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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遗憾,我们没法要儿子。”他说。
他充满激情的浅蓝色双眼紧盯着她。
“如果你能怀上另一个男人生的孩子,差不多会是件好事。”他说,“如果我们在拉格比把这孩子抚养大,它<a id="ch1-back" href="#ch1"><sup>(1)</sup></a>就属于我们,属于这块土地了。我并不很在乎是不是亲生的。如果我们把它养大,它就是我们的了,而后就传宗接代。你觉得这事值得考虑吗?”
康妮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孩子,她的孩子,对他来说只是个“它”。它……它……它!
“可是,那另一个男人怎么办呢?”她问道。
“那很重要吗?难道这些事情真能对我们产生很深的影响吗?……你在德国不是有情人吗?……现在怎么样了?几乎是烟消云散。在我看来,我们一生中这些小小的所作所为,这些小小的关系,都无足轻重。它们都消逝了,现在在哪儿?在哪儿……去年的雪在哪儿?……在人的一生中能持久的东西才是重要的;我自己生命的延续与发展对我而言是重要的。而与人偶然发生关系,有什么问题?尤其是那些偶然的性关系!如果人们不可笑地加以夸张,事情便会像鸟雀交尾般过去。事情就应该这样。这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终身的伴侣。重要的是日复一日地共同生活,而不是那一两次的苟合。你和我,无论在我们身上发生什么,我们终是夫妻。我们有彼此的习惯。在我看来,习惯比任何偶然的兴奋都更为重要。那种长久的、缓慢的、持续的东西……那就是我们借以生活的东西……不是任何一种偶然的快感。两个人生活在一块儿,逐渐地会达到一种和谐,他们将彼此产生复杂的情感共鸣。这才是婚姻的真谛,而不是性;至少不会是那种简单的性功能。你和我因为婚姻而交织在一起。我们只要坚持这一点,就一定能够把那种性的事情安排好,就像安排去看牙医那样;因为命运已经在肉体问题上将了我们一军。”
康妮坐在那儿听他说着,有些惊愕,有些畏惧。她不知道他说得是对是错。那个迈克利斯,她爱他,她这样对自己说。但她的爱不管怎样只不过是从她和克里福德婚姻中走出去的一次远足;那长期的、迟缓的亲密接触习惯,是在数年的苦楚和耐心中形成的。也许人的心灵是需要一些远足的,绝不可将其拒之门外。但远足的关键问题在于你重返家园。
“我怀上什么人的孩子你都不会在乎吗?”她问道。
“哦,康妮,我应该信任你端庄的天性和选择。你绝不会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碰你的。”
她想起了迈克利斯!他绝对是克里福德观念中的不三不四的家伙。
“但是关于不三不四的家伙,男人和女人可能在感觉上各不相同。”她说。
“不会。”他答道,“你是在乎我的。我不相信你会喜欢一个跟我格格不入的男人,你的格调不会让你那样做。”
她沉默了。逻辑绝对地谬误时,会是无可辩驳的。
“假如有这样的事,你希望我告诉你吗?”她问道,几乎是偷偷地瞟了他一眼。
“一点用不着。我还是不知道为好……偶尔的性事和长久的共同生活相比是不算什么的,你这一点上是同意我的,对吗?你不觉得性事和长久生活的必要性相比,处在更次要的位置?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只好这样去用它了?毕竟,那瞬间的兴奋有什么关系呢?生命的整个问题,不是完整人格在多年中的慢慢建构吗?不是过一种整合协调的生活吗?不整合协调的生活是没有意义的。假如性的匮乏使你不完整不协调,那么就出去风流一把。假如没有儿子使你不完整不协调,那么只要可能,就要个孩子。但这些事只是为了让你能有完整的生活,为了得到长久的和谐。我们是能够共同去获得完整协调的生活的……你觉得呢?……只要我们能够使自己适应需要,同时把这种适应和我们稳定的生活融为一体。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他的这些话对康妮来说,有点让她深受打击。她知道在理论上他是对的。但当她真正想到和他一起过的稳定生活时……她犹豫了。难道她真是注定要把她今后的一生都汇同到这个人的生活中去?就没有别的了吗?
就这样了吗?她该满足于和他一起编织一种稳定的生活,成为一整块料子,不过或许偶尔也锦上添花,碰上一次奇遇。但是她怎么知道明年她又会有什么感觉呢?一个人怎么能知道呢?谁会年复一年总说“是”?这个小小的“是”,出口即逝!一个人为什么就该被这蝴蝶般轻盈的一个词束缚住呢?当然,它就是要拍拍翅膀飞走的,然后还有其他的“是”和“不”!像蝴蝶那样飞来飞去。
“我认为你是对的,克里福德。若按我的浅薄理解,我是赞成你的看法的。只不过生活也许完全会换成新的面目。”
“但生活没有完全改变面目以前,你是同意的吧?”
“哦,是的!我想是这样的,真的。”
康妮看见一条棕色的猎犬从岔路上跑了出来,它正扬起鼻子望着他们,轻柔地吠叫着。一个挎着枪的人跟在猎犬后面,轻快地大踏步朝他们迎面走来,好像要袭击他们;然而他站住了,向他们行了一个礼,然后转向山下走去。这不过是个新来的猎场守护人,但却把康妮吓了一跳,他似乎威胁性地出现得那么迅速。这就是康妮见他时的情形,就像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的一种威胁。
他穿着深绿的棉绒裤子,打着绑腿……一副老式的样子,配着一张红润的面孔,红色的髭须和冷淡的眼神。他正在飞快地向山下走去。
“麦勒斯!”克里福德喊道。
那人敏捷地转过脸,用一种轻快的动作行了个礼,这是一个士兵!
“你可以把这个轮椅转过来,把它发动起来吗?这样就好办了。”克里福德说。
那人立刻把枪一甩,挎到肩上,走了过来,同样是那种迅捷而轻柔的动作,好像要使自己不被人察觉。他中等身材,少言寡语,一眼都不看康妮,只盯着轮椅。
“康妮,这是新来的猎场守护人,麦勒斯。你还没有跟夫人说过话吧,麦勒斯?”
“没有,先生。”这话来得干脆利落。
那人站着举了举帽子,露出近乎金色的浓密头发。他纯粹变成一道无所顾忌的目光,直盯盯地瞪着康妮,似乎要看看她是什么模样。他让她感到羞涩。她羞答答地朝他点点头,他把帽子换到左手上,像个绅士一样微微向她鞠了一躬;但他什么也没说。他就这样手里拿着帽子,静默了一会儿。
“你在这儿有些时日了,是吧?”康妮对他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