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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村正男和粮谷搜荷班的一行四人到达望云乡时正逢一个艳阳天。春季新出台“粮食出荷”法后,协和会、兴农合作社等抽调一批警察和宪兵,成立了许多搜荷工作班,分赴农村征集粮食。所谓“征”,莫如说抢,搜荷班的成员看见粮囤、草垛就用刺刀戳开,发现粮食一律没收,若遇到反抗的,则施行毒打或逮捕。因而农民存有一些粮食的,都想方设法地藏匿起来。地窖、天棚或者废弃不用的鸡舍,都成了藏粮之所,然而它们往往很容易就被发现。

东村正男二十三岁,留着小胡子,走路快捷,嘴巴老是说个不休,另三个人是警察王包发、宪兵池田一郎和金丸健行。他们四人已经搜索过一个村子,缴了两千多斤粮食。这次到望云乡,是午后到达的,没想到天气这般热,晒得他们满面流汗。

望云乡人口不多,也就一百多户人家。农家院舍看上去很低矮,都是黄泥小屋。田间的庄稼由于干旱而蔫头蔫脑的。东村正男先走进一家农户,四个人操起水瓢围着水缸轮流着喝了一通水,觉得身上凉爽了,这才端着枪搜粮。房主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一见搜荷班的来家了,早就吓得大气不敢出,人家搜到哪,他就乖乖跟到哪儿。王包发见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就问:“你们家怎么就你一个人哇?”房主说:“今年大旱,庄稼都要晒死了,家里人吃了晌午饭后都去挑水浇地去了。”王包发问:“这村里谁家藏着粮食,你要是指点给我,你家我就不搜了。”王包发指着天篷说,“不然上了房顶,就是搜不出粮食的话,也把你家的房盖给掀了。”房主吓得面如土色,他连忙给王包发拱手作揖,说:“我们家穷,哪有什么存粮啊 这村子里谁家有粮,我哪能知道呢?人家就是有,能跟你说么。”房主顺手从炕头把一杆烟袋扔给王包发,说:“大热天的抽口烟,歇歌脚,再搜也不迟,太君们也累啊。”三个日本人端着刺刀东挑西挑的,连柜子里的包袱皮也不放过。他们几刀子扎进去,包袱里的破衣烂衫就更破了。王包发了解东村正男,他每到一个村子,在第一户人家若搜不出粮,就会气得暴跳如雷,非要给房主点颜色看看不可。王包发没有接烟袋锅,而是小声对房主说:“你好歹也弄出个十斤八斤粮食让他逮着,不然点着了房子可就晚了。”房主急得脸上直冒汗,他说:“就那么点口粮了,我缴了,明天你让我一家扎脖子?”王包发气得一跺脚说:“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明天没窝儿住了可别怪我。”房主只能主动把他们领到仓棚隐蔽的一蓬干草旁,将草扒拉开,露出了一袋金灿灿的玉米。东村正男竖起大拇指对房主赞叹道:“你的、功劳、大大的!”果然东村正男放弃了搜索,将这袋粮食抬出,放到院外的军车上,去另一户了。这一户人家有两间房子,院子也宽绰,一只山羊咩咩叫着,拴在院子的篱笆前。王包发背着长枪走在头里,他推开朝东的房子的门,里里外外巡视一遍,投摸着个人影儿,先骂了声:“这些鸟人都张着翅膀飞了?”然后又撞向朝南的那间房子,拉开屋门,先闻到了一股尿臊味,只见土炕上躺着个形如骷髅的男人,他扭过头来朝门口张望的时候突起的眼球给人一种要剥落的感觉。“你吓着爷爷我了!”王包发气汹汹地指着那人说,“原来还是个活物!’,他走到近前,捂着鼻子问:“说说看,家里人都到哪里去了?”那人不说话,只是哆嗦了一下。他这一哆嗦,王包发就听见骨头吱嘎吱嘎的一阵乱响,让人觉得这人已是一堆零碎,随时随地都能归西。也许由于躺的年头久了,这人脱光了头发,有麻点的脸青白青白的,那些麻点就像污水上漂浮的烂菜叶一样让人恶心。池田一郎端着枪进来被这般难闻的气味熏得打了个喷嚏,他上前用刺刀挑开了那人盖着的蓝布被单,立刻,他们被眼前的情景惊果了。那人竟然赤身裸体的,双腿截断了,胸脯凹陷得似乎能装进去五斗米。他“呃— — 呃— — ”地怪叫着,什么也说不出来。他的气息哽在喉咙口,身体愈发抖得厉害了。王包发连忙用刺刀挑着被单给那人盖上,数落他一句:“你这个鬼样还活着遭这份罪干什么!”然后两人又进了里屋。里面也有一铺炕,还拉着条粉红色的窗帘,因而屋子里洋溢着一股温馨气息。一个姑娘穿着月白色背心睡得正香,她蜷着身子,露出白嫩嫩的腰来。王包发一把将窗帘扯开,冲她吆喝一声:“家里人呢!”姑娘睁开眼,见家里来了日本人,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说:“都下地抗旱去了,家里只有我和爹。”王包发说:“你那个爹都什么样子了,活着不如让他死了,看着都遭罪!怎么落成这个样子?”姑娘一言不发地使劲把她的小背心往下拽,以期遮住肚腹。岂料那背心实在太短了,拽下去立刻就弹回去了。东村正男和金丸健行也走了进来,他们见到那面颊潮红且穿着小背心的姑娘,就不约而同露出了满脸笑容,王包发知道这十来天三个日本人想要什么,他们动不动就互相发脾气,进了村屯希望能找个无依靠的女人发泄一下,然而家家户户都是老人孩子的一大堆,使他们无从下手。王包发想这个姑娘此时出现在他们面前,恐怕凶多吉少。连忙吹胡子瞪眼睛地跺著脚赶她:”还他娘的呆在这干什么?快下地把你们家的人都找回来,告诉太君们,粮食都藏在哪里了?”涉世不深的姑娘仍呆在原处,说:”我不能出去,我得在家照顾爹。我家也没藏粮。”说后一句话时,她的语气轻极了,仿佛在告诉人家。我家确实藏着粮食。王包发见那姑娘榆木脑袋不开窍,就上前抓她的胳膊往院子里拖。东村正男上来伸出手让王包发出去,姑娘的事由他们处理。王包发使劲给姑娘使眼色,岂料她已被吓得筛糠似的抖起来,嘴里反复说出的是:”我们家真的没藏粮,真的。”

