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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机制,是有意或无意地将某地的土著物种引入其他地区。美国人比较熟悉的例子,有褐鼠(家鼠/亚洲土著种)、欧洲椋鸟(European starlings)、棉铃象鼻虫(侵害棉木),与侵袭树木的真菌(例如荷兰榆树与栗树)。欧洲也有外来物种的问题,例如亚洲来的褐鼠。外地来的物种,往往会在客地消灭土著种,或者把土著种当食物,或者疾病。受害者由于从来没有与入侵者“相处”的经验,所以无法及时演化出因应的对策。美洲栗树(American chestnuts)就是因枯萎病灭绝的,致病的真菌来自亚洲,而亚洲栗树就不怕那种真菌。同样地,外来山羊与老鼠在海岛上,消灭了许多植物与鸟类。
至少我们知道到哪里去找布拉斯僧鸟。许多其他物种,我们只有19世纪探险家采集的标本,关于采集地点,通常只有模糊的记载——例如“南美”,一些稀有鸟种要是只有那么宽泛的搜索,想找到它们,无异大海捞针。它们的歌声、行为与栖境偏好,都没有记录。因此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它们,或者如何辨认出它们——要是我们有机会瞥见或听见它们的话。
是不是所有可能引起危害的生物,全部都释放到世界各地了?当然不是,还有许多海岛羊与褐鼠没光顾过,许多国家以隔离检疫措施防堵许多昆虫与疾病入境。美国农业部花费了大量资源,企图防止巴西杀人蜂与地中海果蝇进入美国,可是失败了。事实上,最近引入东非维多利亚湖的尖吻鲈鱼,可能会酿成现代史上最大规模的灭绝事件,因为维多利亚湖有200种以上的丽体鱼,非常奇特,世间无双。尖吻鲈鱼是体型很大的猎食者(体长可达2米),当初将它们引入维多利亚湖,是为了增加当地人的蛋白质摄取量,哪里知道它们是土著丽体鱼的扫把星,不仅鱼群大量减少,搞不好至少一半鱼种要灭绝。
所以,“自1600年以来,北美洲与欧洲有多少鸟种灭绝?”这个问题我们有精确的、毫不含糊的答案。要是其他的生物群,我们也有这种品质的信息,那么评估“大灭绝”论战的第一步就完成了。不幸得很,关于植物与其他动物,情况可不像北美的鸟儿那样明确,至于世上其他地区,更别提了——最不清楚的就是热带的生物,因为热带生态系,是地球最主要的生命系统,绝大多数生物生活在其中。大多数热带国家,赏鸟人士很少,甚至没有,所以别提什么鸟类年度监视信息了。许多热带地区,自从许多年前有人做过田野生物学调查,就再也没有侦察过。许多热带物种的命运,并不清楚,因为自从世人知道它们存在之后,再也没有人见过它们,或者特意搜寻过。举个例子吧。世人知道的布拉斯僧鸟(Brass’s friarbird),只有18只标本代表,是1939年3月22日到4月29日射杀的。没有科学家再度访问过采集到那些标本的地方,所以那种鸟现在的情况,我们一无所知。
破坏栖境是我们灭绝其他生物的第三个手段。大多数物种生活在特定栖境中:沼泽鸣鸟(warblers)栖息在沼泽中,松鸣鸟栖息在松林中,要是将沼泽的水抽干,地填平,或将松林吹掉,等于将依赖那些栖境的物种置于死地,用猎枪一只一只将鸟儿打下,也不过是那个下场。举个例子好了。菲律宾宿务岛有10种土著鸟种,可是将森林砍伐殆尽后,9种灭绝了。
因此,那个亚种灭绝了,证据确凿。许多其他亚种,以及那108种鸟灭绝了,也毫无疑问。自欧洲人定居以来已经消失的物种,以及每一种类最后一个个体死亡的年份如下:大海雀(1844),戴眼镜的鸬鹚(1852),拉布拉多鸭(1875),信鸽(1914),卡罗来纳长尾鹦鹉(1918)。大海雀先前在欧洲也出现过,但自1600年以来欧洲生活的其他鸟类没有被记录为已灭绝,尽管有些种类在欧洲境内已灭绝而在其他大陆上存活着。不过,国际鸟类保护委员会的判准,实在太严格了,不符合那些判断标准的鸟儿,就一定存活着吗?对于北美洲与欧洲大多数鸟种而言,答案是:“是的。”这两块大陆上的鸟迷,成千上万,密切地监控所有鸟儿的动向。越是稀有鸟种,他们搜寻得越起劲。因此,北美洲与欧洲的鸟儿,若有哪一种灭绝了,绝不可能没人注意到。目前,北美洲只有一种黑胸虫森莺(Bachman’s warbler),还存亡未卜。这种鸣鸟最后一次观察到的记录,是在1977年,可是国际鸟类保护委员会因为接获未经证实的记录——还没放弃希望。因此,北美洲自1600年以来,灭绝的鸟类至少5种,至多6种。同样地,欧洲自1600年以来,灭绝的鸟类只有1种。不错,只有1种,你没看错。
谈到破坏栖境,最糟糕的事还没有发生,因为我们刚开始认真地破坏热带雨林——世上物种最丰富的栖境。雨林中丰富的生命,简直就像神话。例如,在巴拿马,在一个雨林树种上生活的甲虫,就超过1500种。雨林面积只占地表的6%,却蕴藏着地球生物圈一半物种,每一块雨林都有大量的土著种。一些生物资源特别丰富的雨林,已经给毁了,例如巴西大西洋岸的森林、马来西亚的低地森林,几乎全完了:婆罗洲与菲律宾的雨林,20年内大部分会被砍尽。到了21世纪中叶,可能幸存的大片雨林,只能在中非的扎伊尔(Zaire)与亚马孙盆地找到了。
在我们接受那个数字之前,我们得先了解它是怎么算出来的。国际鸟类保护委员会判定一种鸟儿灭绝,有两项要件:一、这种鸟先前在某一地区出现过或可能出现,所以在该地区搜寻这种鸟;二、经过许多年仍然搜寻不到。有许多例子,观鸟人士目睹了整个族群萎缩的过程,并对最后的几只,有完整的追踪。举例来说,美国佛罗里达州最近有一种雀鸟的亚种海滨灰雀(dusky seaside sparrow)灭绝了。这种雀鸟栖息在一片沼泽地里,可是由于沼泽地遭到人为破坏,族群逐渐缩小。保护单位在仅剩的几只身上系上了识别标志,便于追踪。最后只有6只还活着,由保护人员抚养,期望存亡续绝。不幸它们一只一只都死了,1987年6月16日,最后一只死亡。
每一物种都依赖别的物种,或是食物,或是栖境。因此物种与物种联系在一起,就像不断分枝出去的骨牌行。一行骨牌只要推倒一片,就会使其他的一些也倒下。同样地,灭绝一个物种可能使其他一些物种遭殃,那些物种灭绝后又会导致其他一些物种灭绝。这第四个灭绝机制,可以描述为涟漪效应。自然界的物种太多,彼此间又形成复杂的关联,因此无法预见涟漪效应怎样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