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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么突然醒悟了,好几年几乎没有觉察到的烦恼一下烟消云散,仿佛卸下千钧重负,仿佛黑白变成彩色,仿佛干木棍忽逢甘霖。看法突然转变,告诉你‘放下烦恼,世界是个美好的地方,其实非常安逸。’你也许在想,我这么说是因为我马上要说今天下午我也有了同样的感觉,对吧?”
“我的手再次伸进口袋,又拿了,”亚瑟说,“一块饼干。我和他有一瞬间眼神相遇了。”
“呃,我……”亚瑟的镇定自若突然土崩瓦解。
“什么?”
“没关系,挺好,”她说,“我的确想这么说。我的感觉也正是如此。但你必须明白,我以前也有过这种感觉,甚至更加强烈。强烈得无以复加。很抱歉,我有点属于,”她望着远方说,“时常撞上令人震惊的天启的那种人。”
“我继续盯着纵横字谜看,但就是一个字也解不开,为了展现出亨利五世在圣克里斯宾节的那种气概<a href="#m3">[3]</a>……”
亚瑟茫然不知所措,几乎没法说话,觉得此刻还是不要勉强开口为妙。
“我的男子汉……”
“事情非常奇怪,”她说,语气像是追击的埃及人见到摩西挥舞手杖、红海随之分开,于是评论说这光景似乎有点儿不寻常啊。
“可问题在于,”亚瑟说,“刚开始什么也没有说,第二次就更难开启话题了。该怎么说呢?‘不好意思……但很难不注意到,呃……’行不通的。不,我继续视而不见,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现在更加用力用心了。”
“非常奇怪,”她重复道,“事情发生前的几天,有种最最奇异的感觉在我体内积累,仿佛是我就快生孩子了。不,不对,其实不是那样子,更像是我连接上了什么东西,一点一点地连接上了。不,不对,不止是那样;就仿佛整个地球,通过我,即将……”
芬切琪不自在地动了动。
“有个数字,”亚瑟柔声说,“四十二,对你有任何意义吗?”
“又拿了一块饼干。实话实说,”亚瑟强调道,“当时就是这样。他又拿起一块饼干吃掉。清楚如日光。确定如我们此刻就坐在地上。”
“什么?没有,你在胡说什么啊?”芬切琪大声说。
“那他有什么反应?”
“只是忽然想到而已,”亚瑟喃喃道。
“算是在用我的方式反击吧。我吃了那块饼干,吃得非常从容,存心吃给他看,免得他对我的行为有什么疑问。饼干下肚,”亚瑟说,“就再也吐不出来了。”
“亚瑟,我的意思是说,这件事对我而言非常真实,我是认真的。”
“你这是在反击,硬碰硬。”
“我非常认真,”亚瑟答道。“只是从来都不太确定宇宙认不认真。”
“我恶狠狠地盯着纵横字谜,”亚瑟说。“但一条线索也解不出来,喝了一口咖啡,但烫得没法进嘴,因此我没了别的出路。我鼓起勇气,拿起一块饼干,拼命不去注意,”他继续说道,“包装已经被神秘莫测地打开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呃,你可以……”芬切琪思忖片刻。“我必须说我也不确定该怎么办。那么,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把剩下的讲完,”他说。“别担心听起来会不会奇怪。相信我,你的说话对象见过许多,”他想想又说,“怪事。另外,饼干不算。”
“呃,我们可没有受过应对这种事情的训练,对吧?我搜肠刮肚,在受过的教育、有过的经验甚至本能的反应里再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应该如何处理一个就坐在面前、但冷静自如地偷了我一块饼干的家伙。”
芬切琪点点头,似乎相信了亚瑟的话。她忽然抓住亚瑟的胳膊。
“什么?为什么?”
“它出现的时候,我发现它实在太简单了,”她说,“震古烁今、不可思议地简单。”
“呃,在那种环境下,我做了任何一个热血的英国人都会做的事情。我强迫自己,”亚瑟说,“不去理会。”
“‘它’是什么?”亚瑟平静地问。
芬切琪惊讶地看着亚瑟。“天哪,你怎么对付他?”
“亚瑟,知道吗?”她说,“这就是问题——我已经不知道了。失落感简直无法忍受。要是试着回忆,记忆会变得闪烁不定、难以捉摸;就算拼命去想,最远也只能想到茶杯为止,然后就昏过去了。”
“他吃掉了那块饼干。”
“什么?”
“什么?”
“呃,和你的故事一样,”她说,“最精彩的部分也发生在一家咖啡馆里。我正坐在那里喝茶。那种即将连接上什么东西的感觉已经积累了好几天。我觉得我当时在微微地嗡鸣。咖啡馆对面的建筑场地在施工,我隔着窗户观看,视线贴着杯沿射出去,这是我心中观看他人工作的最佳方式。忽然之间,那条不知来自何方的消息涌入脑海。它太简单了。让一切都说得通了。我坐直身子,心想,‘哦!哦,好啊,原来如此。’我太惊讶了,险些扔掉茶杯——其实我想我确实是扔掉了。是的,”她想了想,又说,“我相信我的确扔掉了。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