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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的花灯只是间或在平民百姓居住的房屋出现几盏。热闹的是那些大饭店的门脸,除了大红的宫灯外,还点缀着粉色的莲花灯、紫英英的茄子灯、翠生生的白菜灯。这些斑爛的光投映在路面上,使过路人的双脚显得变幻莫测,忽而张牙舞爪的如蟹爪,忽而又规矩圆润得如马蹄。这样的灯前也就聚拢了一些人,他们指着莲花灯念王母娘娘,指着茄子灯念灶门爷,指着白菜灯念嫦娥。总之,念的都是神仙。虽然说这些神仙与这些灯没什么干系,可他们硬是往上扯。他们还喜欢联想秧歌队,虽然说并没有秧歌可看,可他们就是想。想秧歌队里踩高跷的、跑旱船的。想那热闹动人的喇叭声和绚丽多彩的绸带。当然,想多了的时候就会忍不住失落地叹上一声:唉,那日子过的,说没就没了……

王金堂和老伴从除夕时就想吉来想得心焦。糊里糊涂的老太太总是问:“吉来到底哪去了?两年都不回来,这个没良心的小杂种,就不记着我对他有多好!我给他吃黄米饼子,给他叠小老鼠。他要让小老鼠长红尾巴,我就得给系上红线绳。如今这小王八羔子一走就没音讯了,说是出去给我买什么来着——?”她问王金堂。王金堂慢声细语地说:”买棱桃糕。”“噢,买核桃糕,我前两日还记着,怎么今天就忘了?”老太太絮絮叨叨地说,“买个棱桃糕买了两年,现如今的点心铺子是不是都要关了?咱皇上跟我可是一家人,我倒要去问问他,点心铺子还开小开?棱桃糕还做不做?要是没有师傅会做,我就出山了,我知道和什么样的面,加多少糖、油和核桃,知道上了炉该烤多长时间!”老太太越说越激动,弄得气喘吁吁的。王金堂心疼她,为了让她少费点唾沫,王金堂只得接过话茬,细本长流地说下去:“点心铺子的事哪里劳得你操心。你想吃什么,那帮伙计哪敢不立马动手做?吉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估摸他是跑出去玩了。玩野了,不爱回家了。你记不记得他五岁时馋汇源饭庄的三鲜饺子。溜进人家的灶房,藏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吃得小肚跟蝈蝈一样圆。撑得还得给他抓药消食。他姑姑那天晚上因为找不见他,哭得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了,心疼得小二直骂吉来是个厌世鬼。”王金堂不提女儿则罢,一提则勾起了老太太的愤怒,她骂:“我算是白白养了这个闺女!她结了婚就不再回来看我了,我当初养她做什么?全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东西!不是说她嫁的那个煤矿离这不远吗,怎么回来一趟就这么难!她是不是心疼路费?她那不是产煤吗,今天偷着卖两块,明天再偷着卖两块,路费不就结了吗?这个死心眼的妮子,就随你这个倔罗锅子,榆木脑袋不开窍!她就是真没有路费,写个信来吱一声也行啊,我给她出!”说着十分豪迈地伸出手,晃着手脖上套着的白玉手镯说,“把这块老玉镯帮着我褪下来,能卖个好价钱!”王金堂忍不住笑了,心想这辈子你是别想褪下来了,你胖得让它只能形影相随着。老太太使劲捋了捋自己的手镯,它纹丝不动,仿佛已嵌进了肉里,她就嚷嚷:“我的手脖子怎么肿了?是不是让毒虫给咬了?”王金堂不由笑着搭话说:“这大冬天,你要是能给我找出一条活的毒蛇来,我可就天天给你烙黄米饼子吃!”老太太生气了,她用手拍了拍炕沿,说:“急眼我用斧子把这镯子破碎了。我看它下来不下来?”王金堂连忙躬着背上前赔着笑脸说:“我的老祖宗,你就好好享你的清福吧,吉来他姑缺不了你这几个钱的。再说我弹棉花也挣了些,哪能让你卖镯子呢。你戴上它多喜气、多富贵啊。”这一番话,倒是把她说高兴了,老太太呶了下嘴,晃了晃脑袋,颇为骄傲地说:“我年轻时就戴这个镯子,那时我的胳膊那个细啊,镯子戴上后老是往下秃噜。若是洗衣服时沾上了点肥皂水,不得了了,它就自己掉下来了!这玉也真是好,掉下来好几次也没有一点伤,皮实着呢。”王金堂便打趣她说:“敢情了,建翎子是你相好的给买的,怎能孬呢!”老太太一撇嘴说,“那是了,他出手大方,有的是钱,花费起来不吝惜,才不像你呢,一个子你能掰成八瓣花!”王金堂哼地笑了,心想:”他不怜惜钱,也不怜惜你,说扔不也扔了么?还得我这个罗锅子最后收留你。”

