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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战”和“二战”之间的太平时期,军官军旅生活的主题是军衔。想要通过资历晋升为上校,必须越过由四五千名军官集结而成的“驼峰航线(The Hump)”,而且这些军官大多都参与了“一战”。要越过驼峰,从少尉晋升为上尉,需要22年之久,50岁之前晋升为上尉的概率极低。<a id="ch21ag-back" href="#ch21ag"><sup>[21]</sup></a>
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岁月里,他们的职业生涯没有任何起伏波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军人没有接到命令要求他们运用专业技能,无异于不接诊的医生,蹉跎年华。但是,他们一直在服役。或许这就是他们在这些时期的发展轨迹:他们深藏心底、难以察觉的欲望不断增强,希望符合标准,在下级面前保持冷静,不动声色,最重要的是,不要擅自打乱指挥系统的安排。不能让他们的上司察觉任何与之相左的事情,这一点很重要。无论在国内还是国外,职业军人都生活在他们的小圈子内,不干涉国家经济和政治生活。文官疑心重重,军人应该远离政事,大部分军人对此并无不满。
在这段和平时期,军官的社交生活也仅仅围绕着军衔。一方面不受文官认可,一方面不受军方赏识,因此他们有着强烈的军衔意识。乔治·马歇尔将军夫人清晰地记得那段时期,她回忆了一位军官夫人的话:“在茶会上,常常会邀请高官夫人喝咖啡,而不是喝茶,因为咖啡更高档。”她还记得上校在经济萧条时期的生活,那时军费吃紧,实弹射击练习都减少了:“我们在莫尔特里堡的住所不是家,而是旅馆。房子是在温暖惬意的日子里由海岸炮兵建造的,但现在维修不善。房子的42扇法式门通向高低两层走廊,走廊从三面围绕着房子。”马歇尔晋升为将军时:“住所前停放着一辆崭新的帕卡德轿车,以替换我们之前的小福特。他对晋升为将军职位感到异常兴奋,在经济萧条时期,帕卡德轿车实属巨大惊喜,我也是喜不自胜。”<a id="ch22ag-back" href="#ch22ag"><sup>[22]</sup></a>
相比人们眼中固化的战士形象,海陆军上将更像职业化的行政官。1950年<a id="ch20ag-back" href="#ch20ag"><sup>[20]</sup></a>的陆军上将中,有三分之二毕业于西点军校,1900年至1950年的所有海军上将都毕业于海军学院。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参加了“一战”,且大部分都经历了二三十年代反对军国主义、呼吁和平、祈求拨款、否决军火商报价这些事件。他们的上司都像潘兴将军一样注重仪表。
另一位上校夫人回忆军官夫人的等级秩序称:“有人提议选举一个委员会购买图书,这时,知道我弱点的军医夫人轻声说出我的名字,上校夫人则举荐了在场的三位级别最高的夫人。”她还回忆了海外高级军官的生活:“驻中国的参谋部是一个五人小组……经济萧条时期,开支被冻结,弹性津贴遭削减,除一位海军上将外,没有其他将军受此影响,对下级军官造成的伤害更大,上尉、中尉、准尉和护士分摊了75%的削减份额。”<a id="ch23ag-back" href="#ch23ag"><sup>[23]</sup></a>在这段和平时期,艾森豪威尔少尉结识了玛米·多德(Mamie Doud),其父十分富有,36岁就已退休,在丹佛与家人一起享受安逸的生活,冬天则前往圣安东尼奥。<a id="ch24ag-back" href="#ch24ag"><sup>[24]</sup></a>
海陆军将领们的最近一次轻型武器会战,是在大陆汽车公司的度假村与企业行政官们一起参加的猎鸭活动。事实上,一家保险公司,“连续15年为官员们提供保险服务,其中包括‘二战’期间……幸存者……在朝鲜战争中,战区投保官员的死亡率低于行业平均水平。”<a id="ch18ag-back" href="#ch18ag"><sup>[18]</sup></a>更为深入的一点是,塞缪尔·马歇尔准将(S.L.A.Marshall)的研究表明,在“二战”期间的任意一次行动中,能够把枪口对准敌人并真正开枪的士兵不足25%。<a id="ch19ag-back" href="#ch19ag"><sup>[19]</sup></a>
据说,截至1953年,“按照惯例,一位职业军官到45或50岁时,能够积累一笔高达5万美元的保险金。”<a id="ch25ag-back" href="#ch25ag"><sup>[25]</sup></a>对这一时期海军军官的报道是:“夏季巡航是令人激动人心的事情,高层军官拥有金质肩章和特权,让你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你经过学习,变得彬彬有礼,圣诞节前往费城去室友家做客,初尝社会对品貌兼优的年轻海军的厚爱……听了太多不要心存优越感的教诲,反而让你觉得较之寻常百姓自己真的不寻常,但不要显露出这种想法。”<a id="ch26ag-back" href="#ch26ag"><sup>[26]</sup></a>
