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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蜀黍是谷类——草本植物,种子含有淀粉,可食用,例如大麦仁、小麦粒。人类摄取的热量,现在仍以谷类占多数。尽管所有的文明都依赖谷类,可是不同文明就地取材,驯化了不同的谷类。例如中东与欧洲有小麦、大麦、燕麦与黑麦;中国与东南亚有稻米、粟、稷;非洲亚撒哈拉地区有高粱、非洲小米与龙爪稷;新世界只有玉蜀黍。哥伦布发现美洲后,玉蜀黍很快就被早期探险家带回欧洲,传播全球,种植总面积超过了其他谷类,只少于小麦。那么,为什么玉蜀黍不能使新世界的印第安文明,与旧世界的文明——由小麦和其他谷类供养的——发展得一样快?
考虑到这些事实后,澳大利亚土著的工艺技术发展得特别缓慢,就容易理解了。澳大利亚缺乏适于驯化的植物种,无疑是当地土著没有发展出农业的主因,这个后果与缺乏适合驯化的动物种一样严重。但是美洲的农业,落后于旧世界的理由似乎不是那么显而易见。毕竟,世界上好几种重要的粮食作物,是在新世界驯化的:玉蜀黍、马铃薯、番茄与厚皮瓜菜(如南瓜)是其中大家最耳熟能详的。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我们必须更仔细地研究玉蜀黍——新世界最重要的粮食作物。
原来玉蜀黍是一种很难驯化与栽种的植物,产品也不理想。这句话也许你听来觉得刺耳,尤其是爱吃烤玉米棒子的朋友。贯穿我的童年时光,我都在期待夏末到来,这时就可驻足路旁挑选外观最好看的谷穗了;何况玉蜀黍是美国最重要的农作物,内销值220亿美金,外销值500亿美金。不过请读者稍安毋躁,且听我道来。
植物呢?同样的论证也适用吗?一些类似的地方立即就跳上心头。与动物一样,野生植物中只有一小撮适于当庄稼。举例来说,雄雄同株/自花传粉的植物种(如小麦),比起雌雄同株/异花传粉的植物种(如黑麦)驯化得较早,较容易。理由是:自花传粉的植物种比较容易选择单株,培育纯系,因为它们每一代都不必与其他的野生株搅和。再举一例,从史前时代起,许多橡树的种子(橡实),就是欧洲与美洲居民的主要食物,可是至今没有一种橡树被驯化过,也许是因为松鼠的缘故——松鼠比较适合挑选与种植橡实。我们今天种植的作物,都是经过许多尝试后筛选出来的(美国东部的印第安人约在公元前2000年前驯化过菊草(sumpweed),菊草的种子含有大量蛋白质与油,可以食用。)。
在旧世界,容易驯化又容易栽种的野生草本植物,怕不止一打。它们的种子都很大——因为中东的气候季节分明——所以早期的农夫容易看出它们的价值。那些种子用镰刀就可以大量收获,容易研磨,容易调理,还容易播种。还有一个优点,不过不是那么一目了然,那就是:那些种子可以储藏——当年的农人不需要自己想出这个点子,因为中东的野鼠会储藏野生谷类的种子,有些储藏达27公斤。
美洲与澳大利亚的大型哺乳类,大多数在史前时代就灭绝了,究竟是气候的原因,还是最早的殖民者干的好事,科学家仍然在辩论。无论真相是什么?那一场大灭绝注定了美洲和澳大利亚最初殖民者的子孙,在1万年后被欧亚大陆与非洲的族群征服——欧亚大陆与非洲的大型哺乳类,大部分都保存下来了。
旧世界的谷类即使是野生的,种子产量也很高:在中东的小山坡上,0.4公顷野生小麦,可以收获317.5公斤麦粒。一个家庭几个星期的收获量,就可以吃一年。因此,在小麦与大麦还没有驯化前,巴勒斯坦已经出现了定居村落,镰刀、杵臼、窖穴都发明了,居民靠野谷维生。
所以,美洲与澳大利亚土著从未以哺乳类家畜作为蛋白质来源,只有安第斯山脉的居民有那个荣幸(天竺鼠),然而,比起旧世界的居民,他们从家畜得到的蛋白质,少得可怜。美洲与澳大利亚的土著哺乳类,从未拉过犁、车、战车,从未生产过奶,从未运载过人。新世界的文明凭着人类肌肉的力量蹒跚前进,而旧世界的文明却有兽力、风力与水力之助,一马当先。
驯化小麦与大麦并不是有意识的行动。我们叫做“驯化”的过程(野生植物经过人工栽培后的变化),并不是事先盘算的结果,而是人类偏好某类野生植物,因此意外地散播了那些受青睐的植物的种子,最后导致驯化的结果。以野生谷类而言,人类会自然地偏爱收割的植株通常具有几个特征:种子大,种子的种壳容易除去,种子不易抖落一地。只消几个突变,经过人类无意识的选择,种子大又不易抖落的谷类变种就出现了——我们认为它们是驯化的,而不是野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