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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布赖特气急败坏、心情躁乱地向爱尔德沃思走去,即便在这时,他还是强烈地意识到,他四周这片广漠的荒原是那么的冷峻、无动于衷。从前有一回,他也曾有过强烈的情感被沉静冷峻的荒原压抑下去的感受;不过那次所要压抑的情感却比现时控制住他的这种情感更温柔甜蜜得多。那就是那次他站在山丘前那片静谧潮湿的平地上,跟尤斯塔西雅分手时的情感。
然而他摒弃了所有这一切,向家里走去,来到了自家的屋前。尤斯塔西雅卧室里所有的窗帘依然还放下着,因为她不是个早起者。眼前能见的生命活动,仅是一只孤独的歌鸫在门槛石上用嘴啄击着一只小蜗牛,吃着自己的这顿早餐,在笼罩一切的这片静谧中,它发出的啄击声似乎是一阵巨大的声响;不过在向门口走去的时候,克莱姆发现门没关紧,服侍尤斯塔西雅的小姑娘住在屋子后面,她已经起床了。约布赖特进了屋,径直向妻子的房间走去。
他到家后发出的声响想必惊醒了她,因为当他打开她的卧室门时,她穿着一身睡衣正站在梳妆镜前,她一手握着头发的末端,在把全部头发盘到头上去,很显然她这是在开始梳妆打扮。她并不是那种跟人见面时会首先打招呼的女人,她听任克莱姆一言不发地走过来,连头都没回过来。他走到她的身后,她在镜子里看见了他的脸。这张脸灰尘仆仆,形容枯槁,显得十分可怕。尽管尤斯塔西雅是个矜持寡言的妻子,这事如果发生在几天前——当时她内心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见到他这副模样后,她肯定会难受而惊慌万分地向他转过身去的,然而此时她却依然纹丝不动,只是在镜子里瞧着他。在她这么瞧着他时,因经过暖烘烘的酣睡而在她脸上和颈脖上留下的那片胭脂红晕,在她的眼前一点点消退,而他脸上的那种似死人般的苍白却慢慢传染给了她。他离得很近,把这一切看得很清楚,一下子就让他激动地开了口。
“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声音嗄哑地说。“我在你的脸上看见了。”
她的手从头发上松开了,垂落到了自己的身旁,一绺绺头发失去了支持,全都从头上垂落下来,披落到了她的肩膀和白色的睡衣上。她没有吭声。
“跟我说,”约布赖特专横地说。
她的脸继续在一点点变白,这时连她的嘴唇也变得跟她的脸一样白了。她向他转过身,说道,“是的,克莱姆,我会对你说的。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是的,你要听我说。看起来我妻子的情况不怎么好,是吗?”
“怎么啦?”
“你的脸,我亲爱的;你的脸。要不就是早晨惨白的亮光把你脸上的红晕都带走了?现在我要向你揭示一个秘密。哈哈!”
“噢,真太可怕了!”
“什么?”
“你的笑声。”
“这么可怕是有原因的。尤斯塔西雅,你已经把我的幸福攥在了你的手掌心里,可你就像一个恶鬼一样把它给抛弃了!”
她一惊,离开了梳妆镜,从他身边走开了几步,盯住了他的脸。“啊!你想吓倒我,”她说,发出了一阵轻轻的笑声。“这值得吗?我是孤立无助的。”
“多么了不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