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子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胡二提着一只野鸡和两只飞龙走进地窨子。紫环蹲在炉门前烧火,她的脸颊被炉火映得通红。胡二讨厌“紫”字,觉得这个字陈旧而俗气,所以称紫环为环儿。当他环儿环儿叫她的时候,紫环总是疑心自己借了胡二什么东西没有还,就在心里嘀咕:我还他什么呢?胡二每每一身寒气地把他的猎物带回家里,所做的第—件事就是把冰凉的双手插进紫环的胸里,使劲揉搓她的奶。紫环浑身上下打着寒颤,由着胡二胡闹。胡二收抬猎物时喜欢吹口哨,间或还要与手中的猎物打打趣:“你说你往高树枝上飞什么呀?飞那么高还是被我给打落下来,费那个力气值不值?”一边说,一边掏着飞禽的内脏,命令紫环走过来亲他一口。紫环若是不从,胡二就会伸出一双污血淋漓的手威胁道:“我掏你的胯裤档了。”吓得紫环赶紧上来亲胡二的脸,他说的亲一口往往只是个基数。胡二一会儿指挥紫环亲他的耳朵,一会又令她亲他的额头,不管亲什么地方都要“叭叭”地像车夫甩鞭子似的亲出声响来,否则他就会踢她。紫环最恨亲他的胡须,感觉就像有把铁刷子在刮她的嘴,生疼生疼的;她还不喜欢亲他的嘴,臭烘烘的像涌满了屎的猪大肠。紫环迫不得巳时乐意亲他的地方,就是左右两颊,虽然它们很糙不堪,但毕竟像是远离了垃圾场似的,没有什么异味。
自从张家大院砸窑之后,胡二一直萎靡不振。原以为抢到手的是日本女人,不料却是与主人偷情的丫鬟。他带着紫环先是在山中游荡数日,后来听说王飞立为了救他而遇难,匪头朱运山也一命呜呼,弟兄们已经投奔了老北风的绺子,胡二就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再无脸去投奔任何人。他挟着紫环北上,经奉天、新京、哈尔滨、齐齐哈尔一直辗转到大兴安岭,与一伙鄂伦春人成了朋友。鄂伦春人夏季住撮罗子(一种尖顶形的可以移动的桦皮房),以狩猎为生。他们喜欢骑马,喜欢喝酒,他们待客的规矩是把客人灌得酩酊大醉。虽然他们与汉人比较友好,但并不喜欢他们与本族人住在一起。胡二就与紫环在山中独居。夏季住撮罗子,冬季睡地窨子。别看外面寒风肄虐,地窨子里却温暖如春。炉火把地火龙烧得直烫手,炕也是热燎燎的。紫环出了地窨子需穿絮了厚棉花的棉袄棉裤,而在地窨子里只穿一件线衣就是。他们夏季时还能吃到新鲜蔬菜,而一入九月,就难见绿颜色了,吃的东西除了易于储存的白菜、萝卜、土豆之外,再难有什么了。而白菜因为受地窨子里热气的熏染,腐烂得非常快,萝卜也很快丧失了水分,风干得发柴,无论蒸煮都出不来好滋味。只有土豆无论何时都能吃得上口,胡二喜欢用土豆炖野兔、野鸡,吃得他彻夜放屁。他浑身的力气全都发泄到了紫环身上,紫环最恨夜晚来临。她在胡二身下痛苦呻吟着,盼望着有人能够代替她。
