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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啥呢?有理就讲理,不在声音大,骂得赢!”没想到彭伦辛却反过来严厉斥责黄超。
蒲东也用手肘碰碰黄超,又摇头示意。黄超知趣,愤愤地退下了一级楼梯。
阚佑文的办公室大门紧闭着,三个五大三粗的保安站在门口。报信的保安向他们示意后,悄悄地分开一道门缝钻了进去。
关好门,保安向阚佑文汇报了外面的情况。
紧急情况发生时,总经理阚佑文和公司总会计师胡时济、总经济师匡应景、总经理助理李阳,正在研讨“拟上市企业情况调查表”。这张表是万良风交给他的,制表单位是风祥市人民政府金融工作办公室以及风祥市企业上市工作办公室。表的下方还有联系人的姓名和电话。但是阚佑文被告知,他将表填好后不要交给表后注明的联系人,也不要交到金融办资本市场处,而是先交给万良风。表中前面的空都好填,后两栏需要填的内容,一是改制上市过程中存在的主要问题,二是需要政府部门出面协调解决的主要问题,表中注明需要逐条列明。他们四人正在认真研究这两栏。既怕写多了,暴露自己,无端惹事;又怕写少了,该报未报,留下隐患。
不过,他们只是拟定初稿,等集团总工程师和调研科科长回来后,还要一起商量,然后才能定稿。所以这个时候,大家自由发言,讨论得比较热烈。总工程师和调研科科长陪同罗建去长海公司视察调研了,下午才回来。
起先听到保安的报告,阚佑文没有打算出去,他吩咐关上门。他才懒得去见这帮穷鬼。这种事遇见的次数多了,阚佑文对这类人是既蔑视又害怕,和他们简直无话可说。维稳维稳,做领导的最烦就是爆发群体事件,能避则避,免得多操心。
如果躲不了,阚佑文想等外面的喧嚣平静后,再下令打开办公室的大门。他的办公室宽敞得足以容纳一百多人。人群冲进来时,连办公桌上的文件都没有收拾,乱糟糟的更显出繁忙。他要展示一下,他是如何日理万机、运筹帷幄的,如何为这个近万人的集团操劳的,他的权力地位又是如何高高在上、稳如泰山的,这些根本不是他们所能撼动的。对于几年前就在下岗工人中流传的“黑白无常”的绰号,他早有耳闻。他不是无常,如果说罗建是阎王,那么他阚佑文就是判官,掌管生死,不容抗逆。但是后来保安的汇报说明,最要紧的风头已经过去了。
过道里,公司总工会负责宣传的张副主席和负责总务财务的徐副主席也来了。保安也多半赶到了,四五十人把上下团团围住,等待指令。两位副主席凑近一看,原来都是熟人,虽说这几年来往少了,但是那些面容都很熟悉,知根知底的,彼此干的一些糗事都还记得,偶尔之间见了面,还互相调侃,怎么好撕破脸争辩吵闹。至此,彭伦辛和蒲东,还有后面三四个领头人也平静了下来,把来意对赵明初说了一遍,反复申明他们不是来闹事的,是来向总公司递交申请书的,还有另外一些要求,也将在递交申请时提出来,这是今天所有来人的共同愿望,请总公司予以考虑。
“那也用不着兴师动众,这么多人啊。彭主席啊,你们选出四五个代表来,其他人立即解散了,回去,该干啥干啥。”南松终于有了插话表态的机会,他庆幸这个机会抓得刚好,罗总回来,肯定会把自己表扬一番。
彭伦辛被南松的一声彭主席叫得激动万分。想当年,他也是上千人大厂的工会副主席,说不上多显赫,却也是有模有样的。于是他的语气更客气了。赵明初看清了势头,顺水推舟,叫彭仑辛和蒲东商量着立即选出几个代表,其他人马上解散。彭伦辛和蒲东,以及身后的几人小声商议了一阵,推出五个人来,包括彭伦辛、蒲东和那个夹着卷宗的男人。黄超伸着脖子,着急地听着他们嘴里的名字,但最后也没有他。他恨恨地瞪了彭伦辛一眼,感觉自己被出卖了。
“好了,工人朋友们,我们选出五位代表去和总公司交涉。你们可以回去了,回去等消息。”彭伦辛转过身,大声对楼下的人群说。
人群议论纷纷,不肯立即散去。五位代表依次劝说,让大家先回去等候消息。“这人多嘴杂的,听谁的好呢,所以大家不要固执,要顾全大局,暂时克制自己,该有的,一定也少不了。”众人要听的就是这句话,他们一看,这五个人是大家最信得过的,来的时候他们就是中坚力量。况且,现在四周都被保安围着,一有不慎就可能会掀起一场大风波,那才是真正把事情办砸了。不管情不情愿,大家都一边议论着,一边开始后撤,陆陆续续离开了鑫达实业大楼。
