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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声调中流露出一种对自己作为一个虔诚求爱者的地位的怀疑,他在怀疑,自己对一个只有在很少和不常有的地方才跟他的趣味有所相近的人的态度是否公正。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用一种充分信任、满含鼓励的热切声调轻声细语地说道,“别误会我,克莱姆:尽管我爱巴黎,我爱的就是你这个人。对我来说,成为你的妻子并在巴黎生活不啻是生活在天堂里;不过我宁肯跟你一起在这穷乡僻壤中生活,也不要不是你的妻子。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得到了,而且是大有所获。这也是我的真心话。”
“这话才像个女人讲的。现在我很快就得离开你了。我要送你回家去。”
“可你也得回家去了吧?”她问。“是的,我看见沙漏里的沙差不多漏光了,月食也一点点大了。别走!就等这时光自己流去吧;那时我就不会再逼你了。你会回家去,睡个好觉;我则在睡梦中不断叹息!你梦见过我吗?”
“我没法回忆起关于你的一个清晰的梦。”
“在我做的每一个梦景中,我都看见你的脸,在梦中的每个声音中都听见你的声音。我真希望我没做那样的梦。我的这种感情太过分啦。人们说,这样的爱情是没法持久的。不过它一定会持久的!还有,我记得有一次,我在蓓蕾口看见一个匈牙利轻骑兵军官骑马顺街而下,尽管他根本就是个陌生人,从没跟我谈过话,我却爱上了他,我真以为我会为这种爱而死去——但我并没死,最后我心中不再想到他了。假如有朝一日我不能再爱你了,那该有多可怕啊,我的克莱姆!”
“请别再说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啦。等真看见这种时刻来临,我们就会说,‘我已经活得失去了我的信仰和生活目的,’然后就此死去。瞧,沙漏已经漏完了,让我们这就走吧。”
他们手挽手顺小路朝迷雾冈走去,当差不多走近尤斯塔西雅的家时,他说,“太晚了,我不该再去看望你外公了。你觉得他会反对我俩这事儿吗?”
“我会跟他讲的。我一直习惯于自己的事自己做主,我根本没想过我们该去征求他的意见。”
然后他们恋恋不舍地分了手,克莱姆顺下坡路朝花落村走去。
随着他一点点远离他的奥林匹亚美女那充满魅力的氛围,他产生了一种新的悲伤,使他的脸也变得十分悲哀。他重又强烈地感受到,这种爱情使他处于一种两难境地。尽管在表面上,尤斯塔西雅乐意等着度过眼前这一段前景未卜的努力阶段,等着他在自己新的努力中有所建树,但他不由得在即刻间就明白了,她之爱他,与其说是爱上了一个一心不再想过他过去那种生活(但对她却是极具吸引力的生活)的人,还不如说是爱上了一个从繁华世界(她正该属于那种世界)来的客人。在他们相会时,她时常流露出片言只语或某个举动。那就意味着,尽管她没提出要他重返法国的首都作为结婚的条件,可对这桩婚事的结果,在她心底里抱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期望;想到这些,这种原本该是无比美好的时光在他心里顿时变得黯然了。不仅如此,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又出现了这么大的裂痕。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发生点滴的事情,使他给母亲带来的失望要比平常更大,这时他就会心情忧郁,独自个儿去散步;或者就是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心灵便产生了极大的不安,使他几乎彻夜不眠。但愿能让约布赖特太太看到他怀有一个多么稳妥而有意义的目的,而且这目的几乎不会受到他对尤斯塔西雅的感情的影响就好了,她不知会怎么对他另眼相看呢!
这样,就在约布赖特的眼光对由爱和美所点燃的、第一次环绕他的那圈耀眼的光环逐渐习惯的时候,他也开始意识到他正面临怎样的困境。有时候,他真希望他根本就没认识尤斯塔西雅才好,可又立即会觉得自己这一愿望实在不近人情。三种互不相容却又在逐步发展的因素都不得不维系下去:他母亲对他的信任,他想成为教师的计划,以及尤斯塔西雅的幸福。他热烈的性格使他没法将其中之一放弃,至少这三个因素中的两个是他希望维持下去的。尽管他的爱情就像彼特拉克<a id="w4" href="#m4"><sup>[4]</sup></a>对他的劳拉的爱一样纯洁,但正是这种爱,却使原先仅有的一点小障碍变成了种种束缚人的桎梏。原先,他想坚定不移地保持自己的立场,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现在由于加入尤斯塔西雅这一因素,使他这一立场变得更其复杂。正当他母亲准备忍受他说给她听的一种计划时,比前一个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打算又冒了出来,两者加在一起肯定叫她更难以承受。
<a id="m1" href="#w1">[1]</a> 法国巴黎的旧王宫,1871年被焚毁,现仅存杜伊勒利花园。
<a id="m2" href="#w2">[2]</a> 法国凡尔赛宫花园内的皇家别墅。
<a id="m3" href="#w3">[3]</a> 法国上塞纳省城市,位于塞纳河左岸。
<a id="m4" href="#w4">[4]</a> 彼特拉克(1304—1374),意大利诗人,欧洲人文主义运动创始人和伟大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