紫环十岁丧母,父亲续娶的老婆是个赌徒,把紫环父亲置下的那点家产输个精光,气得紫环的父亲每日都嚷心口疼,说是上不来气,不到五十岁就归西了。紫环其时十五岁,继母看她模样生得好,便打起了如意算盘,想把她嫁给一个跛脚的米店老板。紫环察觉后便在一个清晨趁买菜的时机逃跑了。她跑到了营口,给一家客栈当勤杂工,衣食算是有了着落。然而也许正应了“红颜薄命”这句话,客栈的老板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他看上了紫环的姿色,有个夜晚摸进她的住处强奸了她。紫环把这事告诉了同在客栈做事的姐妹朱丹。朱丹帮她出主意,让她去我老板,就说自己怀孕了,让他娶了她,否则就去报告他乡下老婆。紫环虽然觉得老板年事已高,能做自己的爹了。但一想到老板有钱,而且自己又被他破了身,嫁了他也无妨。然而岂料她的肚子不配合,它并没有怀孕的任何迹象,紫环又尝试着和老板住了几次,她的肚腹仍然波澜不起,不到两个月就露馅了。老板将她轰了出去。紫环便去了另一家客栈做事,并且偷偷去看郎中,老医生说她子宫后倾得厉窨,怀孕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这简直比她当初遭强奸时还觉屈辱,她觉得自己的青春就像流水一样白白过去了。从此后她就放纵自己,随随便便地跟任何男人上床,有一次恰好遇上来营口办事的一个日本人住在客栈,紫环便和他有了一夜风流的历史,这日本男人对她割舍不下,几个月后果然来营口找她,说是让她去家中做丫鬟。紫环厌倦了在客栈的生活,就随他去了乡下。那个日本女人对紫环总是不冷不热的,她喜欢喝酒,紫环与主人偷情通常是在她烂醉如泥昏昏沉睡之时。紫环平素上街买菜,总有一些流里流气的小青年冲她打口哨。跟在她背后说脏话,张家大院一个满面油红的厨子更是中意于她,三天两头就托媒人来说亲,要把紫环娶回家中。紫环却仿佛中了邪一般,死心塌地地留在原处。日本女人喜欢紫环给她捶背和捏脚,喜欢吩咐她下灶房炖红烧肉、包酸菜水饺。紫环吃得面色如盛开的桃花,闲来无事在家看艳情小说。本来她与主人偷情都是滴永不漏的,令日本女人浑然不觉。然而那一段日本女人犯妇科病,身下不利索,她就与丈夫分床。紫环只是那夜胆大包天地与主人睡在了一起,结果就被劫匪给袭击了。待到她把事实真相和盘托出后,胡二只能带着她北上,她觉得这是报应。
紫环在北上大兴安岭的途中曾一次次地试图逃跑,胡二都以枪相胁:“让你的脑袋开花!”紫环去厕所他都要跟着。在齐齐哈尔,胡二有天吩咐紫环上街给他买两包烟来,紫环认为这是出逃的最佳时机。岂料她走了不到两条巷子回头一望,就看见了客栈的店小二鬼头鬼脑地跟着她。紫环知道这肯定是胡二使了钱派来盯梢的,只能乖乖地去寻烟摊。胡二对她很粗暴,常常把她压在身下骂:“你他妈的和什么人好不行?偏偏贴乎那帮日本狗屌!”再不就是:“你这个臊货!你这个挨操的东西!我胡二不是东西,你也不是个玩意,咱们俩天生就是一对王八!”紫环在胡二身下呻吟着,觉得自己就要粉身碎骨了。胡二每每发泄完毕,便有些于心不忍,道歉的方式就是背着猎枪进山打些猎物,然后给紫环做一顿美餐。胡二的菜做得很地道。紫环吃饱了喝足了喜欢到外面去转。遮天蔽日的森林把直泻的阳光阻隔得到处都是阴影,森林中的阳光就给人一种雾蒙蒙的感觉。紫环喜欢林中的野花,最爱的是野百合与芍药,其次是达子香,达子香开得早,这边背阴坡上的雪还没有消融,向阳山坡的达子香却如火如荼地开了。它们根部往往还残留着积雪。它的花呈浅粉和深红,花蕊很甜,紫环喜欢吸它的甜气。每每她吮了花蕊回到家中,胡二一舔她的嘴唇就会说:“你又出去糟蹋花了。”
