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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浴池中的新郎”……我突然这样想道。
水龙头没有关,水流如那智瀑布一般,发出响亮的声音,注入浴池。水声想必掩盖了凶案发生后的一切动静。从浴池中溢出的水落到瓷砖上,几乎把血迹冲了个一干二净。
仍不断从水龙头里流出的是冷水,所以浴室内寒冷彻骨。蒸汽与热气早已消散殆尽。
“这可是头一次啊,在同一个地方找到了头和身子。”
木更津轻叹一声。我不懂他为什么要叹气。
这次凶手只是切开了静马的头和身子。如今两者都被遗弃在浴室内,没有了以往那种花里胡哨的匠心。渐已冷却下来的惨白躯体旁,随意地滚落着静马的头颅。
“很怠慢啊。”
如此一来,除了证明自我外,已找不到任何斩首的必然性。凶手不拿走砍下的头,却把它留在现场,还能找出其他意义来吗?
静马的遗容十分安详。据说死因是后脑受到了击打,可见他没有看到凶手的脸就升天了。
静马并未遇到他所惧怕的命运使者,换句话说,他甚至没能尝试最后的抵抗就死了。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幸福。
“静马是昨晚遇害的?”
“是的。”从浴室里出来的警部回答道。
警部几乎每天都要花一个半小时从市内赶来,想必也很辛苦。
“死亡时间是十二点到一点之间。不知道是不是洗澡时被杀的。你就行个好吧,快把凶手抓出来。”
警部的愤怒已经凌驾于责任感之上。听说他昨天搜查过畝傍的房间,但一无所获。这直接引发了他的焦躁情绪。
另外,辻村的话同时也是对木更津的警告。
也说不清木更津有没有好好地理解警部的意图,他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这个不合理的背景下,你引以为豪的逻辑思维好像也没起什么作用嘛。”
本案的最大瓶颈是没有一个确凿的线索。一切看起来都像欺瞒,像虚物,甚至抓不到任何形象化的东西。警部的话是在质疑木更津的本质直观论。
“房间是锁着的吗?”
“啊,这个还没问。”
第一发现人是夕颜。
看到静马的尸体时,她尖叫一声晕了过去。如今,她还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躺着,根本没法录口供。
夕颜竟然会……我先是惊讶,转念一想,面对哥哥的死她是不可能保持冷静的吧。夕颜毕竟不是没有感情的人偶。
“相比单纯的无头尸或裸体人,无头裸尸会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妖冶感。”
“是这样吗?”
辻村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似乎在警部看来,感慨之类的东西是毫无意义的。其实,即便是我也理解不了木更津的感受,女人的话则另当别论。
“特别是静马的肢体还很匀称。”
“你不会是同性恋吧?”警部目光冰冷地看着木更津。
“哪儿的话。不能因为我表示出兴趣,就武断地对我进行诽谤吧。希腊的雕刻家也不全是柏拉图派啊。”
“前提是其中真有一个人雕刻了维纳斯。”
“你能断言我感兴趣的地方凶手就一定不感兴趣吗?”
警部死死盯着木更津,然后将视线撤回到自己的手上,嘟哝了一句:“静马被杀总不会是因为三角肌吧。”
“我的方法论还是很合理的吧。事实上,我们至今仍处于暗中摸索的状态。”
“疯子的思路谁能想得到?对了,你真的还什么都不知道吗?”