那躺在炕上的活死人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刘麻子,被王小二袭击后他瘫在床上,开始时弟兄们还照顾他,为他四处查找凶手,图谋报仇。然而不到一年时间、围着他的人就四散而去。把他孤零零地抛下了。刘麻子就差老婆去找与他家有交情的驻扎当地的日军警卫处的小林四郎,以往他提供给小林四郎有关抗日游击队活动的情报。岂料小林四郎对他的遭遇非但役有表示同情,还把刘麻子大骂一通,说他是笨蛋,带着一队人马竟然被个路障给袭击了,十足的饭桶。刘麻子的老婆将实情带给他后,刘麻子当时就气得口鼻流血,只恨自己起不来,不能亲手毙了小林四郎。

刘麻子的老婆生性风骚,刘麻子风光十足时,有回她偷野汉子,被突然归来的刘麻子撞见。她被吊在一根柱子上暴打了一顿,半个月大小便失禁,听见响声就毛骨竦然,哪怕是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也令地害怕,总疑心那是鞭子的抽打声,心里一抽一抽的。她恨刘麻子,他可以胡作非为地把女人带回家来明目张胆地睡,却不许她有任何风吹草动。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早就对他怀很在心。他们只有一个女儿,名为刘青,平素寡言少语,对父母的做派一直耿耿于怀,常常独自垂泪。刘麻子瘫痪在家一年,那些结拜兄弟纷纷离去后,伺候刘麻子的重任落到了刘青身上。刘麻子的老婆见日本人也像丢垃圾一样对他弃之不顾了,便对他更加冷酷。刘麻子的腿本来是用不着截肢的,可由于伺候不佳,长了褥疮,双腿先是红肿流脓,继而一块块地往下掉肉,只得请医生将双腿截断了。刘麻子为此一天到晚喊冤叫屈个不停,这女人嫌他吵得慌,常趁女儿不在时将他的双手绑在一起,然后将两只臭袜子团在一起塞在他嘴里,自己则快活地当着他的面翻箱倒柜,将家私转移到别处,刘麻子为此几次气昏过去。刘青后来察觉到母亲趁她不在时虐待父亲,就把这消息传给望云乡的姑姑。刘麻子的姐姐是个本分农民,一家人对弟弟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近几年很少走动,风闻他瘫痪在床了,只觉得这是报应,并不想管他。刘青就给姑姑姑夫跪下了,说是她也不喜欢父亲以前的做派,但母亲如此折磨他,做女儿的实在看不下眼了。毕竟是一奶同胞,刘麻子的姐姐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雇了一挂马车走了大半天的路去接刘麻子。刘青的母亲知道刘青去望云乡肯定是搬援兵去了,因而在家里更加倍地蹂躏刘麻子。她首先在地中央抱了两蓬干草,又铺了条干净的褥子,然后叫来镇里的相好吴三宝。吴三宝开着家干果店,长得尖嘴猴腮,谁家的女人他都要打主意。他觊觎刘麻子的老婆已经是很久的事了,只是碍于刘麻子的威风而不敢贸然行动。那一次终于听说刘麻子要外出半月,吴三宝就把刘麻子的老婆给勾搭到手了。岂料刘麻子提前归来,撞见了他,不但打碎了吴三宝的两颗门牙,还剁下了他的一根拇指。而刘麻子的老婆则被五花大绑在柱子上,被皮鞭暴抽了一顿。刘麻子边打边说:“打下你个骚婆娘的屎来,打出你的尿来!”果然,她被打得屎尿失禁,足有半个月才恢复常态。这回她和吴三宝当着他的面,晴天白日地做那事,气得刘麻子嘴歪了,眼球似乎要进裂了。他们在温暖的干草堆上赤身裸体地欢愉地呻吟着,刘麻子则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喊,喊得失声了。