紫环又往地火龙里塞了两块柴火。柴火半干着,能压得住火。耐烧。胡二把两只鲜艳的野鸡毛插在紫环的鬓角,奚落她是一头长角的鹿。胡二告诉紫环,前些时过春节的时候,有个鄂伦春人骑马出去换盐和肥皂,中途碰到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怪物,匍匐在地上吃一只野兔。他的牙长得很尖利,五宫倒是有人的模样,眼、耳、鼻、喉、舌都有,只是不会说话。他穿着狍皮缝成的衣服和毡靴,看见鄂伦春人的马就磕头作揖。鄂伦春人把他带回家中,与他交谈,猜测他可能是采山货的山民,迷了山,从此在森林里与动物生活了许多年。鄂伦春人留下他过年,给他吃的东西穿的东西,为他取名为乌日楞。乌日楞开始时不习惯家居生活,他随处大小便,而且喜欢吃烟蒂,像狗一样四脚着地行走。过了半个月,他就开始模仿人行走的姿式,慢慢起身走,只是腰躬得很厉窨,脚用不上力气,走起来里倒歪斜的,像是喝醉了酒。乌日楞善于察音观色,男主人患咳嗽病已经多年,夜里咳得一家人都睡不好觉。鸟日楞就进山捋了些达子香叶回来熬水给主人喝,不到一周竟好了。女主人因为有妇科病,长年累月面颊青黄,乌日楞使用冬青和百合根等植物来熬水,只三服药下去,女主人的气色就如拨云见日的天空一样睛丽了。
“他看上去有多大年纪了?”紫环问。
胡二“呸”了一口说:“这犊子有多大年纪了?看上去少说也有四十岁。有人说他可能给日本狗屌当过向导。”胡二在说到有关日本的话题时,无论是人还是事,都用“狗屌”来形容。紫环每每听到此时都要蹙一下眉。胡二就会暴跳如雷地骂:“你又想那个日本狗屌了?你这个挨操的玩意!我非整死你不可!”紫环见胡二张牙舞爪地冲自己来了。便一如既往地不躲闪不反抗,由着他去掐去拧。胡二在报复她的过程中,紫环甚至也不叫,胡二一旦罢手她往往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他说话。紫环问:“那个男人怎么会给日本人当向导?谁有证据?”“谁有证据?”胡二一撇嘴十分不屑地说,“不能是天证地证,天地都是哑巴,有证据就是人证物证!”紫环听后微妙地叹口气,胡二骂得愈发嚣张了:“你还不相信是吧?你这个丧门星!你知道从乌日楞身上发现了什么?一张地图!地图上注的是勾勾叉叉的字,一认竟是日本字!”胡二接着骂日本字是窃贼,把中国字的偏旁部首都给愉出去了,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跟他们来东北一样蛮横无理,声言有一天若得了天下,第一遭事就是漂洋过海,到日本国把老祖宗创造的字给讨回来,让日本人丧失语言,无法交流,全国上下一片暗哑之声。紫环听后忍俊不禁地笑。綮环一笑,胡二的气就消了大半,他的语气也变得轻柔了,说是十几年前就有日本人来当地侦察这里的军事情况,还有勘察队的来探察金矿、煤矿的情况。他们不熟悉当地复杂的地形,就找经验丰富的山民做为向导。这些人多半是猎人,既懂露宿的规矩,又能有效抵御黑熊、狼等野兽的袭击。传说有一个日本特务在撒尿时被黑熊发现,熊舔掉了他的半面脸,使其成为单面怪人。做向导报酬优厚,一次下来,够一家人吃上半辈子。当然对方在选择向导时也谨慎严格,要选那些身体健康而又能保守秘密的人,口无遮拦的人就是有最佳的山林生活经验,也会弃之不用。胡二说,传说十五年前有个汉人给日本人做向导勘察大兴安岭金矿的分布情况,到二十一站时,这个向导突然失踪了。他的老婆孩子等了他足足一年,也未见回返,便判定他出了横事,永无归日了。如今这女人早已嫁到漠河。有人张罗着去找她,让她来认一认鸟日楞,可否是她失踪多年的男人?
