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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把这事向邓肯·福布斯透露了一点。但并没有说她是猎场守护人的情人,她只是说她喜欢他,并且把他的过去告诉了福布斯。

“哦!”福布斯说,“你等着瞧吧,他们不把这人摆平、做掉,便不会善罢甘休的。要是他拒绝一有机会就往上爬到中产阶级中去;要是他是一个维护自己性爱的人,那么他们就会做掉他。他们唯一不会让你做的一件事,是你在性爱上的直截了当和公开。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污秽。事实上,你在性事上越下流,他们就越喜欢。但要是你相信你自己的性爱,不让它蒙受污秽:他们就打倒你。这是唯一留下的疯狂禁忌:作为一种自然而有生气事物的性爱。他们不要有这样的性爱,他们要扼杀你,也不让你有。你瞧着吧,他们不会放过那人的。但是他究竟做了什么呢?说是他和他妻子做爱太疯狂,难道他没有这个权利吗?她真应引以为荣呢!但是,你瞧,就连那样的下流婊子都与他为敌,用乌合之众鬣狗般的本能反对性爱,置他于死地。在没有被允许接触性爱之前,你就得哭丧着脸,为你的性爱感到罪恶和难过。哦,他们不会放过那可怜的家伙。”

现在康妮又转向相反方向。他究竟做了什么?他对她康妮,不就给她带来异常快感,带来一种自由感、生命感吗?他释放了她温暖自然的性爱之流。为此他们不放过他。

不,不,不能这样!她看到了他的形象,赤条条的,白皙的肌肤,晒黑的面孔和双手,他低着头,正在跟他勃起的小弟弟说话,似乎它是另一种存在。一种奇异的苦笑从他脸上闪现。她还听到了他的声音:乃有最美的腚沟子!她又感到了他的手在热烈地、轻柔地逼近她的屁股,逼近她的私处,就像在祝福。一股暖流激荡在她的子宫,可爱的火焰在她的两膝间摇曳。她说:哦,不!我绝不背弃他!我绝不能背弃他!我必须不遗余力地忠实于他,忠实于我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是他给了我烈火般的生命。我绝不背弃他。

她做了件冒失的事。她写了封信给爱薇·波尔顿,还附了一张便条给猎场守护人,她请波尔顿太太把便条交给他。她在便条里这样写道:

听到你妻子给你制造种种烦恼,我很不好受;但是不用担心,那只是一种歇斯底里罢了。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为此而感到十分遗憾,但愿你不会很在乎。那毕竟不值得。她只不过是个想伤害你的歇斯底里女人,我十天之内就会回去,但愿一切都没事了。

几天之后,克里福德来了一封信。他显然很是不快。

真高兴得知你们准备十六号离开威尼斯。但是,如果你们在那边玩得很尽兴的话,就不必急于回家。我们都很想念你。拉格比也很想念你。但是你绝对要多享受一下阳光,“阳光与闲适”,就像利多的广告上说的那样。如果你感到愉快,能调节好心情来熬过我们这儿的严冬,你还是多在那儿待几天吧。就是今天这里还下着雨呢。

波尔顿太太很勤奋,把我照料得很出色。她真是个怪种。我越活便越觉得,人类是种多么奇怪的生物。有些人像蜈蚣一样有上百条腿,有些人像龙虾,有六条腿。你会指望别人有人的言行一致和尊严,但这些东西似乎实际上不存在。你会怀疑这些东西是否甚至在你自己身上存在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

关于猎场守护人的传闻还在继续,而且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波尔顿太太告诉了我种种传言。她使我想起了一种鱼,那鱼虽然不会说话,但只要它活着,它就通过鳃来吞吐沉默的闲言。所有的一切都从她的腮滤过,没有任何事情会让她感到惊讶。仿佛他人生活中的故事,就是她维持生计的氧气。

