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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米66，82斤。”周琳达顽皮地说，“我以前是个胖子，有98斤呢。”
“没关系，我刚好在加班。”康乔挂掉电话，兴奋地在办公室里绕了几圈。拉着周琳达打听几桩八卦，《星期八》的头条就有了。明星嘛，对自己圈里的事，总归比外人要清楚得多，并且绝密又可靠。
瘦的人都显高，她看上去有1米7了。康乔自惭形秽地瞧了瞧自己的腿，挣扎着问：“98斤算胖子吗？你怎么减下来的？”
周琳达要到夜里9点以后才有空，到时开车来公司楼下接康乔宵夜。电话里她的声音很歉意：“都这么晚了，要是你不方便，那就改天？”
“饿。”没入行前，周琳达认为自己很健康匀称，但摄像机有拉宽的效果，她的脸在镜头里肿成了猪头。导演勒令着她减肥：“若瘦不到皮包骨头，你上镜就会很难看，给你10天时间，瘦10斤。”
焦头烂额的康乔不由得一喜，简直想虔诚地说句菩萨保佑。天无绝人之路，她，和她的杂志都有救了。
10天10斤也不难啊，苹果餐、7日瘦身汤……减肥方子随处可见，小Case。周琳达乐观极了，10天后，她得意洋洋地去找导演，主动过磅：“看，12斤！超额完成指标！”
女声马上变得清脆活泼：“康乔，我是周琳达。我这几天在这边拍戏，我们见一面？”
导演看着她摇头：“我说的是你的脸瘦10斤。”
“是我。”
明明瘦得腮都陷下去了，镜头里还是一张鼓脸，周琳达气急败坏了：“我来到了魔鬼训练营吗？”
正当康乔徒劳地刷新着门户网站的娱乐新闻却一筹莫展时，手机响了。陌生的电话号码，不大熟悉的女声，迟疑地问：“是康乔？”
“当电视剧播出后，观众们都说，哎呀，那个女二号是谁，好丑！那可比集中营还惨。”导演笑周琳达，“观众会体谅地说，哟，是镜头惹的祸吧？这个演员得罪了化妆师？他们只会认为你难看，没别的。”
明天晚上就得把杂志内容送进印刷厂了，可头条空缺，让康乔连捏造也无从下手，封面迟迟无法设计。再一看销售报表，走势图都快赶上她买的两支小股票了，前景堪忧。
周琳达说起这些时，康乔总结道：“没错，人要对自己的形象负责。”这以后，周琳达永远很瘦，康乔也永远牢记不可失态。无论发生什么事，人总得自矜自爱，这也算是那个秋天，遇见周琳达的收获之一了。
自虐的永远是少数，看热闹的才是大多数，弹总会比赞引人注目。康乔盯着选题又看了看：“贱价抢食这个词在我们的封面上出现过一次，以后尽量不要再用了，除非是主角是国际巨星。”
周琳达走后，康乔草草地填了文字编辑给她的问题。半个月后，杂志出刊，封面是个欧美女歌手，内文里有一页中规中矩的周琳达访谈。
林之之心悦诚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砸明星的贴子一向比唱赞歌的跟贴多。”
周琳达收到杂志后，给康乔打电话：“我想要你空间的那篇，卖给我好不好？”
编辑们哀号着离去了，林之之被留下训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司空见惯，但读者们更爱看的是明星出丑倒霉，而不是扮靓发财。跟她一样，她为什么要买？比她幸福，她为什么要买？给自己找不痛快、添堵？”
和周琳达见面当天，康乔写了一篇随笔，发在QQ空间里，标题是《她艳若桃花，单枪匹马走天涯》。周琳达在电话里很开心：“你把我形容成走江湖的侠女，我太喜欢了！”
一帮人都哈哈大笑，笑完了康乔说：“某某某和某某联姻、某某复出都只能作为小标题，头条还得继续想，最迟明天上午10点前给我新选题。”
康乔假意讹诈她：“那得按时尚大刊的标准，千字五百！”
流程赵挠挠头：“你总跟我们强调观点和角度，但这周的新闻底子不好，全是些鸡毛蒜皮，拗也拗不成《色戒》的性爱角度啊！”
周琳达很爽快：“行啊，卡号给我，我让助理转账给你。”
“明星不红就得事件劲爆，两不靠就没有价值了。流程赵，你呢？”
半个月后，康乔收到了一份报纸，娱乐版的左下角刊登了她的稿子。她写了2千多字，但登出来最多8百字，方方正正的一块，不大起眼，但已是周琳达助理好容易才用上的媒体关系了，篮球宝贝出身，拍过一部还未杀青的戏，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能在报刊上占有一席之地，周琳达挺喜悦，当天就给康乔打了1千2百块。康乔倒不好意思了：“我跟你说笑的，你还当了真？编辑也改动了不少啊，这个钱我不能多拿。”
“我手上有一条，某某某被剧组炒鱿鱼，开拍前遭换角。”
“你跟我客气什么？我可要笑你虚伪了啊！”周琳达笑着说，“这点钱对我不算什么，但你可以买两条漂亮裙子。以后我让助理多整理一点资料发给你，你再给我写几篇，怎么样？”
但抱怨归抱怨，人们依然在职场上浮沉，在情场上扑腾，前仆后继，接二连三。康乔按职务名字挨个点兵了：“资讯陈，说说你的想法。”
“好说。”康乔挺感动，周琳达的很多想法她不赞同，但这的确是个有侠气的姑娘，年少气盛，很够朋友。接下来她又写了好几篇文章发给周琳达，却只收到两份报纸。之后周琳达消失了一阵子，再出现时，还是那么开心，“康乔，我要红了，嘿嘿。”
康乔的室友方扣把它引申到感情上去，为自己单身身份开脱：“对嘛，满街男人，无人可爱。”
原来，她即将出演一部热门网络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被导演钦定为女主角。康乔仿佛能看见她那双大眼睛里流淌的笑意了：“报酬没想象的高，但红了就顺了！制片人承诺会力捧我，这是我碰到的最好机会了，我会把握住！到时候你来给我当企宣，我绝不亏待你！”
干一行怨一行，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康乔也是。入行初期，每当杂志出刊，她会翻一遍，但渐渐地，她把自己赖以谋生的杂志称为“快速消费品”，不再视作劳动成果。太清楚操作模式了，再然后，她连杂志都买得少，只肯偶尔为真正的良心之作花钱了。一如揣着钱去逛商场，诚心诚意地想买几件衣服，却发现满目琳琅，仍花钱无门。
这一通联络后，周琳达再也没有打来电话，直到5年后。
林之之摇头：“我不买。”复又补充，“不过我什么杂志都不买。”
5年前，那部电视剧没红，周琳达也没红，她就此沉寂了。康乔只在一些小制作的电视剧里窥见她的身影，小角色，小人物，小命运。而自己却借着空间里的那篇文字，受到主编赏识，主动问她：“下个月有个文编要辞职，你愿不愿意转成文字编辑？”
康乔问：“换了你，你会买吗？”
“愿意啊。”文编比美编底薪高4百，按周琳达的计算方法，又是一条漂亮裙子，康乔同意了。当她成了文编才发现上了当，主编将所有图文栏目都交给她做，既要负责文字内容，还要排版，干的是双份工，但只拿一份钱。
康乔也不满足平庸的头条。编辑部主任林之之说：“我觉得这次的头条还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