“那女人嫁了人,还会认他么?”紫环捅了捅炉火说。胡二本巳收敛的怒火又上来了:“你以为那女人像你这么贱?逮着谁跟谁,没点刚烈劲!”紫环再不声张了,地去淘米了。胡二想吃云豆焖高粱米,紫环前几日用两张狍皮换来一口袋云豆,她想着过些天再换些盐来,盐只有半桦皮篓了,熬不过这个冬天了,胡二吃盐吃得凶。紫环想着过几天去看看这个叫乌日楞的人,如果他真有医术的话,该能使她的生育能力苏醒。胡二常常拍着紫环的肚子哀叹:“你这个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这个不下蛋的母鸡!你怎么就不开怀昵?”紫环只有在这时才会反抗一句:“你当胡子作了损,当然要断子绝孙了!”胡二听后哈哈大笑,说:“骂得好,我就该是个老绝户头!要问我干过哪些损事,我数也数不清。要问我干过哪些善事。我也数不清。从今往后。我是洗手不干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说完,还微闭双眼,抿着嘴角,双手作揖,勾出个不伦不类的莲花指,做出慈眉善目的样子,惹得紫环笑个不休。胡二与紫环的隔阂就像海底的冰山。忽而涌现,忽而又消失得踪影皆无。
胡二只想;领着紫环在深山老林里度过余生。他已经厌倦了过去那种颠沛流离的生话,外面世道不太平,而这里却相对平和许多。他喜欢和鄂伦春人喝酒,特别钟爱这个民族的女人,她们身材不高,但格外健壮,屁股和胸脯都鼓鼓着,给人一种喜悦之感。她们虽然塌鼻粱,眼皮很厚,面容也粗糙,但由于她们喜欢顺着眼睛,就给人一种分外柔情似水的感觉。胡二特别想和一个鄂伦春女人睡一夜,然而他不敢,怕的倒不是紫环,而是那些鄂族女人。她们热爱家庭,对自己的丈夫忠心耿耿。而且,她们也善于使用猎枪。万一他强人所难时,也许她们会开枪打碎他的脑壳,让乌鸦把他的尸体给分食掉。胡二这样一想就规规矩矩了,他逍遥自在地出去打猎,用猎物与人交换物品时寸步不让,惹得商人背地叫他小男人。
有一日天气晴好,没有风,一个干干净净的白太阳光光地当空悬着,林地的白雪被映出一层毛茸茸的幽蓝的光,仿佛雪在燃烧。紫环出了地窨子,朝鄂伦春人的居住区走去。她戴顶貂皮帽子,穿着翻毛的羊皮袄,看上去更像一个男人。胡二下山去买子弹和黄豆,紫环想趁他不在的时候去看看鸟日楞。
胡二没有说错,乌日楞看上去有几分兽相。他尖利的牙齿十分骇人。他正在灶门口用锅底的灰熟毛皮,看见紫环进来,打了个寒颤。女主人殷勤地招呼紫环坐下,给她从仓房里掏出一捧冻成一坨的牙格达果,紫环一边吃着酸甜的牙格达一边和乌日楞说话。乌日楞的耳朵很大,看上去像是一对蒲扇。鼻孔粗得仿佛能插进一双鹅腿。紫环向女主人询问了鸟日楞的来历,又问她的病可否是乌日楞给治好的?女主人不断点头。其实紫环一进屋门,就发现了女主人脸上朝霞般鲜润的气色了。女主人悄声告诉紫环,他们托人打听已经嫁到漠河的可能是乌日楞老婆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说自己的丈夫早就死掉了,有人看见了尸首。还说她夜里梦见他时,他都是鬼的样子,不会是他回来了,死活不肯走一趟来辨认。紫环叹了口气,说:“这样的男人谁还会认呢?”
