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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以声音传讯的通讯系统在动物界有无数“前身”:许多动物都演化出声音传讯系统。有些声音传讯系统,复杂而精密,我们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如果它们代表人类语言演化的第一阶段,那么最近几十年训练猿类学习语言的实验结果,透露了猿类的“语言潜能”,可以代表第二阶段。人类儿童学习说话的过程,也许能提供更多线索,让我们重建从那第二阶段起步之后的发展细节。我们也会发现:世界上的确还能找到“简单的语言”,那是现代人类无意识发明的。研究那种语言,对我们研究人类语言的演化,提供了意想不到的线索。
在这一部中,我要针对我们的特质,回答上述的某些问题,那些特质有的高贵,有的像是双刃剑(可正可邪),有的稍具毁灭潜力。我们首先讨论语言的起源,在第一部中,我指出过:也许“大跃进”是语言铺的路,任何人讨论人兽间的关键差异,必然会举出语言。一开始我们会觉得追溯人类语言的演化,似乎根本不可能。没有发明文字之前,语言不会留下考古遗迹,而人类一开始尝试艺术创作、农业与制造工具,就有考古遗迹可供凭吊。人类语言也找不到可以代表早期阶段的样本,例如简单的人类语言,或动物语言。
在我们独特的文化特质中,艺术也许是最高贵的人类发明。人类的艺术似乎与任何一种动物行为都不一样,艺术创作似乎是纯粹的娱乐,与传播基因毫不相干。不过,关在笼子里的猿与大象,都能创作图画,与人类的艺术创作非常相似,可以瞒过专家,还有画廊收购收藏——虽然我们难以窥伺那些动物艺术家的用心。要是你认为那些动物创作是“不自然的产品”,那么野外雄性花亭鸟(与天堂鸟同宗)费心建造颜色缤纷的鸟巢(“花亭”),你怎么说?那些“花亭”是雄鸟传递基因的本钱——吸引雌鸟。我会论证:人类艺术原来也有那种功能,今天往往仍扮演那个角色。艺术品与语言不同,考古遗址中时有发现,所以我们知道:直到“大跃进”时代,才有丰富的艺术品问世。
对每一个人类特有的文化特质,我们必须问:它们在动物界的“前身”是什么?在我们的演化史上,那些特质什么时候开始接近现代的形式?那些特质在演化的早期阶段是什么模样?能不能找到考古证据?我们在地球上,是“万物之灵”,但在宇宙中呢?
农业是另一个人类特征,在动物界可以找到先例,而无“前身”,例如蚂蚁与白蚁,有的会“种植”真菌,可是它们与人类的亲缘关系毕竟太远。根据考古学证据,人类大约在一万年前“重新发明”了农业,那已是“大跃进”之后很久的事了。从采集狩猎的生活形态到农耕的转变,一般认为是人类史上的关键大事——从此以后人类就有稳定的粮食供应,并有余暇建设现代文明。事实上,仔细梳理那一转变,实况反而是:对大多数人而言,那个转变带来了传染病、营养不良,平均寿命也缩短了。一般而言,人类社会中女性命运的恶化,阶级不平等的开始形成,都是有了农业的后果。我们从猿演化到人,发展出许多人独有的特征,农业造成的后果,祸福相倚,难以拆解,其他人类特征都比不上。
所有这些文化特征都是人性的组构,其他动物似乎没有表现过,连我们最亲近的亲戚都没有。它们必然是我们祖先的“独见创获”,大约700万年前与黑猩猩分化后演化出来的。此外,虽然我们仍不清楚尼安德特人是否会说话、吸毒以及相互灭族仇杀,他们没有农业、艺术或制造收音机的本领,也毫无疑问。因此农业、艺术与制造收音机的本领,必然是最近几万年的人类创作。但是它们不可能凭空出现,它们必然有动物根由,就看我们认不认得出来了。
滥用有毒化学品(吸毒)成为普遍的人类现象,最近5000年才有文献可稽,它的根源可能追溯到农业发明以前。吸毒与农业不同,沾上了一点好处也没有,是纯粹的“恶”——威胁个人的生命,好在不是整个物种的。吸毒与艺术一样,乍看似乎动物界没有先例,也没有生物功能。不过,我会论证:在动物界,有一类动物构造与行为,都对主人有危险,奇怪的是,若不是那种危险,它们也不能发挥功能,吸毒是其中之一。
其实,我们成为万物之灵,凭的是文化特质,那些特质建立在我们的遗传基础上,赋予我们巨大的力量。我们的文化特征包括说话/语言、艺术、基于工具的技术以及农业。但是如果我们说到这里就停下了,难免不让人怀疑我们已陷入片面的自我陶醉。刚刚列举的特征,都令我们骄傲。可是考古学记录显示:农业对人类,功过难论,它给许多人带来灾难,让其他人受惠。滥用化学品(吸毒),是人类独有的丑陋特征。吸毒不会威胁我们的生存,可是另外两个文化行为就不同了:灭族以及大规模地消灭其他物种。这两种行为究竟是偶发的病态表现呢?还是与其他我们感到特别骄傲的特征一样,是人性的基本元素?想到这里,我们不免感到不安与尴尬。
虽然所有人类特征,动物界都找得出先例或前身,它们仍然算人类特征,因为地球上只有人类将它们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么,人类在宇宙中有多么特殊呢?行星上适于生命演化的条件一旦成熟,一定会演化出聪明又掌握高科技的物种吗?他们在地球上崛起,是不可避免的吗?在无数其他的行星系统中,都有他们的踪影吗?
不过,如果那些遗传决定的特征是我们惟一的特点,我们不会在动物界脱颖而出,也不能威胁其他物种与我们自己的生存。其他的动物也能在地面直立行走、奔驰,例如鸵鸟。有些动物脑子也很大,尽管还比不上我们。有些动物也实行单偶制,并聚居在一块,许多海鸟就是那样。白头翁、乌龟也很长寿。
宇宙中是否还有会说话、能绘画、以农耕维生、并耽于吸毒的生物呢?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因为距离太阳系最近的行星系统,对我们来说也太远了,仪器也探测不到那些特征。不过,我们也许可以侦察宇宙其他地方的高科技——要是那些高科技中包括发射太空探测船与星际电磁讯号,我们就可能侦察到。最后,我会讨论仍在进行的“地球以外智慧生灵”的长期搜寻。我会论证:从一个不同的领域——啄木鸟在地球上的演化——获得的证据,对我们思考“智慧生灵必然演化”的问题颇有启发。因此,关于我们的独特地位,也有启示——不只在地球上,还有我们接触得到的宇宙。
第一部与第二部讨论的,是人类独特的文化特质的生物基础。那些生物基础,包括我们熟悉的骨架特征,例如我们的大脑壳与直立步态,还包括我们的软组织、行为的特征,以及与生殖及社会组织有关的内分泌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