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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自己先说吧,说出关港市存在的问题。席鸣一拿定了主意。
他就是这么个有个性的人,乘姜松岩停顿的当儿插上他要说的:“不尽人意的地方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局部发展不平衡。究其原因,不单纯是地理因素,或者资源条件,更多是出在一些环节上……”
席鸣一的主动出击说明他不回避问题,他居然说出自己正想引入的话题,而且还粗略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姜松岩看着席鸣一笑了,“席书记你终于说到关港市环保工作的‘鸡尾酒格局’了。”他示意席鸣一继续说下去。
席鸣一说:“说‘鸡尾酒格局’是对我客气的说法,我知道。人家因为优化而搞试验田,我却为了验证有害留下了这块试验田。我当时想,将来这一定会是反面教材。”
姜松岩问:“为什么呢?尽管现在问这个‘为什么’为时已晚。”
席鸣一说:“是不得已而为之。”
看样子席鸣一为此十分的无奈。
“当初人家是振振有词的,虽然他还没有到副省长位置上,作为发改委主任,他为家乡的经济建设出个头,摆平一些事情,做得过分一点儿似乎也不算什么。倒还落得一个对家乡好,支援家乡建设的美名。我们倒好像是人家的障碍。人家是污染大户,排污大户,可人家也是有排污许可证的。这两年,全省关停并转了一大批污染企业,特别是小化工厂,而在其他地方应该关的厂在宝川市却能够保下来,个中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当初在我反对宝川市那几个污染企业的立项时,李盛文以教训我的口气说:‘抓GDP没有一个不抓出污染的。如果大家都去搞三产,一产、二产靠谁搞?三产的人为谁服务?难道国家在抓一产、二产时污染不是一个要面对的问题?领导会不明白?决策的人肯定比我们都明白,你看看世界上哪一个国家不是在现代化进程中付出代价的?现阶段什么是最重要的?GDP最重要!经济效益最重要!保持山明水秀的穷地方,老百姓对你一定是不满意的!外国人再先进再文明,当初也是从污染的坑里爬起来的。我不相信,那些达标的一产、二产在竞争中能够真正地站得住,能够不亏不倒。依我说,那些所谓达标的,站住脚的都不是真的。不要在这些表面问题上较真。’
“此后,我无数次地让自己从正反方辨析这个问题。在这么一个人居然要成为副省长候选人的时候,我心里是很悲哀的。其实,早些年持这种观念的领导是很多的。
“我们现在已经看到结果和答案。不注重环保的发展有今天没明天,环境恶化带来的负担就像雨天背稻草,越背越重。宝川市这两年的经济增长跌幅那么大,就是这方面的原因。前两年他们对外介绍时,总是说宝川市是省经济增长明星县,这两年不讲了,大概他们自己也清楚一点儿了。”
席鸣一看到,起初微笑着听他讲话的姜松岩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姜松岩说:“宝川不是谁的特区或者私家地,也不应该是试验田。前车之鉴太多了,宝川这样的结果,是付出代价的。”
席鸣一显然有自知之明,说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有责任。
“姜副省长,第一次向你汇报工作就说这些是是非非很不妥,为洗清自己找理由,不是我席鸣一的风格。直面问题,是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尽快解决宝川市的问题。宝川市已经严重地拖我们的后腿,这也是对我的报应。庆幸的是,我现在可以在你手下解决这个问题了。是不是?”
姜松岩说:“当然。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席鸣一轻叹一口气,说:“好,这是我最想要的结果。”
2
回云邑市是在吃了晚饭以后,席鸣一的招待很丰盛。他有话在先,姜副省长是第一次来关港,下次就不这么隆重了,吃食堂的日子都会有。尽管这样,姜松岩还是没有喝酒。他对席鸣一说,在下面工作时他不喝酒,待席鸣一到云邑,到他家里,他陪着喝。这么说既推了酒,也没有让席鸣一面子上难看。
席鸣一说:“其实没有什么,现在上上下下吃吃喝喝不算什么问题,我现在这个市委书记肯定比你那个时候做得自在。只要我乐意招待的,都要求上档次。要不就不招待。”
安副市长怕引起姜松岩不快,忙着解释:“省政府这些年给席书记的奖金他都搁行政处了,用于支出招待费用。”
余群说:“你们下面的廉政措施和对策就是多,譬如春节后交个红包的零头给纪委,再加上一些假烟假酒,好像过的是革命化春节,以后有事也好说,上次拿谁的,都交了……”
大家哈哈大笑,安副市长有点儿较真,推推眼镜说没有人送他红包,并不是谁都是这样的,他也不会用工资去买假烟假酒向纪委表清白。
席鸣一对姜松岩说,这些年关港市还算和谐,没有发生在全国有影响的负面新闻,也没有副处级以上干部因为经济或者其他问题落马。劳民伤财的形象工程也坚决不搞,没有请书记、省长来奠基和剪彩过。可能也就得不到别人那样的好处,知名度低。还说,关港市大概因为他的缘故,省里少有人来,除了迫不得已。
姜松岩说席鸣一的知名度不低,是一个在全国有影响的市委书记。余群有他的理解,先笑了起来。姜松岩显然不是那个意思,解释说,关港市经济发展在Z省从末位到首位的提升速度是惊人的,中央党校有专家专门在研究“关港现象”。他来Z省前在中央党校学习时,有教授专门将关港市的发展作为典型案例讲过。
席鸣一说:“说省人代会那件事让我在全国知名也没有关系。姜副省长,你不说这件事我都想和你谈。不过,不是现在。”
回云邑市的路上姜松岩问余群和姚大庆,他在席鸣一办公室的时候他们怎么都不见了,干什么去了?
见姚大庆不吭气,余群说:“被他们拉去交流了,学了扑克牌的一种新打法,叫‘掼蛋’。”
作为秘书的姚大庆谨慎,多解释了一句,说哪是打牌,是席鸣一手下的人支开他们,余主任没有戳穿他们的目的,他也就不好说什么。
余群说:“席鸣一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按规矩出牌。你说姜副省长第一次下来,要是换其他地方会非常郑重地开一个四套班子主要成员会,请姜副省长指示工作,或者汇报姜副省长想了解的情况。到他这里,就知道关起门来谈问题……”余群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