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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事儿呀?”
晚上,三哥炒了几个菜,让我过去喝几杯。我刚往沙发上一坐,他就迫不及待地和我说起了他的设想:“谦儿,我觉得这事儿能做。”
“鸟具。不瞒你说,今天和你去鸟市给我启发挺大。以前也去过,可那时就没怎么在意,也没往那方面想过。这次去才知道,敢情这玩儿鸟儿的人那么多呢,鸟具销量也大。我今天看了,这点儿活儿在我来说不算什么呀!那脖锁,不就是弄个尖嘴钳子窝出来的吗?”说着顺手拿起了今天在市场上买的小竹笼,说道,“尤其这‘诱子笼’,这有什么呀!也不用好竹子,也没有什么工艺,这在我来说小菜一碟呀!还有好多东西都能做,制作不费什么事儿,卖得还不便宜。我觉得这事儿能干,你觉得呢?”
他也不在意:“咳!玩儿呗,不就是图个高兴嘛。走吧!”推起我的自行车,我们俩人儿一起回家了。
听三哥说到这儿我才明白了他的想法,知道了为什么他今天到鸟市那么感兴趣、那么兴奋。说实话,听了他的想法我也很兴奋,真觉得这是一个好项目,而且这是大家都喜欢的一件事。
我哭笑不得地说:“三哥,你拿我当小孩儿了?”
再想得细致一点儿,脖锁,是驯鸟儿时在杠上拴鸟儿用的,用细钢丝窝成小拇指粗细的一个圈儿,头上弯个钩挂住,另一头做一个转芯儿,方便鸟儿随意转动,绳锁不会打结拧劲儿,下边连上线绳就可以了。平常我们玩儿鸟儿的人没事儿也做一两个自己用,制作不复杂,只是自制的不如买来的精致、秀气罢了。
他还兴致不减:“唉!好容易跟三哥出来一趟,我给你买个鸟儿驯着玩儿吧?”说着话也不容你拒绝,到旁边摊儿上,花五毛钱买了一只母黄雀儿,放到了我车上的笼子里。黄雀儿,是北方常见的一种小型鸟儿。公的放在笼里听叫,母的架在杠上驯养,经济实惠、易于饲养,是爱鸟儿人普遍玩赏的一个品种。
“诱子笼”就不是自己能做的了,这需要有木工手艺,要从竹子开方、拉条、打眼儿、做锁儿,然后插制而成。但这种笼很粗糙,也不需要细致。竹子质地不必考虑,也不用打磨抛光,甚至带一点儿毛碴儿都不算褒贬,这点儿木工活儿对三哥来讲确实不叫事儿,凭他的手艺甚至在熟练以后再制作些更精细的方笼、圆笼都不成问题。还有很多细小的配件,如罐鼻儿、罐托儿、门花儿、木杠,直至驯鸟儿用的八卦、绣球、红旗、飞蛋儿等,这些小东西都是工艺精致,用料讲究,而且每一个都价格很高。可这些小玩意儿按三哥的能耐,不说手到擒来,也可以说是易如反掌,说句不客气的话:“玩儿着就把钱挣了。”
“可不是嘛!我找你半天了。”
经过这么一番考虑,我也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要不说这人还得长能耐,有本事在身上,遍地都是挣钱的机会。三哥也很高兴,眉飞色舞、兴致勃勃地计划着生产,设想着未来,言语之中带着一种时来运转的潜台词。
“是不是该回家了?”他问。
三哥不太能喝酒,白酒二两的量,啤酒最多两瓶。我们吃着、喝着、聊着,其间我就我所知又给他讲了讲各种东西的详细规格和尺寸,他听得非常认真,不时还夸我两句:“谦儿是个有心人,这几年鸟儿没白玩儿,学了不少东西。”得到三哥的认可我自然也很高兴,哥儿俩越说越投机,越聊越对路,当晩尽兴而散。
快到市场时,便看到大街两侧人头攒动,散摊儿和玩儿鸟儿的人从市场大门沿着路两边排出一二里地。卖鸟儿的、卖笼的、卖罐儿的、卖杠的,卖钩子的、盖板儿的,卖脖锁的、倒簪儿的——一切与鸟儿有关的器具用品应有尽有。逛市场的人挨人、人挤人,都瞪大眼睛欣赏着五颜六色的飞鸟,淘着自己喜爱的东西。别看三哥平时也和我们进山逮鸟儿,可他只是了解平时北方山区常见的几个品种,而对其他的种类、鉴赏、玩儿法、讲究,知之甚少。他到鸟市以后,也感觉到两只眼睛不够使了,看这问那,兴奋不已,尤其对鸟具兴趣极大,看脖锁的制作方法,问倒簪儿的工艺流程,询鸟杠的长短尺寸,问鸟笼的市场销量。他越玩儿越高兴,越逛越兴奋,连中午吃饭时,都不停地和我在市场上一起向驯鸟儿的朋友打听物价,咨询鸟儿的习性,饭后又甩开我独自遛了一下午,直到下午五点多鸟市将散,我满世界找他回家。只见他站在一个卖鸟笼的地摊儿旁边,手里托着一个“诱子笼”正和摊主聊得热火朝天呢。看见我以后,他从兜里掏钱给了摊主,又说了几句,这才依依不舍地来到我身边。