“是啊。我总觉得存在某个巨大的盲点。”
“盲点啊。要这么讲的话,这座宅子本身就是一个盲点嘛。话说回来,现在都已经是第四个人了。”
辻村走出房间,木更津和我也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已经是第四个人了……这句话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要去夕颜的房间吗?”我问道。
“嗯。”警部点了点头。
木更津似乎也有此意。
我们来的时候,夕颜已经有所恢复,脸上的气色也好了很多,不过还没到能下床的地步。再怎么说没有血缘关系,静马毕竟当过她的哥哥。平日那副冷静的表情——对女性而言似乎不算是什么夸奖——如今已转为憔悴之色。
她看到我们时,先是吃了一惊,随即又回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我不知道面无表情是否意味着心存戒备,至少警部好像有这样的感觉。
“呃,夕颜小姐。这次……”
说了两三句老套的慰问辞后,警部进入了正题。
“你能告诉我们发现你哥哥时的情况吗?我知道你可能不愿意再回想这件事。”
“……好的。”
这柔弱的声音,与昨天为止的她判若两人。
“我一打开哥哥房间的门,就听到了流水的声音。是从浴室那边传来的。我……我不由自主地就向浴室跑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就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然后,我哥哥,在那里……”
夕颜的语声渐渐尖利起来。她低着头,拼命地想抑制住波澜起伏的情感。
听到尖叫声赶来的日纱,在浴室入口发现了夕颜。由于房门半开,声音才得以传到室外。当时,夕颜刚好处在昏迷的前一刻。
“明白了。”
辻村话语温柔。在他看来,夕颜与那些被称为“GIRL”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对了,当时静马先生的房间没上锁吗?”
“是的。”夕颜平静地点头。
“你不觉得可疑吗?”
“是的,有一点儿。因为平时房门总是锁着的。”
“也就是说凶手没锁门就走了呢。”警部沉思了片刻,又道,“你的房间就在隔壁,昨晚没注意到什么动静吗,比如奇怪的声音什么的?”
夕颜当即摇头。她确实很疲惫,但意识似乎并不混乱。
“没有。我连淋浴的声音都没听到。”
“原来是这样。”
苍鸦城的每个房间都配备隔音设施。所以,至今为止凶手才得以在作案时不被外部(或屋里人)注意到。
警部打算停止问讯的当口,木更津插话了。之前他一声不吭,仿佛陷入了冥想。玩得很溜的挑绷子线也一直收在口袋里没拿出来。
“夕颜小姐,大清早的你为什么要进入静马的房间?”
这个问题似乎给对方带来了某种冲击。夕颜始终低着头不回答。看得出她有些迷惘。
“怎么了?”
辻村也觉出夕颜态度蹊跷,便追问了一句。当然,他的话中还是透出了几许恰如其分的体贴。
和木更津交往以来,我已多次遇到这样的场面。之后引出的一些事实,往往都成了案件本身的关键。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从夕颜的嘴里,我们能搞清楚什么?会有怎样的光芒普照这一片混沌之地呢?不光是我,警部也在等待夕颜的下一句话。
“也许你们很难相信……”
夕颜心意已决似的开了口。玫瑰花纹的礼服正微微地起伏着。
“无论是什么样的小细节,都会成为线索。越是微小,其可信度也就越高。”
说辞虽然陈腐,但现在却十分有效。
“其实是这样的……昨晚我见到了叔父。”
“叔父指的是?”
“畝傍叔父。”
“畝傍?”
警部大叫一声,不错眼珠地看着夕颜的脸。然而,很显然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也没有神经错乱的迹象。
“幽灵吗?”
木更津坦然自若,就像在问这是苹果还是草莓似的。难不成他连这种情况都预料到了?
“不知道。”
“能不能详细说说他当时的模样?”警部越发显得诧异。
“我想应该是十二点过后的事。当时我打开门,看到畝傍叔父正向哥哥的房间走去。走廊里很黑所以看得不是很清楚,但确实是叔父。一开始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是畝傍先生?”
夕颜再次点头确认:“……是的。”
十二月的幽灵。
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盂兰盆节早就过了,圣诞节还远得很,万圣节也在一个月前就过完了。
“真的是畝傍先生吗?”
警部叮问了一句。他自然是半信半疑。不,他几乎是完全不信。
“嗯。虽然我只看到了他的侧脸。”
被反复询问后,夕颜的自信好像有所动摇。那是当然,因为畝傍已经死了。冷静想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不敢相信亲眼所见之物也是情有可原的。
“畝傍先生进了静马的房间是吗?”
“看上去是的。”
“唔……后来你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