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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街上的行人明显少了。王亭业的老婆领着宛云去找张元庆借钱。她在路上一遍遍地问宛云:“妈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宛云就说:“记住了,我唤他张伯伯,就说爸爸回不了家,我们家没钱过节了,求张伯伯先借给我们一点钱,过了年我们给他当牛做马也会还。”宛云说完又补充,他给了我们钱,我就跪下来给他磕头,祝他今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着宛云又问“东海”和“南山”是什么意思?王亭业的女人使劲拉了一下女儿的手说:”等你爸爸回来了给你讲就会明白了,他学问大。”宛云又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做了什么错事让人抓走了?”宛云很伤心地说:“爸爸做错了事就快改嘛,改完了不就回来了吗?”王亭业的老婆心猛烈地抽动了几下,她说:“爸爸早晚有一天会回来的。”宛云带着哭腔说:‘我画的大象和龙,爸爸还没有看到过呢。”

自从王亭业被捕后,刘秋兰带着女儿宛云整日惶惶不安。开始时她以为抓错了人,丈夫除了学校和家里,平素很少出门,交往的人员也很有限,不至于冒犯当局。后来监狱里来人取丈夫的换季衣裳,刘秋兰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知道丈夫仍然活着。难过的是既取了衣裳,他就要继续在狱中度日了。刘秋兰不知王亭业关在哪家监狱,托人也打听不出来,她认识的人都不是有头有脸的。刘秋兰就去找郑家晴,以为他神通广大,然而学校的人说郑家晴休病假去了。刘秋兰又去找王亭业的几个同事。大家见了她都有些躲闪,一再说平素与王亭业只是彼此点个头的情分。校长倒是很和善,他偷着给刘秋兰补发了两个月的薪水,一再叮嘱她不要把事情说出去。刘秋兰对他千恩万谢,但那点钱对于多病的她来讲无疑是杯水车薪。刘秋兰迫不得已停了多年服着的汤药,把有限的钱都用在柴米油盐上。她和宛云每天只吃两顿稀饭,一夜下来尿罐被她们娘俩儿尿得浮游浮游的,直往外漾。宛云明明想吃干饭,但她知道父亲一走家里就没有进项了,所以还故意对母亲说:“我原先就爱喝稀的,可是你们老不给我做。”说得刘秋兰把泪往肚子里咽。若是没有宛云,也许她支撑不到今天了。她的风湿病严重的时候下炕都困难,浑身的骨头缝都疼,她恨不能在房梁搭上一根绳子吊死。只是她痛快后一了百了,宛云没爹没妈的怪可怜的。她便想要不把宛云也一块弄死,上药店买包砒霜便是。她惟一一回这样灰心丧气地设计宛云的黑暗结局时,家里的灯蝇突然断裂,一盏灰尘累累的灯正砸在她的肩膀上,使她惊叫着坐起。宛云走过来帮助她揉肩膀,说:“妈妈,你刚才乱想什么了,你的眼睛看着好吓人,我不敢说你,我就看灯,灯知道我的心思,它就掉下来告诉你不要瞎想。”刘秋兰不由得抱过宛云哭了,她发誓要把她好好抚养成人。

