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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9点多,鑫达实业办公大楼前,突然涌来了一群衣着朴实的人,大概有一百四五十个,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上下,其中还有十多个妇女。来的人不少,却都沉默着,在几个人的带领下,他们穿过广场,进入大楼,径直走向一楼的董事长办公室。大门处只有一个保安,没拦住,保安立即向总部报告了。
罗建不在,这群人潮水般又涌向二楼的总经理办公室。此时,公司的所有保安都已经被惊动了,就近“呼啦啦”地来了十多个人。还有的人正从鑫达置地、鑫达包装和海美线业三个公司乘专车赶来,车程快的三四分钟,慢的也就七八分钟。天纶公司和长海公司在市郊,离得比较远,那里的人暂时按兵不动,听候调遣。
保安总长南松,长得孔梧有力,都40岁的人了,依然身手敏捷,一点也没发福。据说他以前在特工队干过,练就了一副好身手。进入鑫达实业以后,罗建给了他一条奇怪的指令,他1.78米的个头,体重不得超过150斤,多一斤扣发1%的薪水,超过30斤就直接走人。有人说这只是一个玩笑,罗总确实是说过,那是在公司的年会上说的,带有调侃的味道,没谁会拿这话当真。但南松一直就保持着这样的身材,几年来从未被扣过半毛薪水,倒是年底的奖金拿得叫人眼红。
鑫达实业高中层管理人员,每年都要参加公司举行的例行体检,南松的体检项目比别人多一个,称体重,这可是真的,所以也有另外一些人据此大谈罗建的治军之道。人们相信,罗总的话,在整个鑫达实业就是圣旨。南松从不争辩,也照此方法管理公司的近两百名保安人员,严控体重,防止懒惰。鑫达实业整个保安队伍中,没有一个大腹便便,行动迟缓的人。
南松带领着十多个身穿灰色制服的保安,挡住了这群人的去路,其中一半保安带了警棍,另有四个正在紧张地搜集警棍和可以充作警示作用的器物,随后赶来。
两拨人在二楼楼梯口相遇。那群人中,男人走在前面,女人聚拢在最后。
南松张开双臂,挡住去路。他俯视着阶梯下的这群人。他手中没有任何器物,但是身后的保安都握紧了警棍。南松认出来了,走在前头的这几人都是鑫达化纤的下岗工人,后边的人想来身份也差不多。站在前排左边的那个人叫彭伦辛,以前是专门生产棉浆粕的化纤厂工会副主席,改制后下了岗,现在都五十多了。化纤厂现在改名叫长海公司。
工人们边走边讨论行动方案,走得比较慢。南松知道罗建带领一大班人到长海公司视察去了,主要调研棉浆粕车间的污水处理情况,同时研讨新建污水处理厂的征地问题,要下午才能回来。因此,他放弃了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一楼,直奔二楼。保安接受统一指挥,个个身手敏捷。南松带领着手下从另一侧小楼梯“噔噔噔”跑上二楼,正好抢先截住了工人。
“你是彭伦辛吧?你们一大群人聚集起来要干什么?”南松喝道。
彭伦辛没想到南松一开口就把矛头对准了他,他迟疑着,没有立即回答。彭伦辛身边的蒲东,曾经做过长海公司工段长的,代替他回答道:“我们要见阚总,我们有话要说。”
“是,有话要说。”
“是,有话要说,都闷了好几年了。”
人群中不断有人七嘴八舌地插嘴。
“有话要说,为啥这么一大群人。”南松质问道,“你们必须解散,有事先从基层一级级反映上来。”
“这事基层管不了,只有最高层才能解决。况且,现在我们也不属于哪个公司。”彭伦辛做过工会副主席,一开口便有理有节。
“既然你们都说明了,那就更简单了。我们要杜绝任何群体事件的发生。你们不是公司的人,那就不是内部矛盾,我要当做外来人员聚众闹事处理。我们已经给公安局报了警。你们立即解散。”
南松的话激起一阵“嗡嗡”的议论。一个叫黄超的火爆男人冲到了前面。彭伦辛伸手去拦他,没拦住。黄超怒气冲冲地问:“你报什么案,我们没犯法,怕什么。为公司贡献了十来年,卖力卖命,就落得这个下场。我们有话还不能说了?”
紧跟在彭伦辛身后的,一个比较清秀,带着书卷气的男人,后退半步,悄悄地夹紧左腋下的卷宗,他右手还紧紧护着卷宗。
南松本想吓唬一下对方,没想到报案的说法弄巧成拙。他恼怒地喊道:“我不管你们贡献不贡献的,总之聚众闹事就是非法的,保护公司不受任何人侵犯是我的职责。要反映情况,你们选几个代表出来,其余的人马上解散。”
仿佛是为了响应这一号令,保安们挤得更紧了,紧紧靠在一起,围在南松身后准备随时行动。楼梯下面的人听见上面的争执,嚷嚷着,开始往上涌。最前面的彭伦辛、蒲东和那个性子暴躁的工人黄超,都顶不住了。夹着卷宗的男子更是被挤得缩成一团。几人被推着往前挪,眼看就要和南松贴上了。
保安们没有半点退让的意思,南松打算后撤,让保安这道人墙上前,堵住上涌的人群,然后他要打电话催促各处保安加快速度赶来,并且真的报警。
“让一下,让一下,哎,别挤嘛。好,让一下。”一个尖厉的男人的声音从楼下传来,往上涌动的势头被这个声音遏制住了。人们都停下来,挪着身子让道,也都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从后面闯到前面来,这必定是一个大有来头、说话管用的人。楼梯木扶手在人流的拥挤中晃了晃,南松担心它会不会被折断,一旦出现有人受伤的情况,处理起来就又不一样了。
来人是鑫达实业总工会主席赵明初。他因为紧张,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赵明初终于挤了上来,挨到了彭伦辛身边,脾气暴躁的黄超退下去给他让了位。
“哎,老彭,老彭呀。你这是为啥?干啥事呀?”赵明初一上来就是一连串的发问,边问边喘气。
“没啥事,要吃饭。”
“你没饭吃啊?咱哥俩前几天还在一起喝过酒,你什么时候说没饭吃啊?”
彭伦辛低下眉眼,避免和赵明初直视。
南松一看情势缓和了,立即对身边一个保安耳语几句。保安会意,退出人墙,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我们和他说啥?我们上去找阚总,罗总不在,阚总就是当家的。”蒲东对彭伦辛说。旁边的人都不做声,等待着事情的进展。
“哎,兄弟,你这话就不对了。工会是工人群众自己的组织,是维护工人利益的。工人们有啥想法,首先就该和自己的家人通口气,商量商量,把意见一级级反映上去,你说对吧?不要动不动就闹事。一听到消息,我这不马上就赶来了吗?哎,啥话不能好好说啊?”
赵明初拍着彭伦辛的肩膀,话却是对着蒲东说的。
听了这话,南松心里对罗总越发佩服了,在鑫达实业,每个岗位上都有最合适的人,人人卖力尽心。就凭知人善用这一点,罗总就是当之无愧的明君。
“这就奇怪了,我们还算是工会的人?我们连鑫达化纤的人都不是,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们指手划脚的?我们下岗的时候,你们工会怎么不站出来说话,一个影子都不见。狗腿子!”黄超急不可耐地抢着说。他比划着姿势,让旁边夹着卷宗的男子又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