吴三宝事毕后走到刘麻子面前,先吐了他一口,然后用那只缺了拇指的手打了刘麻子几耳光。他咧开嘴,指着那两颗黄灿灿的牙说: 是金的,知道么?你要不打下我的白牙,我哪能镶上这么漂亮的金牙呢,知道么?这金牙比白牙厉害着呢,都能把你的骨头嚼碎了!”刘麻子长一声短一声地费力喘着气。吴三宝说:“你喊呀,叫呀,你他妈的怎么软茄子了?”刘麻子的脸抽搐了许久,突然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我成了鬼也要回来抓你!”吴三宝说:“还真能讲呀,我让你从今以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他捏了一下刘麻子青紫的嘴唇说:“放心,我不割你的舌,那太明显了,我可不想让你老婆背个骂名,我糟践你糟践你个明白。知道么,我爷爷是个老中医,研制过一种哑药,哑巴吃了能说话,而好人吃了能变哑巴,都说这药奇,传到我这只一副了。我爹咽气时让我将来把这药送给一个好心的哑巴,让他开口说话,给我们吴家积点德。可我不想让我们老吴家的祖坟冒青气,我想让你尝尝那哑药是不是真灵便。”吴三宝说到做到,当夜他就取来那包哑药,跟刘麻子的老婆一起用水强行给他灌进去。刘麻子挣扎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从那夜以后,他就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刘青从望云乡归来,见父亲不仅奄奄一息,还成了哑巴,便明白母亲在家做了些什么。她把自己的东西打点干净,放在马车上,离开母亲时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我跟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刘青和父亲所住的房子原是刘麻子的姐姐为儿子结婚盖下的,刘麻子父女俩人住后,他们只得结婚后跟父母住同一座房子。刘青的表哥刘齐倒没什么意见,新娶的嫂子可就牢骚满腹了,常常给刘青脸看,指桑骂槐地一天到晚气不顺,把锅碗瓢盆摔得叮当响。在她的心目中,刘麻子挺个一年两年也就死了,岂料他活得相当缠绵和投入,仿佛你只给他点水喝,他就能继续喘气。刘青的姑姑每天进屋来看看刘麻子,每回留下一个叹息走了。刘青的姑夫和表哥则很少进来,至于嫂子是绝对不进的。有一年夏天,天气热得很,刘青晚上到院子里乘凉,碰到嫂子,她对刘青说:“你爹实在太臭了,熏得人受不了了。要不你就把他侍弄干净点,要不就别开窗户。”见刘青不语,她又得寸进尺地说:“要么你干脆给他断吃断喝得了,他早死你和他都少遭罪,也算你尽了孝心,不然你这么下去,连个婆家都找不着。”刘青只能噙着泪花回家。刘麻子虽然动弹不得,但自尊心仍然强得很,他拉了或尿了从不示意,刘青若是主动掀开被单看一看,刘麻子就愤怒地瞪起了双眼。女儿伺候父亲毕竟有诸多不便,刘麻子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在刘青手心写了“每天两回”的字样,示意刘青每天给他清理两遍即可。有时刘青见他脸色铁青,嘴唇发紫,大气不出,便知他在憋屎。为此,他每天吃得极少,只喝点稀粥,大多数情况下,他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痴痴地望着夭棚发呆。

