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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疫苗赔偿体系在公平性和有效性方面确定很有效,但如果将之应用于更加广阔的范围,如医疗事故赔偿体系,则会因为案例数量过多而不堪重负。即使每个医生只损伤一名患者,而患者只需要一年的恢复期(这是非常乐观的假设),全部的赔偿金额加起来也会超过美国全民医疗健康所需的成本。出于切实可行的目的,对患者的获赔资格和赔偿金数额都务必设定严格、甚至乍看武断的限制。新西兰建立了一个类似的体系,已经实施了大约30年。该体系为医疗伤害提供赔偿,条件是伤害非常罕见(发生率不超过1%),并且后果严重(导致患者死亡或长期残疾)。而对于美国疫苗损害赔偿基金来说,他们并不试图辨别伤害是医疗失误的结果还是运气不好的结果,只要符合要求,基金就为患者的损害和医疗需求买单,倘若患者永久性残疾,还会一次性付给一笔额外的赔偿,提出申请后的九个月内赔偿金就会到账。医疗失当诉讼中随意判付巨额赔偿的现象到这里是不存在的,而且公众都认为赔偿数额合理,也就没有人再吵闹着告上法庭了。

我的一个同事曾为一位妇女实施过手术,清除了胰腺的癌细胞,挽救了她的生命,结果几年后却被起诉,理由是患者的手臂开始持续性疼痛。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位患者把疼痛归咎于术后恢复期间通过静脉注射的钾元素(术后补充钾元素是为了刺激人体肌肉的正常收缩)。

我们的医疗失当系统倒是也起到了一种作用,当一个医生犯了毁灭性的失误时,它能够疏解民愤。也许这不是一个理性的体系,但的确给遭遇到最沉痛伤害的人们提供了一个发泄与抗争的途径。每隔一阵子,就有医生被判罚一笔巨款(无论公平与否),不但足以补偿患者的损失,还满足了人们对那个医生实施严厉惩罚的心理需求。虽然大多数原告从诉讼结果中一无所获,但经过诉讼,人们不再因为自己深爱的人饱受并发症折磨而跑到医院走廊里闹事,我们知道,有时的确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似乎每个医生都有过不可思议的官司经历。我的母亲是小儿科医生,有一次她被人起诉,因为她曾给一个两个月大的健康婴孩做了一次例行检查,然而一周后,那孩子突发婴儿猝死综合症而死。虽然该病的典型特征就是发生时毫无预兆,婴孩的父母却指控她应该能够阻止婴儿的死亡。

在美国,每过几年就会兴起一股“改革”医疗失当体系的风潮,超过半数的州都颁布了被医疗过失伤害的患者可获赔偿的金额上限。但这种规定既不可能使整个体系的公平性有所提高,也无法减轻病人和医生双方的挫败感,它只是对支付的金额做了一个司法上的限制而已。不过至少在暂时来讲,医生们可以比较付得起他们的保险金了。

医疗事故官司是每个医生最恐惧、最痛恨,但是无奈经常发生的事情。我本人尚未经历过真正的诉讼,不过我知道自己早晚也得有此一劫。在外科或产科这类高风险的科室,医生大约每六年就得遭遇一次诉讼。虽说官司打到最后,其中70%的案件,原告会撤诉或是医生胜诉,但辩护费用十分高昂,而且一旦医生败诉,陪审团裁定的赔偿金额平均高达50万美元。因此,普外科医生一年要支付3~30万美元不等的医疗事故保险金,数额大小取决于他们所在州的诉讼惯例,神经外科和产科医生还要在平均金额的基础上多支付50%。对大多数医生来说,这种体制是很不合理的。提供医学治疗是有难度的工作,各种错误都有可能发生,无论哪个医生也无法避免犯一些严重的错误。因此,官司败诉就要支付六位数的赔偿,对医生们来说算是最为恶毒的惩罚,对那些实际上并没有犯错的人而言尤其如此。