刚接到南松的电话时,罗建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后来才知道,南松是怕他回来,和那群人遇上。罗建猜这些人也搞不出什么名堂,于是继续在长海公司调研,授命南松联手工会,把闹事的人摆平。阚佑文出不出面都无所谓。
后来几个工会成员出来,劝解工人解散,便是罗建的授意。一群看似气势汹汹的人,瞬即作鸟兽状解散了。南松在前,三位主席在后,带着五位代表到总经理办公室去。保安还没有离去,让出一条路,像是夹道欢迎。
赵明初请示过阚佑文后,带着五个代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进入鑫达实业最明显的感觉,就是一个“大”字,无论是办公大楼前的广场,还是广场上的八个巨大花缸,又或者是巨大的厂房车间,都无一不在显示着这个公司的实力。
宽大的总经理办公室被各式沙发、茶几、盆栽植物分割成几个功能区。会客处就有三个。最远最不惹眼的会客处在角落里,两张浅棕色木藤椅摆放在两棵一人来高的发财树之间。各类室内盆栽植物,按需就景四处摆放,巴西铁、君子兰、袖珍椰子、吊绿萝、八角金盘,大大小小,高高矮矮,有七八种之多。
阚佑文让五个代表稍等,又叫赵明初和两个工会副主席陪着他们先坐坐,他和总会计师、总经济师和助理正有要事相商,他们也不妨听听。众人都看见锃亮的红木黑漆办公桌上,摆满了各类资料报表。
阚佑文继续讨论他们的问题,有时还争论上几句。代表们对那些专业的财经和金融术语比较陌生,手头上又缺乏背景资料,听不太明白。其实,阚佑文就是故意要让这几个人听的,公司上市问题多,一时难以解决,连一个小问题都要讨论上许久才有点眉目。阚佑文一直在表达这个意思:恐怕两三年内,鑫达化纤都难以上市。他也要借此拖延时间,让代表们失去耐心。
五个代表彼此眼神交流,点头示意,意思是来得巧了,听到了重要的消息,鑫达实业要上市了。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阚佑文他们还没有结束的迹象。总工会主席赵明初喝着茶,越喝心越慌,他还没有吃早饭呢,加上这么剧烈的运动,饿得手脚发软。在平时,因为没啥事,他一般是9点才起床,洗漱早餐,然后再去公司走走逛逛,今天却被这个自认为修身养性的好习惯害惨了。
等的人故意弄出一些响动,向别人提示他们的存在。拿着卷宗的男子不时把卷宗里的文件拿出来,弄得哗哗响,检查后又放进去。
阚佑文取下眼镜,擦了擦,扭了扭脖子,说:“今天上午就研究到这里吧。这十几项问题中,一个小项也得整好几天。我们明天继续,资产报表还不全,让财务部完善一下。下午罗总回来,我先给他汇报一下今天的讨论结果。”
三位高管依次向阚佑文告辞,走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把眼光投向了正在等候的代表们。阚佑文拉拉西服的领,将搁在椅背上的红色领带拿了下来,仔细系好,揉了揉太阳穴和眉眶,戴上眼镜,这才走过来。
在座的人立即起身,参差不齐地向他问好,阚佑文威严地抬手向下压了一压,示意大家都坐下,算作是一并打了招呼。他一副倦态,却满脸严肃,宽宽的脸和鹰钩鼻,再加上金丝眼镜,显示出深沉而不可捉摸。
彭伦辛从卷宗里拿出一份资料,起身交给阚佑文。
阚佑文瞟了一眼文件的抬头,放在一边,说:“资料我慢慢看,你们先口头上简单说一说。”
五个代表交流了一下眼色,最终还是彭伦辛开了口。
彭伦辛转弯抹角地赞美了一番鑫达实业的成就,又谈了一些关于鑫达实业上市的传闻,然后进入主题说道:很多下岗工人都曾经为公司默默地做了十来年贡献,长期在污染严重的厂里工作,如今身体不行了,年龄也大了,找了好几年都找不到适合的工作,日子过得很艰难。最近传言鑫达实业可能要上市了,规模还要扩大,据说还要再上一个短纤项目,用生产粘胶长丝的天纶公司40%的投资就能达到天纶公司80%的利润。这些扩充都需要大量用人。因此,请公司考虑,重新聘用这些下岗工人。
“彭伦辛同志言过其实啊,原液车间多年的生产实践证实,这些污染并没有对工人身体造成任何伤害,怎么能说身体不行和污染有关呢?那些污水不是都排到河里,没多远就入海了吗?”赵明初严肃地问道。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强调,工人们做出的贡献,还有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