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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整个晚上,约布赖特太太一直都听到楼上儿子的房间里传来阵阵响亮的声音,听得出那是他在打点东西。
第二天上午,他离开了家,重新穿过荒原走去。他要走上一天的路,他的目标是去找到一个住所,好让尤斯塔西雅在成为他的妻子以后,他可以带她住到那儿去。早在一个月前,他在无意中看到了这样的一幢与外界隔绝的、窗户全用木板封上的小房子,房子离东埃顿村大约两英里,总共约需走上六英里;今天他就是朝那儿去的。
天气同前一天晚上截然不同。在他凝视着尤斯塔西雅离开时,笼罩在她身上的那片黄色朦胧的落日余晕已经预示了气候的变化。这种天气在英国的六月里并不少见,就像十一月份那种潮湿恶劣的天气。块块冷云匆匆聚集在一起,就像画在一块向前滑动的幻灯滑板上一样。在他向前走去时,从别的大陆来的气团被风夹带着吹来了,在他四周翻滚飘忽。
最后,克莱姆来到了一片杉树灌木林的边缘,这片树木在他出生前一年就已在荒原上圈种出来了。这片树木长满了茂密的新生的湿润树叶,它们现在受到的摧残,要比冬天最大的风对它们造成的摧残都要厉害。冬天,树木的枝条摆脱了一身的负担去迎接风暴的肆虐。新长出的湿润的嫩枝遭受摧残蹂躏,被吹断、折裂,伤痕累累,接下来很多日子里,树汁会不断从裂缝中流淌出来,等到树木当柴烧时还能看到这些疤痕。每根树干都从底部受到猛力扭撼,就像一根骨头在骨节处被摇动,每一阵风吹来,树枝就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声,似乎它们都感到了阵阵痛楚。附近的一蓬灌木丛中,一只金丝雀想一展歌喉;可风吹起了它全身的羽毛,羽毛根根竖立,还让它的小尾巴团团乱转,小鸟十分无奈,只得放弃了歌唱的企图。
不过,就在约布赖特左近处的那片空旷的荒原上,风暴只能徒劳地咬牙切齿了!那吹断树木的阵阵大风只能轻轻地拂动石南和荆丛。埃顿荒原就是为这些时光而设造出来的。
中午时分,约布赖特来到了那幢空房子。这房子几乎同尤斯塔西雅外公的那幢房子一样僻静,不过它四周有一圈冷杉树,几乎把房子遮掩住了,让人不觉得它实际上就处在一片荒原之上。他又走了大约一英里,来到了房主所住的那个村庄,然后再跟房主一起回到了这幢房子这儿,一切都收拾停当,而且让房主明白,至少得准备好一间房子,因为第二天就会有人来住。克莱姆打算一个人先过来住,等到结婚那天,再让尤斯塔西雅搬来跟他同住。
这以后他便踅身穿过濛濛细雨往家走去,这场雨把景致完全给改变了。昨天他还舒服地躺在上面的那片蕨草,如今每片叶片都在往下滴水,在他一路走过时,这些水滴把他的裤腿全打湿了;在他眼前跳过的野兔,浑身的皮毛全都给周围这同样一片水珠弄得湿漉漉的,粘结成了乌黑的一团团。
等走了十里路到家后,他浑身湿透,疲惫不堪。简直无法说这是个吉祥的开端,不过他已经选择好了自己该走的路,他不会就此打住。晚上和第二天上午都在整理东西、准备离去中度过。他觉得,一旦决定该怎么做以后,每在家里多待一分钟,都会因为一句话、一个眼神或是一个举止而给母亲增添新的痛苦。
他雇好了一辆车,在那天下午两点钟装走了他的东西。接下来是要买几件家具,这些家具在这幢小屋里暂时用上一段时间以后,再添上几件更好些的家具,日后就可以放在蓓蕾口的那幢房子里使用了。在角堡有一个市场,可以买到许多这样的家具,那儿离他选定作为住家的小屋只有几英里远,他决定当晚就在这幢小屋里过了。
剩下的就是同母亲告别了。当他下楼时,她跟平常一样在窗前坐着。
“妈,我要离开您了,”他说道,伸出手来。
“你整理东西的时候,我就想到你要走了,”约布赖特太太压抑着痛苦,用一种不露一点感情的声音回答道。
“您会友好地跟我道别吗?”
“当然,克莱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