不管有没有上限,我在未来十年中都要支付50多万美元的保险金。我宁愿把这笔钱放在一项基金里,好让那些因我的治疗出现并发症的病人得到赔偿和安慰。不过,目前而言,这种愿望还不可能实现。我们只得设法应付当下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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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终前,躺在病床上的芭芭拉在报纸上看到一个名叫巴里·兰的律师的整版广告,他是处理医疗事故官司的专家。她打电话过去,接到电话的当天,他就来到芭芭拉的病床边。芭芭拉说她想起诉肯尼斯·里德,兰接手了这个官司。六年后,兰代表芭芭拉·史丹利的子女,站在坎布里奇的法庭上,起诉了里德。

在坎布里奇市的爱德华·苏利文法院的7A号法庭里,巴里·兰站在一张演说台后面,代表芭芭拉·史丹利一家做结案陈词。经历了七年之久的诉讼过程,花费了医疗专家的咨询费和聘请司法官、法庭书记员、法官以及每小时收费250美元的辩护律师的费用,共计两万多美元,一次又一次排期开庭,耗费了12名陪审员差不多两个星期的宝贵时间,才终于走到了这一步。这是开庭审理以来第一次,兰没有跟往常一样来回踱步。他语速很慢,吐字清晰。他讲述的语言连贯易懂。他指出,在那次决定命运的电话通话中,里德没有告知史丹利,她可以选择做一次范围更大的皮肤切除,如果他那样做了,也许能够挽救她的性命。“里德医生不是个罪犯,”兰总结道,“但他的工作出现了疏忽,而他的疏忽是导致芭芭拉·史丹利死亡的关键因素。”

可是两年后,肿瘤再次出现。史丹利去看了另一位医生,这次的病理分析报告得出了明确的诊断结果:浸润性恶性黑素瘤。医生告诉她,在第一次发现时就应当做彻底切除的。最后,她不得不动了一场切除范围更广的手术,可是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腹股沟的淋巴结。之后,医生为她安排了为期一年的化疗。然而,才五个月,她的病情突然恶化,癌细胞转移到大脑和左侧肺部。一个疗程的放射疗法后,又过了几周,她去世了。

然而,兰的论据不够充分,还不足以使医生的失职变得一目了然。里德的律师在结案陈词中向陪审团指出,首先,里德当时面临的医疗问题很棘手。对于第一个活检样本里是否存在癌细胞,他和另外一名皮肤科专家得出了互相矛盾的结论;第二份样本的活检也没能使疑问得到解决;而且患者本人不信任医生,认为对方不分青红皂白给她提出过度的手术建议,因而大发雷霆。其次,在事后看来,完全不能确定在当时进行更大范围的手术切除是否有用。在显微镜下,里德并没有从芭芭拉的肿瘤周围切除的组织中发现癌细胞的踪迹。被告方请来的专家已经证实,这种情况说明癌细胞可能已经扩散,再取下更多的组织也不会使结果有任何改变。更何况,里德本人从始至终都坚持说他已经告知史丹利可以选择做一次范围更大的切除手术。

对于上述这些细节双方都给予了肯定,产生分歧是关于通电话过程中发生的事情。根据史丹利的说法,里德告诉她,她根本没有患黑素瘤——因为对于第一份活检样本,第二次诊断结论是“否定的”——因此不需要再做手术。但里德记忆中的谈话过程却并不是这样的。他的证词说:“我向芭芭拉指出,华莱士·克拉克医生认为这是一种名叫斯皮茨痣的良性病变,但他也不能百分之百地确定不是黑素瘤。我还向她解释,克拉克医生认为定期复查是很有必要的,但不需要进一步动手术。我还跟芭芭拉·史丹利说明,这个结论与我之前的病理检验报告有冲突,最保险的办法是允许我帮她再切除周围两厘米的皮肤。”但是此时,由于里德之前看似错误的诊断令史丹利大发雷霆,她说自己不愿意再动任何手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再次向芭芭拉·史丹利强调,至少她应该定期过来复查。”但也遭到了拒绝。事实上,后来她还写了一封言辞激烈的信,谴责他的治疗失误,并拒绝支付医疗费用。