她时刻心系着麦勒斯的丑闻,一旦我让她说开了头,她就没完没了。她对于麦勒斯的妻子愤慨极了,尽管这种反应像是演戏的女演员的愤慨,她一直都直呼其名贝莎·古茨。我到过世上那些贝莎·古茨的污浊生活的深海中,当我从奔涌的闲言中解脱出来时,我才慢慢地重新浮出水面,我看着光明都惊讶一切何以会这样。

我似乎感到一种绝对的真实,我们的世界似乎只是万物的表面,实际上却是深海底部:所有的树木都是海底植物,我们是裹着鳞的怪异动物,我们就像小虾一样以沉渣为生。只是偶尔灵魂才从我们这深不可测的深海住地喘息着升上来,远远地浮到以太的表面,那儿才有真正的空气。我确信我们平时所呼吸的空气是一种水,而男人女人不过是一种鱼类而已。

但在海底捕食后的灵魂,有时也会像三趾鸥那样,带着狂喜冲向光明。我想,这就是我们的命运,我们只能在人类的海底丛林中捕食自己那可怕的水下同类。我们永恒的定数就是一旦咽下那滑腻的食物,就冲破古老海洋的表面,闯入真正的光明,逃回到明亮的以太中,那时我们便会意识到我们永恒的天性。

当我听波尔顿太太说这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在下沉,下沉,一直沉到深深的海底,那儿,有人类秘密的鱼在蠕动,在游泳。肉欲使你攫住一口食物,然后跃升,不断跃升,从液态中来到气体中,从水中来到干的地方。对你,我可以讲出整个过程。但是和波尔顿太太在一起,我只感到一猛子扎下去,在水草与海底苍白的猛兽中间可怕地往下去。

恐怕我们会失去那猎场守护人了,那个游荡的妻子散布的丑闻,不但没有缓和下去,反而愈传愈凶。他指控做了所有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说来也怪,那女人竟有法子让大部分的矿工妻子都支持她,可怕的鱼类啊,村子里充满闲言碎语的腐臭味。

我听说这位贝莎·古茨把小屋和农舍搜索了一番之后,还去麦勒斯母亲家,把他堵在那儿。一天,模样很像她的女儿放学回家,她就抓住了她;但是这小家伙,不但没有亲吻她慈母的手,反而狠狠地咬了她一口,这一来,慈母的另一只手便照着她脸上给了一个耳光,把她打到了沟里,多亏气愤又心疼的祖母把她救了出来。

这女人惊人地大量散布毒气。她甚至抖出他们婚姻生活中所有事情的细节,这些东西通常在已婚夫妇之间保持沉默,犹如深深埋在坟墓之中。可她事隔十年,又把这些东西挖出来讲,真是一种变态的宣泄!这些详情我都是从林雷和医生那里听来的:医生还觉得挺有趣。当然,其中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人一向就对那些不寻常的性爱姿势有着奇特的贪恋,如果一个男人喜欢跟他女人用本韦奴托·切利尼<a id="ch6-back" href="#ch6"><sup>(6)</sup></a>所说的“意大利式”,那是一个品味问题。但是我几乎从没想到我们的猎场守护人也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无疑,那是贝莎·古茨首先给他以启蒙。无论如何,那是他们自己的家丑,跟他人没有任何的关系。

但即使这样,大家还是很爱听:我自己也一样。十几年前,共同的道德感就能把这种事平息。但现在,共同的道德感不再存在了,矿工的妻子们都把自己武装了起来,还公开显示出她们对于谈论此等事情很是泰然自若。最近五十年来,你会认为特沃希尔孩子们都无原罪受胎,我们每一个不信国教的女子也如同圣女贞德一样光彩照人。我们可敬的猎偿守护人身上有某些拉伯雷<a id="ch7-back" href="#ch7"><sup>(7)</sup></a>的气质,这就似乎让他看起来比克瑞彭<a id="ch8-back" href="#ch8"><sup>(8)</sup></a>那样的凶手更加可怕、可恶。而特沃希尔这些人听信所有传言,也是一帮放荡之徒。

