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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约布赖特正在花落村,满心以为尤斯塔西雅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尽管克莱姆已经在那幢老屋里住了一个多星期,可直到那天,家具才算完全搬运过来。他一直在为整理这幢住宅而忙活着,把院子里小径上的树叶扫掉,把花圃里花丛的枯枝剪去,把被秋风吹落的爬藤在墙上钉好。做这些活计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大的乐趣,不过它们让他暂时摆脱了自己的绝望心境。不仅如此,干这些活时他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他要将从他母亲手中传到他手里的这一切完好无损地保存下去。
一边干活,他一边不断地盼望着尤斯塔西雅归来。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叫人在爱尔德沃思家的院子大门上钉了一块留言牌,上面用白字写明他搬到哪里去了,好让尤斯塔西雅知道该到哪儿去找他。当一张树叶飘飘悠悠落到地上时,他都会转过头,以为是她的脚步声。一只鸟在花圃的松土里翻寻虫子发出的声响,在他听来就像她的手搭在大门的门闩上;薄暮时分,从土里的小洞,空心的桔梗,卷曲的枯叶和其他藏有小虻虫、蚯蚓和各类小昆虫的缝隙中,随意间所发出的种种轻柔而奇怪的声音,都会让他觉得,那是尤斯塔西雅发出的声音,她就站在外面,轻声说出重修旧好的愿望。
时至此时,他一直坚持住不去请她回来。与此同时,他对她的那番严厉谴责,已经减轻了他为母亲的死而感到的刻骨铭心的刺痛,也唤醒了他对取代他母亲的那个女人的一些旧情的牵挂。严酷的感情造成了严酷的行动,反过来又抑制了当时那种严酷的感情。他越反思越是心软。尽管他也反问自己,是否已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在那个阴郁的早晨,他的行事是不是不该那么突兀——然而在这种沮丧的心境中,要他把妻子看作是无辜的,也不可能。
既然第一阵愤怒已经减弱,他便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认为她与怀尔德夫之间并不存在一种轻率的友情,因为在她的言行举止中看不出任何不名誉的表现。一旦承认这一点,他就不再坚持认为她对自己母亲的行动是完全无情的了。
到了十一月五日那天晚上,他变得越发思念尤斯塔西雅了。整整一天中,从前他们互吐衷情的甜言蜜语就像数英里之外海岸边传来的低沉涛声一样,不断在他的头脑中回响。“没错,”他说,“先前,她本来有可能主动开口,把怀尔德夫如何对待她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我的。”
那晚,他没有再呆在家里,而是决定去看看托马茜和她的丈夫。如果有机会,他就会把尤斯塔西雅和他分手的原因向他们作一暗示,不过,他不会提起在他母亲转身离开他家时,家里确实有第三个人这一事实。如果事情证明怀尔德夫是无辜的,那么毫无疑问,怀尔德夫会把这事公开讲出来。如果怀尔德夫在去那儿时确实怀有不正当的目的,作为一个反应敏捷的男人,他或许会说出什么,从中暴露出尤斯塔西雅跟这事牵连到什么程度。
可是等到达堂妹家时,他发现只有托马茜一个人在家,怀尔德夫此刻正在前往迷雾冈的路上,去看被查利无心点燃的那堆篝火。跟往常一样,托马茜见到克莱姆非常高兴,带着他去看熟睡中的小娃娃,一边用手小心翼翼地挡住烛光,不让它照射到娃娃的眼睛上。
“托马茜,尤斯塔西雅现在没跟我住在一起了,这事你听说了吗?”等他们坐下后,他问道。
“没有啊,”托马茜惊讶地说。
“也没听说我已经离开了爱尔德沃思的事吗?”
“没有。除了你给我说起爱尔德沃思的事外,我从来就听不到有关那儿的一切消息。出什么事了?”
克莱姆用一种不安的声音把他去看望苏珊·纳萨奇的男孩,他从那儿听说的一切,以及他由此对尤斯塔西雅严加指责,并无情地做出了那种决绝行动的事,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她。不过他克制住自己,一点没提及怀尔德夫跟她在一起的情况。
“真是的,我一点不知道!”托马茜以一种惊愕的声调嗫嚅道。“太可怕了!是什么使得她——喔,尤斯塔西雅!你知道这些事情后就对她大光其火了?你这不太残酷了?——难道说她真的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