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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查了查预算表,说:“这个计划将会动用3.7万名接种人员和4万名医疗督导,租用2 000台汽车,提供18万只一次性疫苗,工作人员要挨家挨户给420万儿童接种。而时间是:3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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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髓灰质炎是一种几乎专门攻击儿童的疾病,超过80%的病例出现在五岁以下的儿童身上。其致病因子是一种肠道病毒,只有进入消化系统才能造成感染。一旦病毒侵入内脏,就会占据附近的淋巴结。病毒在淋巴结处迅速繁殖,使感染者产生发烧和肠胃不适的症状,然后从粪便排出。患者的排泄物可能污染衣物、洗浴设施和饮用水设备,疾病就通过这些途径传播出去。这种病毒在人体外可以存活长达60天。
脊髓灰质炎病毒只会感染几种类型的神经细胞,不过只要感染,就会将细胞摧毁。在一些最可怕的病例中,病毒从血流扩散至脑部,摧毁那些主管呼吸和吞咽的细胞。为了存活,患者只能通过导管进食,由机器供氧。不过,最常受到病毒侵袭的神经细胞是脊髓的细胞,它们的功能是控制手臂、双腿和腹部肌肉。很多时候,由于遭到损毁的神经细胞过多,患者的肌肉功能完全丧失,四肢变得瘫软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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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第一种有效的脊髓灰质炎疫苗,即乔纳斯·索尔克疫苗,开始推行。这种疫苗是从被灭活的脊髓灰质炎病毒中提取的,推广前经过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临床试验, 44万名儿童接受了接种,另外21万名被注射的是无效对照剂,还有一百多万儿童作为未接种比对样本。五年后,艾伯特·萨宾发布了一项新疫苗的研究成果。他的疫苗是口服剂,接种起来比索尔克的针剂注射要简单,同样是活性疫苗,但新疫苗不仅能够给提高服用者的免疫力,还带有轻度的传染性,可以将免疫力传播给未服用的人。他曾在墨西哥托卢卡的一次免疫工作中使用过这种新疫苗,当时这座十几万人口的城市正在暴发脊髓灰质炎。仅仅四天,萨宾的工作小组就给当地80%的11岁以下儿童接种了疫苗,共计26 000人,称得上是闪电行动。几周之内,脊髓灰质炎就从该城市消失殆尽。
萨宾宣称,这种新疫苗可用来灭除整个国家,甚至全世界范围的脊髓灰质炎。不过,在当时的西方国家中,只有一位领导人认可了他的疫苗,那就是古巴领导人菲德尔·卡斯特罗。1962年,卡斯特罗的国防委员会组织了82 366个地区委员会,采用萨宾疫苗,在古巴全国挨家挨户地开展了为期一周的疫苗接种行动。到1963年,古巴境内只发现一例脊髓灰质炎。
一直到1985年,泛美健康组织启动了一项在美洲扫除脊髓灰质炎的计划,萨宾这项了不起的发明才算是真正得以广泛应用。六年后,秘鲁匹其纳克城的两岁男孩路易斯·费尔明·泰诺里奥成了美洲最后一名脊髓灰质炎受害者。
1988年,世界卫生组织受到该计划不断成功的激励,启动了在全世界范围内灭除脊髓灰质炎的战役。国际扶轮社许诺提供2.5亿美元给予支持,后来还额外投入了3.5亿美元;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同意负责在全世界组织疫苗的生产和分配;美国政府将这项计划作为疾控中心的核心工作之一,提供专家支持和相当数量的资金支持。
行动的中心是“全国免疫日”——一个国家的所有五岁以下儿童一律要在规定的三天内接种疫苗。1997年的一周之内,中国、印度、不丹、孟加拉国、泰国、越南和缅甸的2.5亿儿童同时接种了疫苗。最终,全国免疫日惠及了全球五亿儿童,几乎是全世界人口的十分之一。通过这样的不懈努力,再加上可靠的侦察监督网络,世界卫生组织的这项计划已经将世界范围内脊髓灰质炎的病例减少到不足过去的1%。
其实,世界卫生组织并没有任何职权来做这样的工作。它无权告诉各国政府要怎么做事,而且它没有雇用任何接种工作人员,也不负责分配任何疫苗。它只是一家设在日内瓦的小小的行政机构,每年由几百位来自世界各国的代表进行投票,投票结果决定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却没有涉及工作方法。在印度这个拥有十亿人口的国家,世界卫生组织雇用了250名医生,负责在全国各地监控脊髓灰质炎。这个组织一直以来累积下来的实用性资源就只有信息和技术专长而已。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仅凭这些怎么能够成事,于是亲自去了趟卡纳塔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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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天的“扫荡”行动中,我跟着潘卡基·巴特纳格尔一起,走遍了卡纳塔克各个地区。潘卡基是国际卫生组织的一名儿科医生,40多岁年纪,有点胖胖的,为人亲切,很好相处,他的任务是监督整个行动是否正常运转。我们在新德里等候去南部的航班时,他告诉我说,这个工作可能很棘手。世界卫生组织为“扫荡”行动调拨了很多资金,儿童基金会提供疫苗,印度扶轮社印制了一些横幅,并负责当地的宣传。不过,这次行动实际的执行人是政府的卫生官员,他们要负责招募数以千计的接种工作者,并正确地培训,派往每家每户,这些政府官员可不受那些组织的管辖。
我们搭乘飞机前往班加罗尔,接着连夜坐了八小时的火车到贝拉里。贝拉里是个人潮拥挤、尘土飞扬的城镇,但在当地而言,这里算得上是地区中心了。在一家怪里怪气的小旅馆(这里的生意以观光旅游为主)里,潘卡基和他的组员一起吃了早餐。要监督400万名儿童的接种工作,可是工作小组里一共只有四个人而已:三名年轻的医学官员和他自己,因为只有他们才会说叫做“卡纳达”的当地话。这几个医学官员吃完了早餐的黑绿豆饼和煎饼,然后点燃香烟(好像在印度,半数医生都会抽烟)。这时,潘卡基询问了一下情况。
另外三人告诉他,自从第一例病例被发现以后,该区域又出现了四例确诊病例,其中一个也是乌帕尔哈拉村的孩子。还有四例疑似病例正在等待化验结果。这次“扫荡”行动共有13个目标地区,而这些病例中除了一例,全部出现在贝拉里地区。
“那我们必须集中监察这个地区,”潘卡基说,“眼下,这里是世界上脊髓灰质炎传播最密集的地方。”另一名医学官员列举了一些有关这个地区的数字。他告诉潘卡基,贝拉里地区的人口数是2 965 459,共有542个村庄,9个市镇。52%的男性和74%的女性都不识字。在地区医院和卫生所工作的只有99名医生。他又转而在地图上指点着说,病例都集中在斯里古帕周围的村庄,呈三角形分布。斯里古帕距离这里大约65公里远,是个贫民窟遍布的小市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