接下来的三天,三哥没有来找我。我以为他当时一说一乐就过去了,哥儿几个喝酒聊天,说点儿海阔天空、云山雾罩的闲话再正常不过了,我也就没太往心里去。
一天早晨,我收拾好东西刚推车要走,三哥从楼门里出来了,看见我就问:“谦儿?又上鸟市呀?这有什么可去的呀?在那儿一站就是一天,哪儿那么多聊的?”这一连串儿问题问得我没法儿回答,只能跟他打哈哈:“你不好养鸟儿,你不知道,其乐无穷。老在家待着干吗?走!你也没事儿,跟我玩会儿去?”“走呀!我倒想看看去,反正我也没事儿。”嘿!谁想到随便这么一说,他还真答应了。有人陪同我当然也很高兴,车也不骑了,推着车和他溜溜达达向官园鸟市去了。
三天后,我晩上没事儿去三哥家闲聊,一进门,就感觉他家变样儿了。三哥住的是两居室,老户型。两口子带着儿子睡大房间,小房间布置成客厅,摆放着沙发和柜子。外边过道虽说挺宽敞,但不能算一间正经房,只能放点儿储物箱、衣架和一些杂物。今天一进门,看见过道的杂物都已经清理到阳台上,四壁皆空,干干净净。小客厅只保留了两张单人沙发,原先放柜子的位置支着一个不知名目的铁家伙,正对窗子安放着一张写字台,台面上空无一物。整个房间一尘不染,一看就是刚刚整理完毕。就是大房间还依旧是原先的模样,保留着比较浓厚的生活气息。除此之外,整个屋子就像一个小型的工作室,整理完成,准备使用。
现在想起那时的形象就是个鸟贩子。整天骑个自行车,车前车后绑的都是杠,杠上站着各种鸟儿,车把上拴着水葫芦,大梁上挂着鸟笼子,兜里揣着鸟食罐儿,背上背着驯鸟儿用的一切道具,早出晚归,往来于家和鸟市之间。这勤奋劲儿你要说不挣钱谁也不信,你要说挣钱了,我跟你急。
我好奇地走进屋里,在沙发上坐下。三哥端着一杯茶走过来放在我旁边的小茶几上,我抬起头看着他,满身是土,一脸疲惫。经过一番细聊才知道,原来三哥之前并不是说说而已,他是说干就干。这几天已经着手采办各种工具,到郊区市场打听毛竹的价格了。今晚又把家里重新折腾了一番,看来他真的是要大干一场了。
就在我和三哥成为邻居并很快成为朋友后,转年的秋天,正值鸟儿南飞之季,这时的鸟市热闹非凡,那时的我,驯鸟儿正玩儿得如火如荼,我每天必去市上,和那儿的朋友聚会、侃山、交流、飙鸟儿。
虽然面带倦色,但见我来了三哥像打了鸡血似的,马上又恢复了精神,指着墙边的铁家伙对我说:“认识这个吗?刨床!在二哥他们单位买的,跟白给差不多。二哥是头儿,他说了算呀!有了它,我就好干活儿了。哎,我这几天睡不着觉就翻来覆去地想这事儿,肯定没问题——”
随着改革开放,三哥身边的发小儿、同学都混得体面光鲜起来,有的做了大老板,有的当了大领导,倒钢材的、开饭馆儿的、卖汽车的、批烟卷儿的,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这些人都是和三哥从小玩儿到大的,在三哥看来,这一圈儿朋友不管是单项才能还是综合素质,都较自己有差距,而现如今却都飞黄腾达,手眼通天,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心中不免有郁郁不得志之感。所以三哥平时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安于现状,实则总是心存韬光养晦、一鸣惊人之想。
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样子,我也挺替他高兴。小四张儿的大老爷们儿,脑子灵光,一身本事,却天天窝在家里,发小儿、同学都干得风生水起,咱也不比谁差,干吗老让别人替咱发愁呀?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能够施展自己才能的地方,又是一个自己爱干的活儿,这对三哥来说,的确是件大好事儿。