王金堂起身到灶房给老太太端汤圆。先前早已煮好了,只是怕烫着她,没敢端上来。老太太虽然年事已高,牙齿和胃都走在下坡路上,然而她仍喜欢吃黏的东西。城里汤圆紧俏,很难买到,王金堂托了个老主顾,在饭店里弄到二十多个。老太太爱吃甜的,他就特意嘱咐饭店的厨子多加些糖。他总觉得这女人年轻时受了不少苦,老了不能亏待她。虽然说她看来并不把他放在心上。他觉得自己就像老太太的一条狗,总是伸着舌头温情地舔拭她,乖乖的驯顺的,还得看主人的脸色。老太太一旦对哪一餐饭蹙眉了,他就诚惶诚恐地检讨自己,下一顿定能使她龙颜大悦,胃口大开。

老太太看着碗中莹白的汤圆,怔了半晌,这才慢慢吃起来。她边吃边喝汤,由于喝得不利索,弄得下巴上黏乎乎的,王金堂只得眼疾手快地用毛巾把它们擦干净,不然这些汤水穿越下巴后漫溢到上衣的领口和胸襟,还得腾出空儿为她洗衣服。虽然说他不吝惜侍候她,但也不希望无端多了一项活儿。老太太把汤圆悉数吃下,用一种将军检阅完士兵的口气说:“这些混球,吃起来真不赖。”王金堂不由笑了,说:“你个老祖宗吃它们,它们敢不把自己打扮得溜光水滑、香喷喷的么?”老太太听得嘴角溢满了笑意,但她还故做没听清,让王金堂再说一遍,王金堂心想哄人哄到底,又重复了一遍。听得老太太心花怒放地说:“今儿是正月十五吧,要不怎么能吃元宵呢?”王金堂莲忙点头称是。老太太伸出十指绞来绞去,仿佛是在查数,末了有些不高兴地说,“都正月十五了,那初七就是过去了。初七是人日子。怎么没有擀面给我吃?看我没有面条那么杨柳细腰,就不理会我了不是?”王金堂连忙打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我哪有那个胆儿这么怠慢你。初七是人日子不假,可那不是小孩子的人日子么?正月十七是年轻人的人日子,正月二十七才是老年人的人日子。到了那天,我罗锅子要是不给你擀面条吃,天打五雷轰!”老太太憋不住笑了:“还天打五雷轰呢,就你那身臭皮,轰也轰不破!”王金堂说:“轰不破是你的福气呢,要是离了我,你怎么活?谁陪你说话,谁给你铺被窝?准给你做饭吃,谁给你捶背?谁给你掏耳朵,谁给你倒尿罐?”老太太一瞪跟睛霍地站起来说:“你不用吓唬我。离了你找照样过得好好的!我让你侍候得快没人样子了,巴不得一人过呢!”王金堂说:“好,你一个人过吧,明儿我搬出去,省得惹你心烦。”说完,故做不高兴地端着碗进了灶房。他还要去刷碗呢,没时间再和老伴斗嘴。