近一年来刘秋兰总共朝张元庆借了两回钱,因为王亭业的同事都声称家里不富裕,没钱借给她。张元庆是惟一可以接济她的人。张元庆是一家大饭店白案上的师傅,比刘秋兰大七岁。他们是同乡。只是刘秋兰与王亭业结婚后,他们之间很少走动。当刘秋兰需要帮助时。这才想起了张元庆。于是就带着宛云去借钱,张元庆很痛快地把钱借给她。然而她第二次独自去借钱时却遇到了张家女主人的冷脸子,她说家里孩子的裤子破得不成样子,都不舍得扯块新布来做,说张元庆的一双布鞋穿了六年了,刷洗得底儿都薄了,也没敢买双新的,弄得刘秋兰觉得自己这样屈辱地活着十分无聊,强忍着泪告别女主人凄凉地回家。走到半路上,张元庆叫了一辆车追上来,给了刘秋兰一些钱,让她别跟自己的太太说就是。不是到了年关迫不得已的话,刘秋兰是绝对不会再去找张元庆的,她也知道这样借下去不是个办法。为解燃眉之急,她又把家中值点钱的东西都当出去了,就连棉衣也是刚赎回来不久。她很想找一份事来做做,可她没有手艺,又出不得力气活。她想如果再有一年王亭业不出狱,她若不想卖身的话,只能带着宛云回乡下的娘家了。

刘秋兰忐忑不安地领着宛云踏入张元庆的家门。门的右侧吊着一盏金色的南瓜灯。门楣两侧则挂着红纸黑墨字的对联:富贵人家喜事多,吉庆有余万事兴。两个硕大的福字端端正正地坐在两扇对开的木门的中央,看上去就像两个方头大耳、作威作福的老爷子。刘秋兰暗自叹口气,心想看看人家多有过年的气氛。

宛云一直扯着刘秋兰的衣襟,那样子有几分胆怯,仿佛母亲要把她卖人张家当童养媳似的。一股炒瓜子的香热气扑鼻而来。张元庆的老婆穿扮一新地站在灶前用铁铲翻炒着锅里的瓜子,她的一双儿女偎在灶前尝瓜子,看火候是否到了。刘秋兰鼓足勇气和女主人打招呼:“张嫂,忙年货昵?”女主人大约想到过年对人冷若冰霜有些不善良,所以挤着笑说:“这点瓜子还是前年存下的,一直没舍得吃,放陈了,都有点跑味了。”她对自己的女儿说:“快给妹妹抓把瓜子!”宛云很懂事地说:“谢谢张伯母,我不爱吃瓜子。”女主人也就不客气了,地单刀直人地对刘秋兰说:“妹子,我真不好意思大过年的跟你哭穷。”她使劲翻炒了几下瓜子,然后蹲下身子将柴火往灶外撒了撤,说:“这不元庆出去了。大过年的也得加班,就图多挣那俩钱儿,手头实在紧。俺婆婆在乡下得了半身不遂,前些天元庆刚把家里仅有的那点钱换成一袋面、一袋米,还买了一捆粉条送回乡下,不然婆婆家里连年也过不下去了。”刘秋兰觉得脸一阵阵发烧,她只好附和道:“唉,我知道谁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女主人说:“我知道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可我实在帮不上你什么了。”刘秋兰觉得这样再提借钱的事就太不谙世故了,只能强颜欢笑地说:“我今天带宛云来,只是来谢谢嫂子和元庆对我的一片恩情,可惜手头紧,没带什么东西来,嫂子不见怪就是了。”女主人喜出望外地说:“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吗?你和元庆是老乡,人家不是说嘛,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这情份不浅呐,我是元庆的老婆,咱们也该算是姊妹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说着,把炒瓜子的铲子丢给自己的女儿。说:“替妈妈炒一会儿,我跟你姨进屋唠一会嗑。”刘秋兰连忙推脱:“大过年的。你这里还有一堆话要忙,我也得赶紧领宛云回去收拾收拾,家里还没扫尘呢。”女主人更加喜不自禁地大张着嘴说:“那我就不留你了。等元庆回来我跟他说你来过了。”刘秋兰满心都是泪水,但她还是笑意盈盈地对宛云说:“快提前给张伯母磕个头!”宛云犹豫着,不肯跪下来。女主人连忙说:“磕什么头,都是自家人,咱不兴这个,别难为孩子!”她不由分说地把宛云拉扯到灶台前,一把一把地往宛云的衣袋里抓瓜子。由于瓜子烫,每抓一回她都要“唉哟”叫一声,宛云觉得很不自在,但她发现母亲冲着她微微点头,也就由着女主人一惊一乍地滥施热情了。

