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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与赵高共治,诡诈愚暗登峰造极。

李斯死后第二年,赵高逼胡亥自杀。赵高仰仗自己嬴姓赵氏血统,想篡登皇位。他取过玉玺佩在身上,迈步登殿,感到殿基摇动,再试,仍如此。为人性恶驱使的赵高,终于走到了心理承受能力极限。——他竟然也是有极限的人。他只好取下玉玺。他无法一人实现生存安全,嗜血的体制不可能单独对他温情脉脉。剧情实在太刺激太惊险了。不演了行不行?不行。中途退场的可能性是零。天下已是风雨飘摇。仓促中始皇后裔子婴即位。子婴即位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赵高,夷其三族。接着,刘邦入咸阳,子婴自杀。不可一世的庞大帝国至此崩溃。一个惯于压迫他人的体制或个人,那压迫他人的手段迟早会以更加无情的方式加在自己头上。“请君入瓮”这类剧情在人类历史上总是不乏再版机会。李斯、赵高、胡亥皆如此。始皇虽早死,这个亡国灭族的沉重悲剧,他却必然仍是第一承受人。

摧毁自己寄身的体制和国家,看似毫无逻辑,实则正符合事物发展逻辑和人性人格逻辑。胡亥、赵高、李斯三人,让后人看到,体制之恶与人性之恶是怎样相互激发相辅相成的。靠邪恶而存在,便片刻都离不开邪恶。体制崩溃不是他们的本意,而是他们实在玩不下去了。自古就有这一说法:赵高为给祖国赵国复仇,自残身体来到秦宫,最终灭秦。这是戏说,毫无历史根据,也有违人格逻辑。祖国、家园、乡愁、牺牲这类温暖光明情感,离赵高之流实在太远太远。

把权力使劲往黑暗里操纵的人,不配享有阳光命运。

帝国已成为一架血腥绞肉机,其强大嗜血的惯性,使之连控制它的人也绝不放过。这个体制的胃口太好,多么恶的东西都能吞下去。体制本身和体制里的核心人物,全都呈现出丧心病狂如鬼似魔嘴脸。

体制和这些人吃错了什么药?——那药是士人韩非配制并提供的。

李斯与韩非

李斯为数不多的文章及一生行迹证明,他的精神导师不是老师荀子,也不是其他诸子,而是同窗韩非(约公元前281——前233年)。

韩非,韩国诸公子,即韩王室近支。韩非有口吃之疾,却满腔思想激情,只好靠写文章来饶舌了。《韩非子》十余万言,是诸子中作品量特别大的。(本节中引《韩非子》,只注篇名)

李斯一条道走到黑,几乎不提老师,相反屡屡提及的却是韩非。劝始皇焚书坑儒的奏折及丑恶的《上督责书》,其精神本质全来自韩非。李斯屡称韩非为“圣人”。据司马迁记载,韩非冤死的第一推手却是李斯。

读《韩非子》,总给人非人的感受。《孤愤》《说难》《奸劫弑臣》《备内》《诡使》《六反》《八奸》……先秦诸子文集皆不见类似标题。韩文竣急犀利,凝重苦涩,刻薄诡谲,同时文采斐然。一篇一篇读下去,读得人脊背生寒。

要判断一种学说的本质,应先理清其对人性的态度。人“上不属天而下不著地,以肠胃为根本,不食则不能活,是以不免于欲利之心”(《解老》)。人“不免于欲利之心”,这一判断没有错。可是,韩非反复强调的是:人是一种“以肠胃为根本”、没心没肺的本恶式生存,仁义、慈爱、信任等道德说教全都是虚伪害人的。人性恶,人皆不可信;不要用道德论人,而应以利害察人。这是韩非立论元点。

韩非自称为“法术之士”,即以法术理论游说君王之士。与李斯一样,韩非文章只有一个目标读者:君王。他反复告诫君王:要放弃对人性一切幻想,以法、术、势无情面对一切人、一切事。君王手中利器就是法术势。法要公开,让臣下明白;术则为“暗器”,需深不可测。韩非堪称“法术实践家”。

