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有用的和最没有用的知识 ——先秦的文化成就 (第4/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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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事君,多识语鸟兽草木之语。
“兴”“观”“群”“怨”指诗可以表达情感,“事父”“事君”意为可以孝敬父母、忠君做事,而且,学诗还能学习知识,识鸟兽草木之名。
孔子特别推崇“礼”和“乐”这两件事。下一章我们会讲到孔子的“礼”,这里讲讲“乐”。孔子说的“乐”,指的是一种官方指定的,品味高雅的音乐。孔子认为,“乐”的功能是感染人的情绪,陶冶人的情操,净化人的心灵。如果人人都有很高的道德水准,这世界不就很美好了吗?国家的管理成本不也降下来了吗?
所以,一定要提倡高雅的“乐”。
孔子的观点并非空想。我们现在就有很多“主旋律”歌曲,目的就是要提高人们的道德水平,提高社会的凝聚力。在采取军事化管理的场所,“乐”的感染效果更为明显: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每天长时间播放,人们的精神状态因此有很大的不同。在服务、中介、推销等压力比较大的行业里,每天早晨都要播放励志歌曲,跳集体操,喊口号,这也是在用“乐”的方式来改善人们的精神状态。
那么,我们是不是就要以这个标准来衡量诗歌艺术呢?越能洗涤心灵的作品,艺术价值就越高呢?
不!
如果按照孔子的标准来看“乐”,那些最能教化风俗、洗涤人心灵的诗歌,就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的诗歌。
但事实恰好相反。
孔子亲自编写的《诗经》里,其中《大雅》一章是描写周王室贵族的雅乐,是《诗经》中最高雅的部分。那么,请你现在背诵《大雅》中的诗句,你背得出来吗?你举手问老师,让他背一个,看他背得出来吗?别说老师了,今天全世界都没有多少人会背《大雅》,连读过的人都不多了。
文学史上能流传下来的,被大众传唱的并不是《大雅》这样的“主旋律”,而是那些歌颂生活、赞美爱情、崇尚自由,甚至是嘲笑礼教的诗篇。“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是靡靡之音啊;“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这是亡国哀声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这是在嘲笑礼教啊。
反倒是这些诗句,才是脍炙人口的千古名篇。它们的艺术价值才是公认最高的。
问题出在哪儿呢?
礼教、道德的目的是要求人们遵守规矩,本质是要束缚人。而艺术之所以吸引我们,是因为在艺术的世界里,我们可以不受现实的束缚,追求无限的自由。
所以礼教和艺术,本质上是矛盾的。
在古往今来的各个社会里,艺术家大多是怪异、和传统观念格格不入的人。欧美国家风气自由吧?可欧美国家有很多追求稀奇古怪的艺术家,外国老百姓也看不惯他们的行为,也把他们当神经病看。更不用说那些要求人人都整齐划一的集权社会了。纳粹掌权之后,第一个迫害的就是作家、艺术家。
屈原就是一个被社会排斥的艺术家。屈原是战国时候的楚国人,他并不姓“屈”,而是和楚国国王一个姓,是楚国的贵族。前面说过,在分封制时代只有贵族才能当官,屈原因为出身好,一开始也在楚国当了不小的官。
问题是,屈原是一位天生的艺术家,艺术家是做不好官的。
要想成为艺术家,就必须在精神的某一方面达到极致,毫不妥协,这样作品才能与众不同,才能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然而政治不同,政治是妥协的艺术。在现实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是天下无敌的超人——哪怕是最有权力的皇帝,有三个普通人上来一起揍他,也能把他揍死了。政治家之所以拥有政治权力,是因为别人肯同你合作,既然是合作,就需要互相妥协。
艺术和政治,一个是极致的理想主义,一个是极致的现实主义。作为艺术家的屈原,注定搞不好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