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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沿山谷朝迷雾冈走上去时,差不多近九点了,可那时正值夏季中白昼最长的日子,第一丝暮色刚刚给大地染上一点朦胧色彩。这时,克里斯廷听到杂闹的人声,发现原来在他面前的一块洼地上,正走过一群男女,声音就是他们发出的,他只能看见人头簇拥。
他停住脚,开始捉摸起他带着的这笔钱来。天色还这么早,甚至连克里斯廷也没有认真地担心过会遭抢劫,尽管如此,他还是带上了一丝小心,打从孩提时代起,只要他身上有两三个先令以上的钱,他就会这样格外小心——这种小心多少有点像皮特钻石<a id="w1" href="#m1"><sup>[1]</sup></a>的持有者那样,时时充满恐惧。他脱下靴子,解开放几尼的袋子,将其中一袋的几尼倒进了右脚靴子里,另一袋几尼倒进左脚靴子,并尽可能把钱币在每只靴底摊平,这靴子确实成了一个很宽敞的保险箱,一点没受脚的尺寸的限制。他再穿上靴子,重新扎紧,这才继续向前走去,尽管脚底踩下去不怎么舒坦,可他心里却轻松多了。
他脚下的小路再向前就跟那吵吵嚷嚷的一群人走的小路会合了。待走得更近后,他松了口气,因为他发现那是他很熟悉的几个埃顿人,跟他们在一起的还有花落村的费厄韦。
“怎么!克里斯廷也去?”一认出新来者是谁,费厄韦便说道。“我敢肯定,你是既没情人也没老婆,没法为她们送上一块衣料。”
“你这话什么意思?”克里斯廷问。
“嗨呀,就是对奖活动。我们每年都去的。跟我们一块去参加对奖活动吗?”
“我对那是一窍不通。就跟打棒游戏或是别的打斗流血一样的玩意儿吧?谢谢你,费厄韦先生,我不想去,你可别见怪。”
“克里斯廷根本不知道这游戏有多好玩,可以让他大开眼界,”一个丰满的女人说道。“根本一点危险都没有,克里斯廷。每个男人都放下一个先令,有一个人会赢得一块衣料给他老婆或是心上人,只要他有一个情人或老婆的话。”
“唔,我没运气的话,到那儿去对我也没啥意思。不过我倒想去瞧瞧这乐子,只要那游戏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也不用破费钱,一个人去瞧瞧也不见得就会卷进什么危险的争斗中去吧?”
“那儿一点乱子也没有,”蒂摩西说。“没问题,克里斯廷,如果你想去的话,会看到一点危险也没有。”
“我想不会有使坏的欢乐吧?你们想,乡亲们,如果有的话,准会给我爹一个坏样子,因为他这个人最不规矩了。不过,一先令得一块衣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鬼名堂——倒也值得去瞧上一瞧,那也不会耽误我半个小时。行,我去,如果你们随后能跟我朝迷雾冈拐上一小段路,我就怕那时天色太晚,没人走那条路了,行不?”
有一两个人答应了,于是克里斯廷离开了他走的那条小道,拐到右边,跟这伙人一起朝淑女店走去。
当他们走进小店的休息室大房间时,发现那儿已经到了十来个附近地区来的男人,他们一到,立时使这儿的人增加了一倍。他们大多坐在摆放在房间四周由扶手分开的一圈座位上,这些位子就像教堂里那一排排粗糙的椅子,上面还刻着先前年代里那些出了名的酒鬼们姓名的大写首字母,当年他们就是日夜消磨在这些位子上,如今却都成了酒精燃尽的灰烬,躺在了附近教堂的墓地里。在坐着的这些人面前的长桌子上放着酒杯,中间摊开着一只包裹,里面是轻薄的布料——所谓的衣袍料——这就是摸彩的奖品。怀尔德夫背向壁炉站着,抽着一支雪茄;从很远镇上来的一个小贩是这次摸彩活动的承办人,他正在大肆吹嘘这种料子做夏季服装有多好多好。
“好了,先生们,”待到新来者走近桌子后,他继续说下去,“五位进来了,而我们再要四位就凑足人数了。我想就凭这几位刚进来的先生的脸,看得出他们都是精明人,一定会花上小小的代价,好好地利用这次机会来打扮一下他们的夫人。”
费厄韦、萨姆和另一个人把各人的先令放在桌上,那小贩转向克里斯廷。
“不,先生,”克里斯廷缩回身去,惶恐而迅捷地看了他一下。“我是个穷小子,只是来看看的,真对不起,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玩的。如果肯定能摸到那布料,我也会放下我的先令的,但如果赢不到,我可不干。”
“我想,你几乎没什么可担心的,”小贩说。“事实上,这会儿我看看你的脸,我不能说你肯定会赢,但我可以说,我这一生从没见过什么人的面相比你显得更会赢的了。”
“反正你跟我们大伙一样,都有机会,”萨姆说。
“而额外的运气总是属于最后来的人的,”另一个人说。
“我倒是生下来就戴着胎头羊膜<a id="w2" href="#m2"><sup>[2]</sup></a>的,或许不会有比淹死更大的厄运吧?”克里斯廷补充了一句,开始动摇了。
克里斯廷终于放下了他的先令,摇彩开始了,骰子依次轮过去,当轮到克里斯廷时,他用颤抖的手接过了盒子,拼命摇动起来,掷出了一对相同的点子。其他三个人都掷了很低的点子,而余下的人只不过是几点儿。
“我说了嘛,这位先生的样子就像个赢家,”小贩和气地说道。“拿着,先生,这块料子是你的了。”
“哈—哈—哈!”费厄韦说。“这可是我知道的最最奇怪的开始,如果不是,我就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