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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原南并不清楚这些历史,佐藤先生也没有多说什么,只留下了联络方式,说会再来探视父亲,但之后才过一周,父亲就走了,佐藤先生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再见到佐藤先生时,已经是父亲的告别式了。
中部国际机场建成后,名铁常滑线因为衔接名铁空港线的关系,列车的班次和等级都增加不少,车上有许多各国人士,提着行李箱,显然是要前往机场的,像栗原南这样单独乘车的中年妇女几乎没有。离开名古屋市区后,大型工厂、集合住宅渐少,接着的是成片的二层楼平房,越接近常滑,平房的顶上有了瓦片,最后是许多平房的墙壁成了木造。
常滑其实变了许多,自从中部国际机场落成,常滑衔接机场那侧开始有物流公司进驻,紧接着是大型商场,还有相关各行各业也兴旺了起来,但在另一侧,常滑仍是那副凝结在时空中的样子。
哦?刚刚那对台湾情侣也在常滑下车了,他们正摊开「烟囱散步地图」看着,真的是观光客。常滑从战后以来就是陶瓷工厂聚集之处,全盛时期林立的烟囱随时都喷着黑烟,小时候,父亲就在其中一家工作,父亲一开始只做粗活,搬运砖头、花盆,日日都弄得浑身脏污,后来,老板发现他字体清秀,于是改让他为高档瓷器上釉色花纹,有时负责题字,医生说,父亲的病,有可能是当年的工作接触了太多重金属所致。
现在,当年的窑只剩下其中一些还有开工,市政府就把停工的陶窑烟囱当成了观光资源。路旁左右堆置着陶瓷制品,一个个浴缸套迭在一起堆放着,不远处是好几迭的花盆,那两个台湾人往海边去了,大概是想去看看赛艇吧,不过他们显然不晓得赛艇不是每天都有的,栗原南左转,把他们抛在身后。父亲的住处,也是她的老家,就在眼前。
门牌上写着「栗原」,原本应该有「敏雄」、「佳子」、「南」三个名字在下头的,现在一个都没有了。
推开门,一股不好的回忆涌了上来,家里还是像小时候那么的狭窄,走道上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不过父亲总是把它整顿得一丝不苟……一直到他病倒前。已经半年以上没有人居住,橱柜、桌面上免不了上了一层薄薄的灰,栗原南对灰尘过敏,摀起鼻子,左右看了看,决定先走上楼。
楼上是父亲的书房,放满旧书的柜子,紧贴着小得可怜的衣柜,父母亲的卧房小到放不下,只好摆到书房来,一张小小的书桌,上头摆着父亲爱用的钢笔,还有一台早已坏掉的打字机。
父亲一直有在写一些诗,或是短文,文笔相当优美,偶尔会投稿,若是刊上了,他们就能用稿费加菜个一两餐,她结婚离家之后,听说有位出版社老板赏识父亲,于是父亲就到名古屋工作了一阵子,后来泡沫经济崩溃,出版社倒闭,父亲又回到常滑,靠着存款、母亲帮佣,与零星做一些润稿校字工作度日,但每次父亲与她见面,总是穿得很体面,还塞钱给她,说东京物价高,要她吃好一点。直到后来,她才知道父母一直过得这么清苦。
父亲从台湾「引扬」回国之后,辗转了好些地方,最后才在这个常滑港找到安身之处。父亲来到常滑以前的事她一无所知,包括他曾到过台湾,他如何来到常滑的,父亲绝口不提,母亲也所知甚少,直到在告别式上,佐藤先生语带感伤的回顾了父亲的一生,栗原南才知道,原来常滑并不是父亲的故乡。
她打开衣柜,里头也没几件衣服,栗原南叹了口气,但衣柜底引起了她的注意,木头的接缝似乎裂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