王金堂收拾灶房的时候发现锅台上有两只蟑螂在爬,他连忙悄悄舀了一瓢热水,跟踪蟑螂。蟑螂行踪诡秘,它们先是爬到灶台下端的凹缝里,然后才爬回自己的老窝。那是紧依灶台的火墙上的一个圆洞,王金堂待那一双游玩得尽兴的蟑螂刚一归巢,就猛地把一瓢热水顺着圆洞浇过去。顷刻间,一只只蟑螂从里面半死不话地拱出头来,纷纷落到地上,王金堂便伸出脚一只只地去踩。边踩边骂:“你们这些恶心人的东西,该死不该死?”王金堂话音才落,就听见里屋传来老太太的号啕哭声,他也顾不得收拾蟑螂的残尸了,慌不迭地进屋去看老太太。老太太坐在地上,头发乱莲蓬的,就像一堆被猪践踏过了的草,灰头土脸的,鼻涕和眼泪把脸弄得很混浊。王金堂连问怎么了,是没吃够元宵还是有屎拉不下来?她这一段大便干燥,喝了一瓶蜂蜜也没把肠子润好,常常憋得脸色铁青铁青的。老太太分外委屈地说:“你不过是看我老了,脸上不鲜亮了,就给我掉脸子。在灶房还骂我该死,你不过是盼着我早死,好领个大姑娘回家来睡!”王金堂哭笑不得地将老太太往炕上抱,可她实在是坚如磐石,难以抱动,只能寄希望于她积极配合,自动起来。王金堂说:“我在灶房骂什么?骂的是那帮棍账蟑螂!我把它们的老窝给端了,不信你去看看!”老太太泪眼朦胧将信将疑地把手伸向王金堂。王金堂倾尽全力地将她拉起,摇摇晃晃地扶她入灶房。此时的老太太恰如在冰面上疯狂旋转的陀螺,那头重脚轻的姿态总绐人某种危险感。她到了灶房,见地上果然有几只死蟑螂,这才不再使性子,说:“我估摸着你不敢那么欺负我么。你不怕我,还不怕皇上?皇上跟我可是一家人,一家人能不亲么。”王金堂连忙卑躬屈膝地说:“说的就是了,我哪敢欺负你呢,就是借我十个胆也不敢!”说着,赶紧脱鞋上炕为老太太铺被窝,好让她早些睡了了事。不料她的愤怒又起来了:“今儿元育节,你就这么早让我睡了,就不知道领我出去看看灯?嫌我老了、肥了,拿不出手是不是?”王金堂只能大呼冤枉,连忙给她找来棉鞋、棉帽、棉手套,一一为她穿上,然后锁上门领她上街。离开家门的那一瞬,王金堂想她至少有五年没有上街了,便越发同情她,紧紧挽着她的胳膊,生怕有个闪失,老太太很温顺地随着王金堂走,每走一步都要大喘几口。小巷子因为前几日的一场大雪的降临而有些滑。行人很少见,偶尔过去一两个人,也都缩头缩脑的样子,似乎很害冷。王金堂不时朝四处张望,希望有一处离家不远的地方可以看到灯,这样能让老太太省些力气。老太太走了几分钟没有发现灯,便停下来训斥王金堂:“你记错了日子,今儿肯定不是正月十五。这么冷清,一街的寡妇气!”王金堂不吱声,他已经看到了通亨里饭庄有彩色的光焰呈现出来,就扶着老伴朝那里走。他们一个罗锅而瘦,一个高而胖,他们在一起的背影就像匹骆驼,骆驼的头部是老太太,而凹下去的部分则是王金堂。通亨里饭庄的门脸前挂着三盏灯,一盎莲花灯,一盏宫灯,一盏走马灯。走马灯做得不那么灵便,中轴不会自动旋转,要想看它四壁上的风景,人只好在它下面仰着头转圈,累得脖子发酸。老太太老眼昏花,看不真切,就骂这夜不够黑,显不出灯的色调来。王金堂只能给她描绘那四壁上的图形,道是一面是童子抱鲤鱼,一面是猪八戒背媳妇。一面是卧龙出山,另一面是八仙过海。老太太便问童子抱的鲤鱼胖不胖,猪八戒背的那个螅妇俊不俊,诸葛亮出山时穿什么衣裳,八仙中的何仙姑梳着什么发式。王金堂也没看清那走马灯上究竟描画着一些什么,只是信口胡说的,所以答话时也就顺势说好话,什么鲤鱼自然胖了,胖得跟猪羔似的;猪八戒背的媳妇俊得让人眼睛发直地看;诸葛亮出山时穿着灰布衣裳;何仙姑梳着个发髻,脑后就像吊个宝瓶似的。老太太果然高兴得手舞足蹈,她还煞有介事地说,她也看见了猪八戒的媳妇,穿着个红袄,脸上涂了胭脂,眼睛水灵得像新摘下的葡萄。王金堂差点笑出声来,他恭维她说:“还是你眼睛好使!”