三哥,是我搬到西直门以来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此人热情、好客、直爽、仗义、聪明、能干、心灵、手巧,家里是当地的老住户,随拆改住上了楼房。他从小是学校的好学生,成绩永远名列前茅。高中毕业后他接父亲的班进了地质队工作,后因地质队解散在家赋闲。其间,做过小生意,开过养鸡场,倒过玉石章料,卖过木工手艺,都因各种原因“流产”。
可看着他这一副疲惫相,我倒有点儿心疼了,本来还想和他聊会儿,现在别价了。我站起身说:“三哥,我回去了。你也别太累了,这不是着急的事儿,什么事儿都得一步一步慢慢干,别累坏了。你今儿什么也别弄了,赶紧洗洗,好好睡个觉吧!”三哥倒是意犹未尽的样子,好像还有很多话要对我说。临出门还问我:“明儿你有事儿吗?咱俩再去趟鸟市?”看着他这样子,我直想乐:“好家伙,不去是不去,一玩儿上比我还上瘾。行,明儿下午我找你来,快睡觉去吧!”回到家我还在想,以前一直没发现,其实三哥是一个很执着的人。
当然,玩儿,给我留下的回忆也并不全是美好的,其中也有遗憾和伤感,有一件事就让我至今悔恨交织,难以释怀。
第二天来到鸟市,三哥不像第一次那样到处乱转了,一看就是带着明显的目的性。该看的看,该问的问,看好了问完了,剩下的时间就陪着我站那儿驯鸟儿、聊天。上次三哥给我买的那只“麻儿”经过我这三天的调教,已经是浑身的本事了,飞食、叫远儿、叼钱、提水桶、捡绣球——不停地表演着。正在这时,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手里领着一个小男孩儿,他看到小鸟的表演张嘴就问:“这鸟儿多少钱?”
玩儿的回忆里也有悲伤
这是三哥给我买的,怎么也不能卖呀!我连眼皮都没抬,张口就说:“不卖。”
现在说来,结果大家都能知道,我们的活动方案并没有被奥组委采纳。但我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过程中我们所有人付出了心血、学到了本事、增长了见识、交到了朋友。活动的筹备过程中一切的文案、信息、实验、图纸、照片、资料、档案,我们都记录在案并保存完好。有朝一日提起来,我们可以挺直了腰板儿说一句:“我们曾经为老北京文化的传承做过一点儿贡献。”也是通过这次活动,我对老北京观赏鸽有了更深的了解和喜爱,对此项爱好更加痴迷,直至今日仍乐此不疲地保持着浓厚的兴趣。
哎!谁想到他听了这话,不咸不淡地甩出一句:“不卖拿这儿来干什么?家玩儿去好不好?!”嘿!这不抬杠吗?我冲口说出一句:“不是不卖,太贵,没人买。”
大家用了极大的热情来做这件事儿,我们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关系,工厂的设计人员和古建筑工程师都参与了进来。所有人全力以赴地帮忙这事儿,说实话,大家的动力都是兴趣和喜爱,争取为这项事业贡献自己的一点儿力量。至于奥组委是否能够批准我们的申请,则无大所谓。就像电影《巴顿将军》中的情节,巴顿凝望着自己为美国军队设计的军装,赞美、感叹:“这是我为军队设计的军服,他们没有采用——不过它真漂亮!”这种兴趣爱好已经成痴、成痞,已经融入血液当中了,它没有任何目的性,为的只是对它的热爱。我想,这应该就是玩儿的最高境界吧!
“多少钱?”
根据它们的习性特点,我们设计了一个可移动鸽舍。鸽舍主体由轻型钢材制作而成,风格按紫禁城红墙碧瓦而建,飞檐翘角,雕梁画栋,黄绿交错,金碧辉煌。青砖垫座,玉石栏杆,侧窗放飞,屋顶归巢,观旗腾空,闻哨回落。下面由重型拖车承载,车楼与鸽舍风格融为一体,光华富贵,移动灵活。原计划,在不久的将来,我们策划申报的“让中华观赏鸽在奥运会上空飞翔”活动如获批准,不论是主赛场还是分赛区,或场内,或场外,宏伟的建筑在拖车的带动下绕场缓缓而行,空中黑、白、红、蓝,数千只鸽子,身挂鸽哨,带着美妙和弦飞翔,这画面肯定是奥运史上的亮点,必将成为让世界认识北京、了解北京的窗口。
“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