刘秋兰领着宛云再次回到街上时觉得街景更加单调和寂聊。天空灰蒙蒙的,这种天色不是由于近晚的缘放,而是因为云气下沉,惨淡的云密不透风地聚集在一处给人造成的压抑感。刘秋兰不知道天是否也过年,如果是那样,它该现出一些彩云才是。看来天也是没有情绪过年的。宛云知道母亲没有借到钱心里难过,就紧紧拉着刘秋兰的手,想这样母亲就不至于流泪。有几个如她们一样落魄的人在街上愁容满面地蹒跚,有个乞讨者竟然把刘秋兰当成富贵人家的太太,“扑嗵”一声跪在她们母女前行的路上,带着哭腔说:“可怜可怜我吧,我家里穷得过不去年了,小孩子在炕上饿得嗷嗷叫。”刘秋兰叹口气,说:“你找错人了,我们家也穷得揭不开锅了。”乞讨者再也没脸抬起头来,他匍匐到路边。将路让开,看上去就像一只缩著脖子的乌龟。宛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们家的小孩子几岁了?会嗑瓜子吗?我送给一兜瓜子吧。”说着,就要从衣袋里往外掏瓜子,刘秋兰拍了一下宛云的肩膀小声说:“哪有送人家瓜子的。”乞讨者却头也不抬地麻利地从裤袋里掏出一块脏兮兮的蓝布,把它铺开摊在地上,宛云便心领神会地将瓜子一把把地抓到那布上。黑壳的瓜子就像一群暴雨前的蚂蚁一样聚着堆儿,吸引着过往行人侧目观望。宛云快把两个口袋的瓜子都掏空的时候,刘秋兰连忙扯着女儿的胳膊朝前走,因为有些行人已经停下了脚步。乞讨者也没说声“谢”,顾自埋头哆哆嗦嗦地把蓝布对角折了,然后把瓜子掖进怀里。等宛云再次回头张望时,他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惧怕冷风吹打似的斜着身子向前走:待到宛云将要拐弯再次回头张望时,乞讨者又跪在了一个行人面前,远远看去就像一条狗。宛云有些难过,她就把所剩无几的瓜子一颗颗地往嘴里扔,咔一咔——地清脆地嗑着。瓜子很香,不像是放陈了好几年。倒像吸足了当年的阳光精华才会孕育出来的,它格外饱满、芳香、充盈,吃得宛云满嘴溢香。刘秋兰见状也不由得从宛云衣袋里摸出十几粒,每嗑一个她都有不同的感慨:“嗯,真香,肯定是当年的,怎么说放陈了呢?”“嗯,确实是当年的,一点也没跑油,唉——”“黑瓜子就是比白瓜子香。”“把这瓜子仁碾碎了包糯米汤圆才好吃。”“我小时候看别人家种的向日葵快成了的时候,还跟邻居家的小兰去偷过呢。新抠出来的瓜子皮毛茸茸的,它的仁是甜的。”“嗯。吃瓜子养脑子,早年你爸爸爱头疼,我就常买瓜子给他吃,吃得他的门牙愣是划出了一个豁儿——”刘秋兰说不下去了,她也没心思吃下去了,她们慢慢腾腾地走着,多么希望除夕夜此时就能轰隆而至,与她们立刻擦肩而过啊。

她们母女回到家里后都觉得累,于是就倒在炕上睡了。醒来时天色已经昏暗了,才下午四点左右的光景,夜的感觉就明显起来,足见新京深冬时节的昼短夜长。刘秋兰打来一盆清水。把箱箱柜柜又擦了一遍,其实清晨她已擦过了。她还把所存的几张彩纸拿出来,铰了几张窗花贴上去。由于许久不动剪子了,她的手涩了不少,因而鲤鱼的尾巴处理得没有纹路,看上去闷乎乎的,很蠢,而蜡梅花铰得更像金橘,那花朵的边缘没有起伏和层次,秃头秃脑的。虽然如此,它们还是给屋子增添了某种喜庆气氛。刘秋兰把早就存好的二斤白面拿出来,打算包—顿白菜水饺。虽然没钱买肉,可柜橱里还存着几两虾皮。