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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物没有时间与许多可能的对象各生养10个孩子,然后看谁的孩子长得又快又好,将来生养得最多。(存活的成年子女数量,是惟一的标准。)动物必须依赖交配讯号(例如歌唱或仪式化的表演)作为评估的方便根据。现在动物行为学家正在热烈辩论:为什么那些交配讯号是优良基因的指标?甚至有人怀疑它们是优良基因的指标。只要想想我们自己挑选配偶时遭遇的困难,大概思过半矣,怎样评估可能对象的真实财富、亲职技巧与遗传品质呢?
于是,我们与大象艺术之间,似乎有个巨大的鸿沟,相去甚远。大象与我们,甚至还没有亲近的演化关系。与我们有关的,应该是两头黑猩猩(刚果与贝慈)、一头大猩猩(苏菲)、一头红毛猩猩(亚历山大)以及一只猴子(巴布罗)的画作。这些灵长类分别精通不同的绘画媒介,包括画笔、手指、铅笔、粉笔、蜡笔。刚果一天画过33幅画,看来只是为了愉悦自己——从未见它拿画给其他的黑猩猩看,要是你没收它的铅笔,它可不依,准闹个天翻地覆。对人类艺术家来说,开个人展是地位的象征——证明自己的成功。刚果与贝慈开过一次“双猿展”,那是在1957年,伦敦现代艺术馆。第二年,刚果也在伦敦开了一次“个展”。还有呢,它们的画全都卖出去了(买主是人类,废话),许多人类艺术家都没有那么成功。还有许多猿类的画,神秘地混入了人类艺术家的展览中,让许多不明情况的评论家惊艳不已,他们盛赞那些画的张力、韵律与平衡感。
从这个角度切入,想一想雌花亭鸟发现了一个它喜欢的花亭,那个花亭代表了什么?它立刻可以断定的是,“那是只很强壮的雄鸟”,因为那个花亭的重量,是雄鸟体重的几百倍,而且有些装饰品重达它体重的一半,必须从12码外抬回来。它知道雄鸟非常灵巧,因为把几百根树枝编成小屋、塔或墙,并不容易。雄鸟必然很聪明,不然无法依据复杂的设计建造成品。雄鸟的视力、记忆力都不错,不然无法在丛林中找到适当的建材、装饰品。雄鸟必然懂得生存之道,不然无法活得长久,学会足够的技巧,建造吸引雌鸟的花亭。还有,那只雄鸟的社会地位必然很高,因为雄鸟没事就较量高低,而且会互相偷取建材、装饰品,甚至破坏他人的花亭。威震群雄的雄鸟,地位高,建造的花亭才不受破坏。
人类艺术的第三个特征:每个人类族群都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创作与欣赏那种风格的知识,是学来的,而不是遗传的。例如今天在东京与巴黎流行的歌曲,很容易分别。但是那些风格上的差异,不是遗传密码决定的;东京街头的人,眼珠的颜色与巴黎街头的人不同,那才是遗传的结果。巴黎人与日本人可以互相访问,交流关于流行音乐的点子。可是许多鸟类的鸣唱,山鸡对于鸣唱的反应,都由遗传决定。那些鸟类,即使从未听过同类的鸣唱,或只听过异类鸟种的鸣唱,也能正确地鸣唱出自己的鸟歌。那就好像一个法国父母生下的婴儿,给日本人收养了之后,在东京长大、受教育,可是他仍然说的是法语,自然地唱出《马赛进行曲》。
因此,花亭全面地反映了雄鸟的基因品质。就好像女人让她的追求者接受一系列的考验,先是举重测验,然后缝纫、下棋、视力、拳击,最后的胜利者才有权成为入幕之宾。与花亭鸟比较起来,我们人类为了挑选配偶而设计的基因品质测验,简直莫名其妙。我们太看重外表的细枝末节,例如脸蛋和耳垂长度,或性感与名车,那些都不能反映基因的品质。美丽、性感的女人,或潇洒、拥有保时捷的男人,往往体内有些糟糕的基因,表现出其他恶劣的品质,这是个事实,尽管令人哀伤。请想一想,这个事实造成过多少人间悲剧。难怪那么多婚姻以离婚收场,我们直到最近才觉悟:我们选择的本领太差,而我们的标准太肤浅。
至于第二个特征——人类通过艺术,追求美感的愉悦经验。根据辞典的定义,艺术是“创作具有形式与美感的活动”。虽然我们无法问嘲鸫与夜莺:能不能欣赏自己鸣唱的形式与美感?但是它们只在繁殖季节鸣唱,这个事实已经令人怀疑答案是否定的。因此,它们大概不是为了美感经验而鸣唱的。
花亭鸟以艺术创作考验配偶,她们怎么会那么聪明?那是怎么演化出来的?大多数雄鸟追求雌鸟,炫耀的是身上的彩羽、歌唱、肢体表演,或者供应食物,作为基因品质的保证。新几内亚的两种天堂鸟则进了一步,雄鸟会在丛林地面清理出地盘,像花亭鸟一样,加强它们肢体表演的视觉效果,并炫耀身上的彩羽。其中一种,更进一步,雄鸟会在清理出的地面上摆放一些雌鸟筑巢用得着的物件:小块蛇皮,可以作为巢的衬里;粉笔或哺乳类的干粪便,可以当矿物质补充剂;以及可以当作食物的水果。最后,花亭鸟知道:有些用作装饰的物品,本身没什么用处,可是由于它们难得或稀少,仍然可以当作优质基因的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