律师们做完结案陈词之后,肯尼斯·费许曼法官向陪审团说明法律要点。史丹利的儿子厄尼·布劳坐在走廊一边的前排坐椅上,肯尼斯·里德坐在另一边的后排。两人看起来都筋疲力尽。法官说明结束时,已经到了傍晚。两人原本都以为能够在当日得到结果,可令他们失望的是,法官宣布退庭。

让里德没想到的是,新取下的组织样本里并没有癌细胞的存在。而且,第二位皮肤科专家华莱士·克拉克检验了第一个样本之后,下结论说原先癌症的诊断结果是错误的。他是黑素瘤方面的权威专家,他给出的报告上写着:“我怀疑这并不是黑素瘤,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黑素瘤的可能性。”1996年9月中旬,里德和史丹利通了一次电话,就新结论进行了讨论。

第二天上午,陪审团终于开始审议。就在中午之前,法庭执行员宣布判决已经达成:肯尼斯·里德在治疗芭芭拉·史丹利的过程中没有失误。史丹利的儿子倒在椅子上,眼睛望着地板,许久都没有动弹。巴里·兰则迅速地站起身来收拾文件。“这是个很麻烦的案子。”他说。里德并没有到场听判决,他整个上午都在办公室里忙着给病人看病。

在办公室里,里德为她实施了局部麻醉,将小疙瘩的顶部刮下来进行活检。几天后病理分析报告出来了,根据诊断结果,几乎可以确定是恶性黑素瘤——一种皮肤癌。接下来的会面中,里德告诉史丹利,肿瘤组织必须彻底去除,而且除了病变区域,还需要多取下周围两厘米左右的健康皮肤。他担心癌细胞会转移,建议史丹利立即做手术,可她拒绝了。因为按照里德的方案,她腿上的皮肤切除伤口将达到七八厘米宽,她不相信自己有必要做一个对外观损伤如此之大的手术。她说自己有个朋友曾被误诊为癌症,结果被实施了一个不必要的手术。但是,里德仍然坚持自己的观点,讨论到最后,史丹利同意让里德取下她腿上剩余部分肉眼可以看见的瘤,大小仅一厘米多,拿去做第二次活检。里德也同意找另一位皮肤科专家来检验这些组织,以便提供参考意见。

<a id="link-502" href="#link-501">①</a> 这是美国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一宗谋杀案件,涉案人萨科和万泽蒂是意大利籍激进分子,该案的审判富有争议,政治色彩浓厚,延续七年之久。——作者注

里德是一位皮肤科医生,从哈佛大学毕业后,他在这行从业长达21年,之前从未遭遇过这方面的起诉。这起控诉,主要是因为发生在大约10年前的两次办公室约诊和一通电话。芭芭拉·史丹利,一位58岁的女性,1996年夏天,由于左侧大腿上长了一片直径三厘米大小的黑色疣状小疙瘩,被她的内科医生介绍给里德。

<a id="link-504" href="#link-503">②</a> 古希腊名医,世称“医学之父”。——作者注

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市米德尔塞克斯县高等法院,一个普通的星期一,52起刑事案件和147起民事案件在这里开庭审理。6A号法庭,丹尼尔·卡乔因犯有三起强奸案和三起性骚扰案正在受审;10B号法庭,大卫·圣地亚哥因走私毒品以及非法持有枪械罪接受审判;7B号法庭正在举行米尼汉诉渥林格案的排期协商会议,这是一宗关于车辆追尾事故的民事索赔案。在隔壁的7A号法庭,肯尼斯·里德医生正在出庭接受聆讯,他被患者指控医疗失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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