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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激光造型系统。”纯一站在了一个一米宽、两米高的巨大水槽前,水槽里装满了透明的米黄色液体树脂,“只要在旁边的电脑里输入数据,就能制作出立体形象来。”
南乡的脸上浮现出天真的好奇:“哦?”
管教官来干什么?看来为了尽快知道管教官来这里的目的,必须先向他介绍一下激光造型系统:“比如把南乡老师的,不,把南乡先生的脸部数据输入电脑,就能制作出跟南乡先生一模一样的塑料模型。”
“这么说,用我的照片就可以制作出我的半身像?”
“照片效果还不是最好,最好是输入三维数据。”纯一不是反驳,而是耐心解释,“即便是平面数据,也可以通过电脑加上凹凸数据。激光可以按照电脑的设计使液体树脂凝固为立体形象。”
“真的?”就像找到了丢失的玩具后的孩子,南乡的眼睛放光,“连鼻毛也能再现吗?”
“这台机器,只要不小于0.01毫米就没问题。”
“是吗?”南乡喜色满面地回过头来看着纯一,“真了不起啊!没想到你还会使用这么高级的机器!”
纯一终于发现了南乡的用心:他是为了赞赏纯一才指着这台最新型的机器问这问那的。
解除了警戒心的纯一见南乡如此体谅他,感到非常高兴。他诚实地告诉南乡:“不过,我一次都没用过。这是我出事那天订购的机器。”
“是吗?这机器你还没用过啊?”南乡遗憾地说道。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对俊男说:“我想借用一下您的儿子,可以吗?”
“没问题,您想借多久就借多久。”纯一的父亲满面笑容,“请您多指教。我本来就打算让他先休息一周再上班。”
“我这身打扮让你吃了一惊吧?”
在咖啡馆里面对面坐下后,南乡笑着摘下帽子:“管教官找到家里来,肯定会制造出一种叫人害怕的气氛。我因私事而来,所以想尽可能穿得随便一些。”
纯一目不转睛地看着身穿花格衬衫的管教官。在监狱外边见到的南乡,集粗俗与洒脱于一身,让人感到奇妙。剪得短短的头发,爱动的细眉毛,中年男人表现出来的不可思议的魅力,让纯一惊奇不已。一旦脱掉镶金线的警服,看上去差别竟如此之大。
向侍者要了两杯冰咖啡后,南乡说话了:“你一定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吧?我怎么来了,对不对?”
“是的。”
“你放心,不是坏事。其实,我是想拜托你跟我一起做一份有期限的工作。”
“有期限的工作?从松山特地跑到这里来?”
“我是因为调动工作去的松山,我出生的地方是紧挨着东京的川崎。”
“原来是这样。”
“管教官这职业调动过于频繁。”南乡一脸无奈地挠挠头,“我想拜托你跟我一起做的工作,期限只有三个月。也就是到你监护观察期结束之前的这段时间,工作内容是给一个律师事务所帮忙。”
“具体干什么呢?”
“为一个死刑犯昭雪冤案。”
纯一没能马上理解南乡这句话的意思。
也许是因为注意到周围有客人吧,南乡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为死刑犯昭雪冤案。怎么样,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干?”
纯一呆呆地看着管教官的脸。他突然感觉到二人面对面地坐在这个小小的咖啡馆里并不是现实,而是一种幻觉:“您的意思是说帮助一个受冤屈的死刑犯?”
“是的,在他被执行死刑之前。”
“南乡先生也做这种工作?”
“是的。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你就是我的助手。”
“可是您为什么选择我这样的人?”
“因为你已经假释出狱了。”
“和我一起假释的还有田崎呀。”纯一说出了那个因打死未婚妻被判刑的狱友的名字。
“那小子不会悔过自新的。”有着二十八年监狱工作经验的管教官说道,“他只不过是按照法律条文被放出来了。一旦怒火中烧,那小子还会杀人。”
这样说来,南乡肯定认为纯一会悔过自新。只要回想一下南乡以前对自己那亲切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对了,你还没去向被害人遗属谢罪吧?”
