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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纯属巧合?每个个体的预测都是错的,而且误差范围很大,为什么所有答案的平均值恰好是正确答案?“也许大众的民主决策,比我们以前想象的更值得信赖。”骄傲的高尔顿爵士,作为“优生学之父”,于1907年发表了他的这一研究结论,这显然对他本人的优生学理论是个讽刺。
这个做法如今变得如此普及,是时候把它当作一个社会现象来认真研究了。今时今日,什么都可以评分。喜欢昆汀·塔伦蒂诺的新片?去电影网站Allociné给个五星吧。觉得某家酒吧的气氛有点闷?上餐馆点评网站Yelp给它打个三星。觉得这个苹果挞的食谱实在太甜了?立刻上食谱网站Marmiton给个一星差评。
然而,这些预估数字里却藏着一个惊人的秘密。农户将牛屠宰以后,这头大牲口变成牛肉的净重是543公斤。而参与竞猜者集体估算的平均值是542公斤,几乎堪称神算!
人也可以打分。不管是你的数学老师,还是上次跟你拼车的同路人,是你家附近的面包店师傅,或是你的一夜情对象……谁都逃不开。连私人医生也不能幸免!谷歌+上,那些被评为“冷漠”“粗心”“毫无同情心”的大夫会立刻被判低分,而另一些“热情又有能力”的大夫会得到五星好评。虽说国家医师协会理事会始终不认可这套评分系统,那些钻牙时下手太重的牙医照样会在网上得零分。
高尔顿先生正是在这样一种时代背景下去普利茅斯“赶集”的,他的目的是收集群氓无脑的新证据。在翻遍787张下注的单子之后,他满意地记录下了结果:大多数人的预估与正确答案谬之千里,有的过低,有的则太高了。
评分体系如今无处不在,举足轻重。因为群体判断在网络上公开后,一件商品能否畅销,或者服务能否得到认可,网民的打分很关键。他人对网民个体的打分也是如此。那些得到差评的个体很容易失去他人的信任,下一次去度假时,很可能在爱彼迎(Airbnb)上找不到房子,在优步(Uber)上也叫不到车。美国专门给饭店、酒吧评分的网络平台Yelp,现已变成普罗大众的米其林指南。大众只要用手指轻松点击,就能决定哪家饭店火爆,哪家饭店破产。商户在这个网站上每上涨或降低一颗星,营业额就会增加或损失10%。如果汤里掉了一根头发,或者服务员像门神一样凶神恶煞,那么饭店要小心了。网民们可不会客气。
在高尔顿的时代,类似的精英主义观点并不少见。与他同时代的很多知识分子都深信乌合之众是愚昧无知的,而且他们数量越庞大,就越愚蠢。古斯塔夫·勒庞(Gustave Le Bon)在其1895年的著作《乌合之众:大众心理研究》中也说:“人独处时智慧,成集体时愚昧。”而早在1841年,查尔斯·麦凯(Charles Mackay)在《非同寻常的大众幻想与群众性癫狂》(Extraordinary Popular Delusions and the Madness of Crowds)中指出:“大众”缺乏反思能力。
你可能会问,这有什么问题?科学不是已经完美证明了群体智慧有用而且集体判断值得参考吗?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社会影响力依然存在。比如锡南·阿拉尔的团队做过一个让网民评价他们对网络新闻感兴趣程度的实验。实验者随机抽取了10万条新闻,每篇文章刚发出来,科学家就先上去给它打上第一个分数。结果显示,如果首条评价是肯定的,这则新闻的总平均分会升高25%,不管随后跟进了多少真实的网民评价。这是因为网民打分前都习惯先看看前人打的分,难免会受先前意见的影响。“从众效应”的强大之处在于,不管被评价对象的真实水平和质量到底如何,只要第一个“假评”是好评,后面的人也更倾向于给好评。
高尔顿同时也是一位出众的统计学家。他建立了人类形态研究实验室,测量不同人种的认知能力与他们各自外貌特征的联系。像他自己这样的白人颅骨光滑硕大,位于人种等级的顶层,而下等人、女性,还有他在英国殖民地各处旅行时考察的非洲当地人处于等级底端。这一套优生学理论在随后几十年中传遍世界。在其影响下,美国1909年首度立法,给“罪犯和智障者”绝育。而这样的“优生学”理论在纳粹德国手里发挥到了极致。
另外,用户间心照不宣的“互贿”心理是使评分系统失衡的另一个因素。在一个人人互评的世界里,为了给自己换回一个好评,还有什么比先给对方一个好评更有效呢?在优步上,司机跟乘客之间要互评;在爱彼迎上,房客跟房东互相打分。在北美的一些中学里,老师给学生的分数写在成绩单上,而学生给老师的分数体现在“评师网”(Rate My Professors)上。在这种情况下,也许老师在给学生的家庭作业打分时高抬贵手,就会使自己的网评多一颗星。事实上,2002年的一项研究显示,美国高校出现了普遍高分的现象,部分原因确实在于引入了学生给教师打分的系统。简单来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小辫子在别人手里,胆敢第一个打差评的人,就等着受到报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