刘青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做饭、洗衣、打扫房间等杂活全由她一个人做。刘青不用下地做农活,因为少见太阳,肤色白里透粉,给人一种十分娇嫩的感觉。

东村正男挥舞了一下手,示意王包发出去。王包发慢慢往门口退,这时金丸健行抢先一步扯住了姑娘的手,刘青叫着,说:“我去地里喊姑姑一家人回来!”池田一郎见那姑娘水灵得像初开的花朵,就乐得先自解开了衣裳的纽扣。金丸健行指着东村正男说:“你的、淋病的、靠后!”东村正男骂了一句粗话,指着金丸健行和池田一郎说:“你们、快快的、明白?”金丸健行用枪托砸了一下王包发的屁股,示意他赶快出去。王包发不敢再回头看那可怜的姑娘,只能无可奈何地往外走。路过那个形如骷髅的人面前时,王包发见他歪着头,使劲咧着嘴,仿佛要说什么似的。王包发嘟嚷一句:“你活着有个什么用!”

金丸健行很快也跟着出来了,王包发明白,又是池田一郎抢了先。他们三人站在院子里,很快就听见姑娘的一阵呼天抢地的哭喊,王包发连忙往院子深处走去。他蹲在一堵墙前掏出一棵烟吸着,姑娘的呻吟声隐约能够听见,王包发就抽一口烟往地上吐一口痰。想以此转移注意力。大约一刻钟后,池田一郎提着裤子红光满面地出来了,金丸健行迫不及待地冲了进去。惨叫声又一次激越地传了出来,王包发恨不能把墙撞破离开这个院子。这时池田一郎朝王包发走来,他头发已经被汗水淋湿了,他竖着大拇指赞叹那姑娘:“真的、花姑娘!”王包发没有吭声。池田一郎又说:“你的、睡的、不去?”王包发沉着脸指着裤档说:“我的、这里、坏了坏了的有!”池田一郎大笑着,用脚踢了一下王包发,吆喝他起来和自己搜粮。站在院子里的东村正男急得火烧火燎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后来他停住了脚步,看见了那只拴在篱笆前的山羊。他举起枪,“砰”地朝山羊打去,只见那羊顿了一下头,“哗— — ”地将绳子挣断在院子里惨叫着狂奔起来。东村正男接着又朝它的肚子打了一枪,羊肚子进出一股股的血水,接着肠子涌了出来。然而那羊仍然奔逃着,只是越来越踉跄了。院子里血迹斑斑,山羊终究是一头撞到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枪声使金丸健行提早从屋子出来了,他见死了只山羊,就骂骂咧咧地跟东村正男发脾气,东村正男不理睬他,扔下枪跑进了屋子。这一次王包发没有听见姑娘的叫喊,连呻吟声也听不见。他们三人去仓房搜粮,把里面的袋子、缸和瓮折腾了个遍,只搜出半袋黄米。金丸健行心犹不甘,他重新进了那座空房子,见炕上摆着的一摞枕头鼓鼓囊囊的,就用刺刀戳了一下,立刻,玉米骨碌碌地滚了出来,滴溜溜地落了满炕。金丸健行大叫着:“狡猾、狡猾的有!”然后叫来王包发和池田一郎,他们把那些枕头全部挑开,发现所藏的粮食品种还挺丰富,黄豆、玉米、小米、云豆、高粱米应有尽有,这在搜粮中是极为罕见的。王包发暗自为望云乡家的枕头叫苦不迭,因了这个新发现,所有人家的枕头恐怕都要被挑得开花了。金丸健行格外振奋,他又用刺刀戳了那一摞被褥,这回再没有米从中惊慌无措地跑出来,挑出来的是破败的棉絮。他们三人将几个枕头的粮食往院子的车上抬时,东村正男走出了屋子。他看上去有几分疲倦,又有几分自得。见几个人搜出了粮食,他的精神头立刻就上来了。他大惊小怪地叫着,飞快地把上衣的纽扣扣全了,俯身拾起了扔在院子里的枪,一行四人很快离开了这座院子,去下一户人家了。