六
凡勃伦认为“战争是光荣的,尚武之人的英勇理应得到尊敬”。<a id="ch27ag-back" href="#ch27ag"><sup>[27]</sup></a>但在美国,真实情况并非如此。认为军官通常来自以凡勃伦为代表的有闲阶级,或最终成为他们中的一员,这种观点也是不正确的<a id="ch8-back" href="#ch8"><sup>(8)</sup></a>。海军比陆军更加真实,空军是新型军事力量,发展形势还不明显。总的来说,海陆军高级军官是中上阶层成员,而非绝对的上层或底层。他们中只有极少数人出身工薪阶层,他们的父辈是专业人士、商人、农场主、公务员和军人,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新教徒,主要是圣公会教徒和长老会教友,极少数人是普通士兵。<a id="ch29ag-back" href="#ch29ag"><sup>[29]</sup></a>
20世纪初,民兵体制实现了集中化;现在,武器系统的发展使步枪沦为玩具级别的武器。在集权控制下,民兵的武装发展成训练有素的组织,镇压非法暴力的手段也有所增加。因此,军事统治阶层外部是缺乏军事才能的人。但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像士兵和文官一样,被卷入战争,这说明他们在以华盛顿军界领袖为领导的统治集团内接受训练。
现在,“二战”几乎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重大事件,是现代军旅生涯以及与之息息相关的政治局势、军事情况和社会形势的转折点。现在,高层中的年轻军官领导团、师作战,年长军官则在军事扩张中迅速获得晋升,进入国内外的军队总部。
随着军队权力的增加,可能会产生更多关系紧张的派系,尽管表面上是“统一”的——当然这绝不可能实现。当军队是为了生存而战的少数派时,他们更容易团结在一起,当他们在权力精英中占据支配地位时,他们面临的已经不再是生存的问题,而是扩张问题。
七
诚然,高级军官中也存在派系,各自之间存在各种联系,和特定的文官政策和小集团也存在各种联系。这些情况变得愈发明显,当隐藏的紧张关系变成公开争论时——例如麦克阿瑟被撤销东部军区司令时。那时,除了主张亚洲优先(Asia First)战略的麦克阿瑟派系,还有重视欧洲的马歇尔派,影响力都在下降。还有艾森豪威尔—史密斯集团,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但是没有掌控军队;布拉德利—柯林斯集团是掌控军队的首要集团<a id="ch7-back" href="#ch7"><sup>(7)</sup></a>。<a id="ch15ag-back" href="#ch15ag"><sup>[15]</sup></a>有的人认为服役的意义在于,在前线军官的领导下建立起真正专业化的武装力量,有的人则对新专家和参谋人员的崛起感到很满意,他们之间显然存在明显的分歧。<a id="ch17ag-back" href="#ch17ag"><sup>[17]</sup></a>
对职业军人的声誉来说,相比于其他社会地位的象征,社会出身和早期背景则不那幺重要。未来的海陆军将领的培训开始得很早,因此根深蒂固,他们进入的军事世界包罗万象,以至于生活的重心完全落在军界内部。鉴于此,无论是出生于木匠家庭还是富豪家庭都不那幺重要。
自“二战”以来,文官和军官最高层的人事方面发生了巨变——尽管人物类型并未发生根本变化。<a id="ch12ag-back" href="#ch12ag"><sup>[12]</sup></a>政客、经纪人、将军、银行家和企业行政官分别担任过部长。与这些人平起平坐的是四位最高军事长官,他们都是“军人出身”<a id="ch6-back" href="#ch6"><sup>(6)</sup></a>。就军事角度而言,或许理想的顶层文官是国会领袖,但事实是军事决策的工具。但也并非总是如此。例如,最近海军部长由于“政策分歧”撤掉了一位海军上将的职务。<a id="ch14ag-back" href="#ch14ag"><sup>[14]</sup></a>毫无疑问,双方之间会产生紧张情绪,同所有人一样,在某种程度上都是自身历史的囚徒。
当然,不应该太极端。军人在美国精英中最具官僚气息,但也不是绝对的。如所有官僚机构一样,军队高层的官僚氛围也没有中下层那般浓厚。然而,当观察一个人的军旅生涯时,我们发现了一个不能偏离太远的核心事实,即海陆军将领的大部分军旅生涯都统一遵循事先安排好的模式,一旦我们知道了这种标准化职业生涯的基本规则和关键环节,我们就能从众多职业生涯的详细数据中知道一切。
珍珠港事件之后颁布了一系列法律和命令,竭力统一各部门分支机构。这种统一会使文官统治更容易,但并未取得全面成功。尤其是海军高层常常感觉被忽视了,偶尔会出现各部门越过部长直接向国会汇报的情况——空军甚至在反对部长的情况下占了上风。1949年,胡佛委员会报告称,军事机构缺乏核心权威和充足的预算;军事机构不是一个“团队”,科学研究和战略计划之间的联系不够紧密。国家军事机构在指挥方面缺乏核心权威,行动上缺乏严格的法定体系和细分的责任,致使文官未能实现对军事力量的绝对控制。<a id="ch11ag-back" href="#ch11ag"><sup>[11]</sup></a>