法术势的施加对象自然首先是臣与近侍。韩非说,盼君王早死的人,正是后妃、夫人、太子之党。为何?“君不死则势不重。情非憎君也,利在君之死也。”(《备内》)只有君王死了,势与利才会转移到自己身上。“臣尽死力以与君市,君垂爵禄以与臣市。君臣之际,非父子之亲也,计数之所出也。”(《难一》)君臣“上下一日百战”(《扬权》)。君臣之间是买卖关系、虎狼关系,任何幻想都是有害的。所以“人主之患在于信人,信人则制于人”(《备内》)。韩非的结论就是:人皆逐利、无耻、无良知,君主只有首先抛弃仁义说教,才能在“上下一日百战”中稳操胜券。这些不给任何一方留情面的说教,对那些无时无刻不为险恶宫廷斗争所困的君王来说,或许无异于醍醐灌顶。可是,潜规则是一回事,把潜规则亮出来,加以肯定、予以推动,又是一回事。

取消了道德底线,才可以无所顾忌。“倒言反事以尝所疑。”(《内储说上》)只要需要,君王完全可以正话反说、正事反做以试探臣下。“故明主之行制也天,其用人也鬼。”(《八经》)用权要显得像天一样公正,役使臣下则要神妙莫测。到如此地步,君主如果愿意宣布某个“阴谋”为“阳谋”,那是他觉得好玩而已。包括儒家在内的诸子,大都有或显或隐限制君权思想,唯韩非主张绝对君权,且君主有无限纵欲权。

韩非的思想武库里,有最充足的毒汁,连自己都能毒死的毒汁。韩非之死比李斯之死更耐人寻味。韩非以文章咬牙切齿,却仅是纸上谈兵;帝王用刀剑发言,则招招见血。

在权力与命运之间,韩非颠簸于自信与不自信的两极。

韩非文章透露着这样一种自信:君王您只要听我的,不但您自身生存安全上可以高枕无忧,还能富国强兵称霸天下。君王实现安全的大方针就是:严刑峻法,轻罪重治,让人人惶恐不安。“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李斯《上督责书》)李斯之言,完全源自韩非。韩非对君王安全细节都深思极虑。“同床”“在旁”“父兄”(《八奸》),也即妻妾、近侍、同宗被列入八奸中最需提防的前三名。为防有人下毒,要做到“不食非常之食”(《备内》)。韩非竟然担心君王不会杀人,需他来支招:“生害事,死伤名,则行饮食;不然,而与其仇……”(《八经》)对活着会坏事,杀掉又会有损君王名声的人,就在饮食中放入毒药毒死他,或交给其仇敌除掉他。

韩非对一己命运却完全没有自信。“阴用其言,显弃其身。”(《说难》)君王会暗地里采用我的话,却公开抛弃我。命运果然应验。嬴政看了《孤愤》《五蠹》,不胜感慨:“嗟呼,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下令进攻韩国,目的竟是为了得到韩非。韩王恐惧,将韩非送到秦。韩非到秦不久,嬴政却听信李斯、姚贾陷害韩非的话,下令除掉韩非。李斯派人给老同学韩非送去了毒药。喝着法家黑色乳汁长大的嬴政,心肠大约比韩非所希望的更硬,处死韩非想来并未担忧名声损失。以韩非为精神导师的同学李斯,看来也已养成足够的恶,不惜让同学踏上死路。不知韩非接到老同学送上的毒药后,是怎么想的。

韩非的死法,简直就像是他生前为自己量身定做的。在自己的理论里设计好取死之道,为生存打下一个死结,并且非常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人类历史上实在找不出第二人。他是聪明过头了,还是愚蠢过头了?他构思不出一个强者、士人、民众都能适当生存的世界,必然也想象不出一个自己能够坦然生存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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