用白菜来借借虾皮的海味儿,料必饺子的味道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宛云帮助母亲把白菜洗了,然后跟着她挑虾皮中的砂子和海草。她们做这些事的时候默不作声,昏暗的灯光把她们的身影投映在黯淡的墙壁上,墙壁上就仿佛有了一大一小两座山的剪影。刘秋兰突然叹了一口长气,然后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宛云。宛云连忙说:“妈妈,要是包饺子太累,咱们就不吃了,我不馋饺子。”刘秋兰哀怨地笑了,说:“哪有过年不吃饺子的。我是想你爸爸在那里怎么过年?他能吃上饺子吗?”宛云说:“爸爸肯定能吃上饺子,他不是总说自己有口福吗。”刘秋兰良久未语,宛云问:“妈妈,过了这个年我就七岁了吗?”刘秋兰点着头,说:“你要是十七就好了。”宛云听了格外难过,心想自己只能慢慢地长,也不可能一口气就把她吹大。她想如果自己不能突飞猛进地倏忽间变成十几岁的大姑娘,还不如由哪个魔王吹一口气把她给变回零岁,让她化为乌有,这样母亲就会省心多了。

宛云的眼里涌上了泪花。刘秋兰刮了一下女儿的脸,说:“妈妈和你开玩笑呢,你要是十七了,离出嫁就不远了,谁还能守着妈做妈的贴身小棉袄呢?妈可不愿意你那么快地长大。”这时外屋地的门被人推开了,这里的老百姓相互走动从不敲门,只管大大方方地推门而人就是,好像他们进的是自家门。来人是邻居张家老太,她又矮又胖,喜欢抽黄烟,爱打扮,常常穿与自己年龄和身份不相称的衣裳。比如她过六十大寿时,竟然穿一件蓝底紫红色团花的软缎对襟上衣,自觉无限风光地在巷子中走来走去,惹得邻居们耻笑。还有一回她穿着件露肉的灰色丝网短袖衫,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一双奶像发过了头的面团一样涨着。她还喜欢当媒婆,凭着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说合了不少对夫妻,有的做了鸳鸯后恩恩爱爱。而有的则同床异梦、劳燕分飞,当然这也不是她的过错。她胃口很好,嘴里老也不着闲,总是嚼着什么,这大约也练就了她的一副可以无坚不摧的好牙齿。她的牙又白又亮,一颗不少,甚至连虫蛀的也没有。别人都觉得奇怪,心想这老太婆的黄烟抽得如此甚,怎么牙质却一点也不变色?莫非她有护齿的诀窍?人都说老人牙齿太好,后代就不兴旺,所以她的儿孙们对她的牙颇为抵触,每每用壮汉都嚼不烂的牛蹄筋或者坚硬的蚕豆采折磨她的牙,然而这些东西很快在她的牙齿间化为齑粉,败下阵来,令她那些萎靡的儿女们叹息不已。平素,刘秋兰不和张家老太来往,王亭业讨厌她高声大气说话的腔调,讨厌她的粗俗。所以刘秋兰若是在巷子里遇见了她,只是仓促地点个头。若是你开口问候她,一旦启开了她的话匣子,她才不管你灶上煮着粥或者有什么要紧事要出去做,叽理咕噜地就会和你说个不休。她喜欢贩卖个人的那点人生经验,总把比她年轻的人当成涉世不深的孩子。她当然是好心好意,可别人却嫌她唠叨。

张家老太今天穿了件雪青色缎子袄,袖口、领口和扣袢均镶着翠绿色的流苏,让人觉得春天的嫩芽正顶破泥土生气勃勃地迎接着春节。她的手里抓着把黄豆,吃得咯嘣咯嘣地响。刘秋兰唤宛云给她搬了把椅子,然后麻利为她倒上一杯水。张家老太却不坐下,她不停地挪着脚环顾着屋子,对刘秋兰的持家能力赞不绝口。“一看你就是个过日子的人,屋里这个干净,嗯,一点浊味儿都没有!”她眼尖地发现了窗花,“你铰的吧?手真是巧,看看这鲤鱼胖乎得招人稀罕,这个花开了这么多朵,多眼亮呀!”