乌日楞虽然不会说话,但从他的举止上可以判断他听得懂人话。紫环向他述说自己的病情时,他虽然一副充耳不闻的架式,但紫环相信他听懂了。因为他的耳朵微妙地颤动,而且不时用舌头舔着嘴角,仿佛那里存了蜂蜜。乌日楞穿着蓝布棉裤,裸露的双脚像松树皮一样斑斑驳驳,女主人说有一天猫喵呜喵呜地打他脚畔经过,硬是被那双脚给划疼了,猫竦然回头竖着胡子冲乌日楞叫了起来,大约以为他把脚插上了钢针来陷害它。紫环听了忍不住吃吃直笑。紫环笑的时候,乌日楞就停下手中的活计定晴看着她,目光充满了温情。紫环喜欢男人眼里发出这种目光,就像夏日雷雨中的闪电一样带给她一种猝不及防的美感。胡二眼睛里从来没有流露出这种目光,胡二的目光就像一滩污水,未清澈过。紫环给乌日楞讲完了自己的病情,又接着告诉他这几年来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女主人在户外忙着活计,紫环对乌日楞倾诉的时候听见了歌声,女主人的歌声就像暴风雪一样强悍,乌日楞起身轻缓挪到窗前,用手掌拍着窗棂企图抓住越窗而入的歌声,紫环微笑着告诉他,这种声音就像高天上的云朵—样可望不可即。乌日楞分外伤感地把手垂在双膝间,再也不抬头了。紫环知趣地起身告辞,她告诉了乌日楞自己家的地窨子所处的位置,嘱他有空出去转转,不要老是呆在屋子里。乌日楞是否听得进她的话,紫环不得而知。紫环离开时说:“我知道你给日本人当过向导,你有过老婆孩子。你肯定吃过许多许多的苦。你放心吧,这里没有人伤害你的。”
紫环出了屋门又站在雪地上和女主人说了—会儿话。女主人说,前几日在林中发现了一只狐狸,一个老猎人举枪去打,不料这狐狸突然转身,将两只前爪提起作揖求饶。老猎人一惊,扔下枪放它一条生路。夜深时老猎人梦见了这只狐狸,它向老人诉说自己前世今生的往事。狐狸说自己也曾做过孽,杀过三个人。他本姓丁,家中有老母和妻小。他过世后被阎王殿的判宫给扔进火海里足足煎熬了两年。其后才让他化成一只狐狸。他苦苦修行已经有二十年了,再有三年即将修得功德圆满,它感谢老猎人对他的救命之恩,说是要把他的阳寿延长到九十岁。还说给他送了些礼物在门口。老猎人醒来之后,只觉跟前红光一闪,接着屋门自动打开了,他看见门口堆着许多猎物,有狍子、野兔、松鸡和飞龙。老猎人拱手向遭遇了狐狸的方向的山林说:“从此后我绝不杀生了。哪怕我饿死昵。”女主人说老猎人如今七十六了,耳朵有些背,牙齿也松动了,可是一觉醒来之后,儿媳在后屋裁衣的轻微声响他都清晰无误地听到,一把隔年的坚硬的蚕豆也能被他的牙齿给咬得粉碎。紫环听后叹口气说,看来人真是有来世的呢。人都说后世不生养的人,是前世糟践花蕊的人,也许我前世真是个摧花的妖魔。女主人安慰她道,生孩子有早生晚生的,不必太把这事挂在心上。
就在紫环见到乌日楞的第三天傍晚,胡二回到家扔下一个黄纸包对紫环说:“乌日楞给你的药,你要治什么?是治不下蛋的毛病吗?”紫环不理睬胡二的挑衅,她展开纸包,见里面有一些黄土般的东西搀杂着褐色的树皮和晒干了的马莲花瓣,她将信将疑地把它放在瓦罐里去熬,然后趁热喝下。—个月之后。清晨的呕吐出现了,胡二就像发现了兽迹一样乐不可支,他拍着紫环的肚子大叫:“我要让我的儿子识上几十马车的字,让他穿上龙袍坐天下!”紫环微笑着嗔怪道:“要是生个丫头昵!”胡二激情澎湃地喊:“我撤的种子多结实呀,你不可能生个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