然而,麻烦在于,这可恶的贝莎·古茨并不仅仅把话题局限于谈论自己的经验和遭罪,她还直着嗓门说她发现她丈夫在那小屋里“藏着”女人,而且乱点一些女人的名字。这样,把一些正经人的名字也扯到污秽之中;这事闹得太大了。现在已向这个女人发出了禁令。

我不得不为这事而召见麦勒斯,因为那女人待在林中,还没法子把她赶走。他对这事还是跟往常一样,一副迪河磨工的神气:我不关心任何人,不,如果没有人关心我!<a id="ch9-back" href="#ch9"><sup>(9)</sup></a>然而,我一眼就看出,他感觉就像是尾巴上拴了个铁罐头的一条狗:虽然他很好地作秀,假装罐头不在那里。可我听说,当他路过的时候,村里的女人们都要把自己的孩子叫回去,好像他就是萨德侯爵<a id="ch10-back" href="#ch10"><sup>(10)</sup></a>本人。他还是总有那么点鲁莽,但我恐怕那铁罐头已经紧紧拴在了他的尾巴上,他就像西班牙民谣中的堂·罗德里格一样在内心里重复说:“哦!刺痛在我犯有大罪孽的地方!”

我问他觉得自己是否还能在树林里履行职责,他说他并没有疏忽职责。我跟他说这女人在树林中这样打扰是件很讨厌的事。他对此的回答是,他没有权力阻止她。然后我又暗示了那些传闻及其令人不快的发展。“是的。”他说,“人们只管该做自己的鸟事,不要只爱听别人的鸟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苦涩,无疑,这话有那么一点道理。然而,这么说话的方式既不文雅,又不恭敬。我同样把这个暗示了他,之后,我便听见那铁罐头又响了:“克里福德老爷,你这样状况的人就不要嘲笑我两腿间吊着个玩意儿了。”

这种事情不分青红皂白,逢人便说,当然对他毫无益处。牧师、林雷、勃洛福斯都觉得他最好是离开这儿。

我问他在小屋里留宿女人的事是不是真的。他的回答只是:“哦,那跟您有什么关系呢,克里福德老爷?”我告诉他,我有意要让我的庄园里保持正派。可他却答道:“那您得去把那女人的嘴封起来。”当我逼问他在小屋里的生活方式时,他说:“当然,如果可能的话,您还可以编出一段我和我的猎犬弗洛西的传闻来。可别把这个重要的角色落下了!”真的,就拿鲁莽无礼这一点来说,无人能出其右。

我问他如果出去另找一份工作是否容易。他说:“假如您的意思是想暗示让我滚蛋,那再简单不过了。”这样,没怎么费事,他就同意在下星期末离开此地,而且,他显然很愿意把种种手艺秘诀尽可能多地传授给乔·钱伯斯,那个年轻的小伙子。我告诉他,在他离开时我会多给一个月的薪水。他说我还是留着这钱为好,因为我没有必要安慰自己的良心。我问他这话什么意思,他说:“克里福德老爷,你并不额外欠我什么,所以不要额外给我什么。假如您还有什么不满的话要说,那就只管告诉我。”

好了,此刻事情是了结了!那女人也走了,我们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不过要是她还在特沃希尔露面的话,她就会要被拘留了。我听说她最害怕坐牢,因为她实在太够格了。麦勒斯将于周六离开,这儿不久就又可以恢复原状了。

好了,我亲爱的康妮,如果你觉得在威尼斯或瑞士过得很快乐的话,你就一直待到八月初好了,你能远离所有这些污秽的传闻,我感到很欣慰,这些传闻到了月底就可以平息了。

这下你懂了吧,人都是些深海的怪物,当龙虾在泥上走过时,它扬起的泥沙会把大家都搅得一团浑浊,对此我们只好泰然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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