没想到南乡突然改变了话题,纯一愣了一下才说:“还没呢,准备这两三天之内就去。”
“好,到时候我也去。”
纯一感到奇怪,不由得问道:“您也去?”
南乡双手撑在桌子上,向前探着身子说道:“我刚才说的那个死刑犯的事件,就发生在千叶县中凑郡。那地方跟你有缘吧?你离家出走的地方,正好是被害人的家乡。”
纯一沉默了。对南乡那份工作的兴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不由自主地问道:“那个事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十年前的8月29日,你和你女朋友被警察辅导的日子。”
纯一感到头晕目眩。他强忍着坐在那里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惩罚吧。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名叫“偶然”的惩罚。
“如果你接受这份工作的话,需要在那边住三个月。我去跟监护人说。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完全是正当的工作,不违反假释人员的遵守事项。”南乡讶异地看着正在犹豫的纯一,换了话题,“你父母向遗属支付赔偿金是不是很辛苦啊?”
纯一扬起脸,警戒心再次冒上来。南乡利用职务之便对纯一的情况了如指掌,无论是他的成长经历还是他家庭的经济状况。
南乡好像也对自己的狡猾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带着几分顾虑继续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吧,这个工作的报酬非常可观。三个月的薪酬总共是300万日元,律师和你我平分,也就是说每人每月100万。除此之外,还有300万的活动经费。如果死刑犯的冤案能够得到平反的话,外加每人1000万的成功报酬。”
“1000万?”
“是的,每人1000万。”
纯一眼前浮现出父母的身影。从前,整理发票是那个二十来岁的女职员的工作,而现在都由父亲来做了。母亲明显变得衰老了,表情好像总是在哭泣。在法庭上,父母作为情状证人<a id="noteBack_7" href="#note_7">[7]</a>出庭,在身处被告席的儿子面前哭着请求法官赦免儿子。
看到纯一满眼是泪,南乡脸上流露出迷惑的神情,但他没有放弃继续说服纯一。
“怎么样?我不想使用赎罪这个词,但这是救人性命的工作,而且收入也很高,我认为你没有理由拒绝。”
如果成功了,报酬将是剩余的赔偿金的一半。而且解救了一个被冤枉判处了死刑的人,也许还可以改变社会上的人们对我的看法。纯一眼前浮现出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的父母那高兴的样子。
剩下的就只需要自己做个决定了。只要有勇气再次踏上那块令人厌恶的土地……
“明白了,”纯一说,“我干!”
“是吗?太好了!”南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
纯一也勉强装出笑脸:“对于一个杀过人的人来说,要想重新做人,这也许是一个很合适的工作。”
“你一定能重新做人,”南乡的表情变得很认真,自言自语似的继续说道,“我保证。”
<a id="note_1" href="#noteBack_1">[1]</a> 日本特有的一种歌曲,融合了江户时代日本民俗艺人的唱腔风格和日本各地的民族情调。
<a id="note_2" href="#noteBack_2">[2]</a> 法律用语,又称自由心证。一切诉讼证据的取舍和证明力的大小,法律不作预先规定,而由法官根据内心确信进行自由判断。法官通过对证据的审查判断所形成的内心确信,称为心证。
<a id="note_3" href="#noteBack_3">[3]</a> 大米和大麦混在一起煮的饭。
<a id="note_4" href="#noteBack_4">[4]</a> 日本面积单位,1坪约等于3.3平方米,6坪约20平方米。
<a id="note_5" href="#noteBack_5">[5]</a> 2004年以前日本为那些由于各种原因没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书的人开设的一种考试制度,用以判定是否具有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能力,简称“大检”。2005年起改称“高中毕业程度认定考试”,简称“高认”。
<a id="note_6" href="#noteBack_6">[6]</a> 日本面积单位。1坪约等于3.3平方米,15坪约为50平方米。
<a id="note_7" href="#noteBack_7">[7]</a> 日本法律名词。情状证人为辩护方证人,一般由被告人的妻子或丈夫以及父母出庭作证,以回答辩护律师提问的方式,证实被告人本质不坏,属于偶然犯罪等。也有被告人的上司充当情状证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