刘青直到傍晚时才苏醒过来,昏暗的灯光下满头银发的姑姑在握着她的手垂泪,嫂子也立在旁边像棵枯树似的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刘青觉得那灯光就像小松鼠的尾巴一样温暖地撩拨她,令她有哭的欲望,可她哭不出来。这时她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接着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放了下来,那一声闷响使刘青的心剧烈抽搐了一下。在一片嘁嘁喳喳的说话声中,刘青见姑夫躬着背走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刘青。说:“她醒了,你就忙大事去吧。”刘青不知家里还有什么大事,她的头脑发涨。姑夫小声对姑姑说:“他短,要了口小的,买大的回来也是浪费。”姑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跟着姑夫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刘青和嫂子,嫂子仍然像棵树一样僵直地站着看她。刘青轻轻地问:“嫂子,院子抬了什么东西?”嫂子连忙摇头说:“什么也没抬。”“我都听见了。是不是一口棺材?”刘青问。嫂子终于忍不住,她“哇—— ”地一声哭着扑向刘青,说:“妹,你别怕,有嫂子在呢,你爹死了我们管你。咱不在这个地方呆了,走得远远的,没人知道你的底细,你还能有人要。”嫂子已经哭成了个泪人。刘青想起了下午所发生的事情,她忍不住一阵反胃,嫂子连忙扶她坐起,捶着她的背让刘青痛快地吐。“吐吧。”嫂子哭着说,“吐干净了就不恶心了。”

刘青坚持着要下地看看父亲,嫂子只得扶着她下炕。她浑身散了架似的,只能靠嫂子的搀扶瘸着腿走。刘麻子死时七窍出血,望云乡的丧葬主持正给他清理血迹,整理面容。姑姑见刘青过来了,就哭着说:“好歹他也是你爹,你给他跪一下吧。”刘青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她才哭了两声,就昏了过去。

葬了刘麻子之后,天气是越来越热了,河里的水也日渐消瘦,挑水抗旱无疑是杯水车薪,对毒辣的日头根本不起任何抵抗作用。刘青渐渐地恢复体力,她重拾家务活,做饭、洗衣、打扫屋子,活做得一丝不苟的。只是从不愿开口说话,而且不爱吃饭。夏末的一天早晨,刘青起来后只觉天眩地转的,她恶心得难以控制,一遍遍地跑到院子里去吐。姑姑与嫂子互相交换眼色,然后不约而同地叹气。午饭后刘青说困得很,要睡一个长觉,告诉家人没事别去打扰她。就这样一直到了晚饭时,做嫂子的见她还没睡醒,就“小青、小青”地叫着拉开她的屋门。见炕上没人,正有些纳闷儿,忽然听见一阵蜜蜂的嗡嗡声,寻声向上一看,却见刘青吊在了房梁下,她悬空的尸体在黄昏的光线里就像一条体态俊美的青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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