饭庄的生意看上去并不好,大约一刻钟后,才从里面走出来两个食客,他们打着酒嗝,很知足的样子。然而却不见外面有人再进去。不知是天冷,还是人们手头拮据。抑或是都猫在家里过元宵节的缘故?老太太突然叹了口气,说年轻时自己进饭庄的次数多着去了呢,她最爱吃酸菜烩鱼和尖椒炝竹笋。她嫌今日的住户和饭庄都吝啬,很多人家都不挂灯了,哪有过节的气氛,就说眼前这个饭庄,总共才挂了三盏,一点也不热闹。宫灯好做,干嘛不多吊几盏?挣的那些钱又不能像母耗子那样一窝窝下崽,不用留给谁。王金堂想着该领她回家了,一则她久不出来,别再受了寒,她这把年龄再有点小病小灾,可就承受不起了。二则她的声调越来越高,若被饭庄主人听见,免不了又是一番口舌。于是哄孩子一般地说要回去给她做一盏灯看,不能在外面耗太多时间。老太太“嗯”了声,很听话地跟着王金堂向回返。路上碰见一对年轻人边走边吵嘴,不见男的吱声,只听女的一遍遍尖利地叫:“你把它弄哪去了!你把它弄哪去了!你把它弄哪去了!”也不知这个“它”是牲畜还是物品。老太太呼哧呼哧地走着,突然又停下脚来说:“罗锅子,你领我去皇上住的地方看看行不行?”王金堂斩钉截铁地说,“不行!路太远了l”老太太说:“皇上那里肯定挂了不少灯。皇上和我是一家人,他肯定会把我让进院子里看灯的!”王金堂鄙夷地说:“皇上还得给你端上一杯热茶来孝敬你?你个痴婆子!皇上这个土鳖没那么傻!”王金堂一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很眼熟的一个人从眼前经过,他是南市街酱菜园的老板李金全,他没有叫车,单单的一个人走,瘦高的影子就像根突兀的竹竿一样。他显然也认识王金堂,他张望了他们一眼,接着走路。王金堂不由心惊肉跳起来,不知李金全是否听到了他的话,听到了会不会报告给协和会?他知道李金全是协和会的人,在他看来去那里的人个个都是日本人的走狗。他来这偏僻的地方做什么?王金堂突然想起了刘秋兰,地在酱菜园看管他的傻儿子,也许李金全去的是刘秋兰家。然而王金堂的心只是一闪念就过去了,到了他这把年纪,恐怖只是薄薄一层窗纸,一戳即破,非常脆弱。因为即使灾难来临,那灾难也不会把人折磨太久,大不了就是个死。不过王金堂还是怕死的,他死了老婆子谁来照顾?女儿没了,讨厌家庭生话的儿子能否把吉来抚养到底都是个疑问。老伴活一天,他就得陪着活一天。他曾想若是有一天自己病人膏肓,不如买点毒药包顿团圆饺子,带着老婆子一同去见阎王爷。他不舍得她一个人孤孤零零地留在人世间受苦,那样他在阴曹地府会把自己蜷缩的角落哭得湿漉漉的。