张家老太发够了感慨,这才慢吞吞地坐在椅子上。问刘秋兰缺不缺过年的东西,问王亭业几时能回来。张家老太的腰板挺得很直。双腿不断地叉开又合上,像大雁的翅膀在一张一合。每逢她合上腿的时候,就会有“嗤——嗤——”的声音发出来,像是有人在擤鼻涕,原来她穿着条簇新的条绒裤子,声音正是由于布料的纤维相互磨擦发出来的。待她知道王亭业还没有确切消息,就兀自叹口气,说:“唉,我看他文文静静的不声不响,谁知他在外面也会闯祸。”刘秋兰便有些反感地说:“我们家亭业不偷不抢。不赌不嫖,肯定是抓错了人。没准用不了十天半月,他就会回来的。”张家老太“哼”了一声,说:”要是他们想放人,早就该放了。这帮王八犊子才不会那么善心呢,没一个好种!”她接着郑重其事地跟刘秋兰说既然王亭业归期难料,她们母女没有经济来源,她介绍一个轻巧的活给刘秋兰。说是南市街酱菜园的老板李金全,有个十七岁的傻儿子,终日里走街串巷地惹是生非,家里先后雇了四个保姆来看管他,没一个受得了他的气的。他喜欢和保姆恶作剧,不是把她们的花镜盒里装上蛐蛐,就是趁保姆熟睡时用剪子把她们的头发给生生剪掉。有时还把保姆的鞋放在油灯的火苗上,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张家老太说:“你说这些保姆也是,偏偏一个比一个小心跟,都和傻子计较,一生气就走人了,你说她们也不想想看。那孩子缺心眼,跟他一般见识不就太不宽宏大度?”刘秋兰点了一下头,张家老太就更受鼓舞地说,“酱菜园那个老板,你是没见过的。他人出手才大方呢。不过是人长得不太受看,眼睛斜着,他看着别人跟你说话时,你可别以为他怠慢你,他其实看的就是你。”刘秋兰忍不住笑了,说:“那他盯着我看时,我也不必太在意就是了,也许他看的是窗户上的剪纸或者门后的扫把。”张家老太拍了一下大腿,嗬嗬大笑着说:“你这么说也没错。”她指着刘秋兰的鞋说:“我知道你日子过得紧,这些年冬天在路上碰见你,看见的总是这双棉鞋,我知道教书的挣不了几个钱,何况你男人现在又出了事呢!你可别怪我大过年的说话嘴损,你不能这么死等下去,将来断了炊都没人理会。我跟李金全说了你的情况,说你心眼好、脾气好,不会看不起他的孩子,他愿意让你去家里帮着做事。”刘秋兰连忙说:“只要他们不嫌弃我,哪有我嫌弃人家的道理?”张家老太精神更为抖擞地说:“我就知道能说成这件事,这对你和他家都是好事情。”说着,就将手插进裤兜,摸出一卷钱,捻开后把它们一张张展平,散在炕沿上说:“第一个月的工钱已经先付给你了,人家知道你过年手头紧,就好心地先付钱了。”刘秋兰看着那堆钱,就像看见宛云长出第一颗牙时的心情一样,喜悦而激动。她问:“什么时候开始做工?”张家老太说:“明儿初一,李老板家中的应酬多,磕头作揖的人断不了的,傻子在家弄不好就是闹事,让你一大早就去南市街,把他领到街上逛一夭。午饭就在街上吃,李老板会给吃饭的钱的。”刘秋兰连连点头称是。张家老太又说:“明儿一大早我就过来接你,把你带到南市街,让你认个门,以后你就是他家的保姆了。”刘秋兰简直有些感激涕零了,她甚至为自己以往贱看张家老太而感到羞愧。张家老太也不再多耽搁,说家中的饺子馅等着她回去拌,还说给儿孙们的压岁钱还没用红纸包起来,就拍拍衣襟起身告辞了。她拍衣襟绝不是因为屋子里有灰尘,而是因为身上的新衣裳。仿佛不拍几下,就辜负了它们的新意和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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