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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普尔小姐走出牧师住宅的大门,沿着通向大街的小巷前行。
她拄着朱利安·哈蒙牧师结实的树木拐杖,走得相当快。
她经过红牛商店和肉铺,在艾略特的古董店前稍事停留,往橱窗里看了看。这个商店巧妙地开在“蓝鸟”茶馆兼咖啡屋的隔壁,因此,当富人们停下车来品一杯好茶,并尝过一点美其名曰“家庭烘焙蛋糕”之后,便可能抵挡不住艾略特先生装饰得颇有格调的橱窗的诱惑。
在这个圆形突出的古董橱窗里,艾略特先生展示出了可以满足各种品位的商品。两只沃特弗德出产的玻璃酒杯放在一个完美无缺的冷酒器上。一张用各种形状的核桃木拼起来的书案一望而知货真价实。橱窗里的一张桌子上则摆着各色各样的廉价门环和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包括几件德累斯顿雕花陶瓷、两串样子难看的珠链、一个刻有“坦布里奇赠”字样的马克杯,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维多利亚风格的银器。
马普尔小姐全神贯注地望着橱窗里的东西。艾略特先生如同一只年迈的肥蜘蛛,从他那撒开的蜘蛛网里向外窥视,盘算着有没有可能捕捉到这只刚刚飞来的“苍蝇”。
但就在他断定“坦布里奇赠”的那件迷人礼物对住在牧师家的这位女士太过昂贵(自然啦,艾略特先生跟别人一样很清楚她是什么人)的时候,马普尔小姐通过眼角的余光,看见多拉·邦纳小姐走进了“蓝鸟”咖啡屋。于是,她当即决定,自己得喝一杯可口的早晨咖啡,才能抵御寒风。
已有四五位女士在咖啡屋里面小憩,算是为上午的购物活动增添一点情趣。马普尔小姐朝“蓝鸟”昏暗的装潢眨巴着眼睛,巧妙地装出闲逛的样子。忽然,邦纳小姐打招呼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啊,早安,马普尔小姐。请到这儿来坐吧。我是一个人呢。”
“谢谢。”
马普尔小姐感激地在“蓝鸟”屋提供的硬邦邦的蓝漆小扶手椅上坐下了。
“这寒风真是刺骨啊,”她抱怨道,“我的腿又有风湿,所以走不快。”
“啊,我明白。我有一年得过坐骨神经痛——那一阵子大部分时间都很痛苦。”
两位女士津津有味地谈了一会儿风湿病、坐骨神经痛和神经炎。一个绷着脸的姑娘身穿粉色罩衫,上面印有飞翔的蓝鸟。她摆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哈欠连天地在茶点单上写下她们点的咖啡和蛋糕。
“这儿的蛋糕,”邦纳小姐用密谋般的声音低语道,“可相当好呢。”
“我对那天从布莱克洛克小姐家出来时碰见的那个相当漂亮的姑娘很感兴趣,”马普尔小姐开口了,“我想她说她是做园丁的。她是本地人吗?海默斯——是叫这名字吗?”
“啊,是的,菲莉帕·海默斯。我们的‘房客’。”邦纳小姐因为自己的幽默而笑了起来,“真是个文静的好姑娘,一名淑女,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的话。”
“我有些纳闷。我认识一个海默斯上校——是在印度的骑兵团。也许是她的父亲?”
“她是海默斯太太,是个寡妇。她丈夫在西西里岛还是意大利本土被杀了。当然,死掉的也有可能是她父亲。”
“我猜,她会不会是有一点儿罗曼史呀?”马普尔小姐调皮地暗示道,“跟那个高个儿的年轻人?”
“您是说帕特里克?哦,我不知道——”
“不,我指的是戴眼镜的那个年轻人。我看见他们在一块儿来着。”
“啊,当然,埃德蒙·斯韦特纳姆。嘘!坐在角落里的是他母亲,斯韦特纳姆太太。说实话,我不知道。您认为他仰慕她吗?他可是个奇怪的年轻人呢——老是说些非常讨人嫌的话。他应该很聪明的,您知道。”邦纳小姐明显不以为然地说道。
“聪明并不等于一切,”马普尔小姐摇头,“啊,咱们的咖啡来了。”
绷着脸的姑娘砰地放下咖啡杯。马普尔小姐和邦纳小姐相互推让着蛋糕,“听说您和布莱克洛克小姐在一块儿上学,我很感兴趣。你们的友谊真是深厚呢。”
“是的,的确如此。”邦纳小姐叹息道,“很少有人能像布莱克洛克小姐这样对老朋友保持忠诚。哦,老天爷,那些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么一个漂亮的姑娘,过得那么快活。这一切似乎那么悲哀。”
马普尔小姐尽管不知道什么叫“那么悲哀”,却依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生活真是艰难啊。”她小声说。
“‘勇敢地承受起痛苦的折磨’。”邦纳小姐呢喃着,眼中涌现出泪水,“我总是想起这句诗。真正的忍耐,真心的顺服。这样的勇气和忍耐应该受到嘉奖,我一直这么说。我对布莱克洛克小姐的感情再怎么深厚都不过分,无论她得到什么好的报答,她都当之无愧。”
“钱,”马普尔小姐说,“可以让人的生活道路变得非常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