老太太总算跟着回家T。她回到屋后怔了半晌,问王金堂今年是哪一年了,王金堂告诉了她。老太太说:”皇上怎么搞的,正月十五也不让城里多点几盏灯,皇上说了不算么?”“皇上坐在金銮殿上,一瞪眼睛下面的人就得吓尿裤子,说了能不算么?”王金堂答着,准备把一只大土豆挖空心了,坐上一小截蜡,给她做盏小巧别致的土豆灯放在炕头,也不算他失言。老太太嘟嘟囔囔地说:“皇上如果说了算数,你怎么还骂他‘土鳖’?你骂皇上不怕杀头?还敢在街上,你这个罗锅子真是弹棉花弹得脑袋也塞满了棉花绒子,糊涂得不开窍了!”王金堂并不吱声,他先给她脱衣脱裤脱鞋,让她去热被窝里躺下,然后出去找土豆。待他拿着土豆进屋时,老太太的呼噜声已经响起了。但他还是一心一意地挖空了土豆,把半截红烛坐上去点燃,然后关了电灯,将这盏有股土豆气息的灯摆在老太太的枕畔。他看着烛光摇摇曳曳地散发着枯黄的光焰,听着老伴起起伏伏的呼噜声,有种分外温馨的感觉。

天气很差的时令王金堂一般不上街弹棉花。但他在家里闲不住,有时也出去帮人做些事。正月十九的早晨,才吃过饭,祝兴运就急匆匆地来找他,说求他帮个忙,一起到乡下去拉一车黏豆包回来。祝兴运是修鞋匠祝青山的独子,开着间杂货铺。本来是不卖食品的,但杂货铺生意越来越冷淡,近期新京的黏豆包又奇缺。他就联系了一家饭店,去乡下找一个亲戚给进一批黏豆包。以图手头宽裕些。祝青山生前和王金堂交往甚好,一个在街这面弹棉花,一个则在另一面修鞋。活松的时候。就聚在一起谈天说地,有时也去茶坊嗑一碟瓜于,风雅一番。祝青山死后,祝兴运每年大年初一也会来给王金堂拜个年,磕个头,说几句吉祥话。祝兴运求他帮忙,他自然不会拒绝。王金堂跟老伴说好了,自己只出去一个晚上,第二天晚饭时准回来,让她想着热点饭吃,老太太一撇嘴说:“你走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别以为离了你就扎脖子挨饿!”

王金堂离开家之后。老太太只简单吃了些东西,就倒在炕上睡觉,一直把天色给睡昏暗了。起来后洗了把脸清醒了一刻,就坐在窗前打开灯望着窗户底层的霜花发呆。霜花莹白莹白的,有的像树,有的像一带河水,还有的像磨盘、像蛇、像舞马、像公鸡。像树的霜花也是不一样的,有的萧条,有的茂盛。就在萧条的树旁,她看见一带弯曲的霜花很像王金堂的罗锅,忍不住笑了。点着那地方说:“好你个罗锅子,说是去运黏豆包了,这不偷懒躲在这儿图清静么。”说得她自己都信以为真了,两次去灶房端粥,唤他出来趁热吃一口。

然而王金堂却并没有如他所说的按期归来。一天过去了,再一天也过去了,老太太挨饿受冻几天后,觉得老头子可能出事了,她就出门去找祝兴运家。没人知道祝兴运,但是一提祝青山。老住户便指给了她一条路,说是沿着它走到底。会看见一家杂货铺,祝兴运家就在那里。老太太侧着身子艰难地走着,因为那天风很大,风带着呼号的声音,把一些住户的铁皮屋顶刮得咣啷咣啷直响。老太太不知道地狱会是个什么样子,但她觉得地狱的路也不过如此吧。待她走到杂货铺时,不由头晕眼花,浑身湿透,仿佛气数已尽。她竭尽全力推开杂货铺的门,望见黯淡的零碎旧物中立着个粗壮的穿深蓝衣服的女人,她嗓门很粗地吆喝道:“把门给我关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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