉婷终于压抑住了自己的癔想,轻吁了一口气,努力不再去想了。冲动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要是无视这个男人离自己憧憬中的白马王子相差如此之远,那就不能理解了……
车进市区了,夏天天黑得晚,看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了,车驶进了中原路,还没见后面的帅朗有反应,小木问方卉婷先去吃饭还是先归队。不料方卉婷没吭声,后面的帅朗来劲了,凑上来说:“吃饭,吃饭……我饿了,中午都不知道吃了什么。”
想起那尴尬的一幕,方卉婷出声笑了笑,不过没答应,接过电脑说了句:“别想好事啊,知道什么说说,我看够不够我们请你一顿。”
“这个……这个骗局貌似很完美对吧?组织地、案发地、取款地不在同一地,嫌疑人没名没姓没有踪迹可寻,对吧?但凡这种案子,发愁的就是找不到线索和突破口,对吧?”帅朗很老成地说。
“大哥,这还用你说呀?要有线索有突破口,谁还跟你废这嘴皮子。”小木不悦地说。
“其他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个案子的突破口在哪儿,采用不采用就是你们的事了。”帅朗道。
“在哪儿?”俩警察异口同声问。
“银行卡上。”帅朗道。
“啊……”俩人几乎是同时泄气了,方卉婷“啪”声一合电脑,很失望地说:“你就这两下呀,还真高看你了……知道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在排查这些涉案的银行卡,经侦和刑侦出了四个组,分赴三门峡、鹤壁等四市彻查七家银行的监控记录,即便查出来,涉及的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能指向嫌疑人还得两说。”
“对呀,毛病就在这儿……”帅朗凑上来,提高了声音解释道:“你要是骗子,你至于笨到专程找人分赴几地办银行卡的水平?钱没骗着,累都累死了……再说办卡总不能蒙面吧,既然有监控,肯定就不会是嫌疑人……”
“对呀?这不可能是骗子去办的卡,应该是无关的人,既然敢用,就不怕我们查。”方卉婷抓到疑点了,讶异了句。
“那也不对呀?卡怎么统一到骗子手上了。”小木置疑着。
“问题就在这儿,这里面有个中间人,向下联系收卡,向上可以给骗子团伙提供借记卡……不但这个有中间人,在选择目标上应该也有中间人,要不那电话怎么一来一个准儿,你案卷上记载的四件类似案件,涉案金额都有上百万,骗子怎么知道这人账户里这么有钱,怎么就没人给个穷光蛋打电话说公安要查他的账户……”帅朗挑着线索。
“对呀,这是有知情人提供消息。”小木恍然大悟了。
“怎么查?”方卉婷直入正题。
“这个很简单,卡贩子不多,你揪住一个基本就能知道中州这行里的其他人,这种人是介于黑白之间的人物,其实就是混口饭吃,我估计嫌疑人需要的卡量这么大,肯定会通过卡贩子联系要这种用于作案的借记卡……而这种借记卡的来源,基本都是从人群聚集的地方收回来的,比如民工群体、学生群体、还有单位统一定卡,现在卡太混乱,你还真不知道谁拿着你的身份证办的卡就去作案了……”
“对对对……三组不是查到了,有几张是用学生证办的?还有人做这生意?”
“当然有了,办张空卡不掏钱,空卡能卖二三十块钱,搁谁谁不干?你到工地一吆喝,有人敢办十几张卖给你……这年头只要有需求,就有销售……现在市面经常有人收空卡,见识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