军队挑选并塑造具有职业技能的成员。西点军校和海军学院是严苛训练的开始——基础训练中难度系数较低的服役任务——表明军队试图打破早期的文官价值观及其情感,以便尽可能根植一种全新的品质结构。
国防部长由总统任命,担任总统助理。在军队官僚体制高层,仅次于总统和国防部长的是军事领袖委员会——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紧接着是海陆军将领们组成的上流圈,他们掌管着需要精心部署且分布广泛的陆海空军事力量,负责维护军力所需的经济和政治合作,控制着宣传机器。
破除之前已形成的情感,途径是改变招募新兵和分派任务的方式。必须要抛弃以前的身份,以便以军人的身份实现自我认知。必须屏蔽往日的平民生活,从而高度重视军队实况,从内心深处接受军方的观点,在军队等级制度内按规定获得成功、感到自豪,他的自尊完全基于同级和指挥部中上级对他的评估。他的军人角色和他所属的军队,以上流社会的形式展现在他面前,以各种正式和非正式的方式强调所有社交礼仪,鼓励他同身份高贵而非出身卑微的女子约会。因此,他认为自己进入了上流阶层的重要部分,随之,他认为自己是高级组织的忠实成员,于是,他自信满满。在美国,唯一可媲美军事教育课程的是都市400强的私立学校,但这些私立学校并不符合军队的教育标准。<a id="ch30ag-back" href="#ch30ag"><sup>[30]</sup></a>
五角大楼的建筑结构和人员构成极其复杂,是现代军事领袖的办公场所,其中难觅印第安勇士的身影。
西点军校和海军学院是军事将领的起点,尽管在军事扩张的紧急情况下有许多其他的征兵途径和训练方式,但这两所院校是军队精英的训练基地。<a id="ch31ag-back" href="#ch31ag"><sup>[31]</sup></a>当今大部分陆军上将和所有海军上将都是从西点军校和海军学院毕业的,他们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事实上,如果他们没有这种等级意识,这些挑选品质、塑造品质的机构所做的就是失败之举。
五角大楼完美地诠释了新式军队体系的规模和结构,这里集结了美国各类军事人才。<a id="ch10ag-back" href="#ch10ag"><sup>[10]</sup></a>作为全世界最大的办公大楼,五角大楼的五部分平均分布,任意一面外墙的长度都相当于三个足球场的直径之和。走廊长达约28千米,设置有4万部电话总机,通气管长达约24千米,有2100部可与世界各地联系的内部通讯电话,以及31300位工作人员。配备有170位巡逻的安保人员,1000名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4名专门负责换灯泡的全职工作者,还有另外4位全职工作者专门负责监视校准4000个时钟的主控板。大楼水闸入口的下方建有5个手球场和4个保龄球场。每天产生10吨未分类的废纸,每年可卖8万美元。大楼内的广播电视演播厅每星期可制作3套全国性的节目。通讯系统支持四方会谈,即使各方分别远在华盛顿、东京、柏林和伦敦。
军队的等级意识是职业军官团体的基本特征,自美西战争以来,职业军官团体就取代了旧式权力分散、带有些许当地政治色彩的民兵体制。“目标是舰队,”海军上校纳尔顿(L.M.Nulton)写道,“信条是责任,问题是培养军人品质。”<a id="ch32ag-back" href="#ch32ag"><sup>[32]</sup></a>当前大部分的海军上将在西点军校时期,海军中校主张:“海军学院的纪律充分阐述了这条原则,即在每个军区,纪律都意味着简单有序的生活,这是正确生活的条件,因为如果没有正确的生活方式,文明就无法存在。不按正确方式生活的人将被强迫遵守,而且必须对被误导的个体加以限制。这些仅仅只是严格的纪律或一种惩治形式。诚然,军区理应如此。如果使这些人感受到专制、死板、强硬的手腕,从而驱使他们从一个组织到一个他们无权加入的组织,世界可能会变得更美好<a id="ch9-back" href="#ch9"><sup>(9)</sup></a>。”
美国的暴力手段得到了扩大和集中化,已经形成了一个十分复杂的官僚结构,陆军部队辐射到亚洲边缘地带,以及欧洲的半岛,战略空军力量深入欧亚大陆的中心地带。机构和武力手段的可及范围发生了变化,使暴力分子也随之发生了巨大变化:他们成了美国军界领袖。
军界对其成员有着决定性的影响,因为它精心招募新兵,打破业已形成的价值观,让他们与平民社会隔绝开来,这将伴随他们一生的职业和行为标准化。在这样的职业生涯内,轮换执行任务有助于培养相似的技能和灵敏度。在军界,一个较高的职位不仅仅只是一个工作或是职业生涯的高峰,显然,它是包罗万象的纪律体系下形成的整体生活方式。军人也参与到了官僚等级生活中,培养了自己的品格,树立了自我形象,军人常常潜心于此,或者像合格的文官一样沉沦于此。作为社会的产物,他们直到最近才基本上与美国生活的其他领域完全隔绝;作为封闭教育系统的智慧产物,他们的经验被职业规范和一系列工作所控制,他们被塑造成高度统一的类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