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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福德现在成了个大男孩,这些年来其实他一直都在往这个方向转变。但奇怪的是,当这个大男孩克里福德融入外面的世界中时,他竟比以前更精明更敏锐了。这反常的大男孩现在成了真正的事业家。当他处理事务的时候,他是个绝对的男性,常常一针见血,滴水不漏。当他在外面跟别的男人们打拼的时候,他对于追求个人目标和发展他的煤矿业具有一种几乎是不可思议的精明、严厉和敏锐的劲头。似乎恰恰是他的被动和委身于伟大的母亲,给了他一种对物质交易的洞见,赋予了他一种非凡的、超乎人性的力量。对于私情的沉迷和他男子气概的彻底消减,似乎给予他一种第二天性,那是一种冷酷的、近乎预言性的生意场上的精明。在生意上,他确实是超乎常人。
这一点上,波尔顿太太颇为得意。瞧他干得多棒!她常会骄傲地想,这都是我一手促成的!唉,他和查泰莱夫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没这么成功。她不是那种可以让男人奋发进取的人,她太为自己着想了。
然而与此同时,在她奇异的女性灵魂中,她又在某个角落里多么轻蔑和痛恨他!在她看来,他是头被击倒了的野兽,只能爬行的怪物。她在竭尽所能地帮助他,鼓舞他,而另一方面,她却在她古老健全女性的最偏远角落里,用那种无限残酷的轻蔑鄙视他,她觉得连最卑下的流浪汉都比他强。
克里福德对康妮的态度也很奇怪。他坚持要见她一面,尤其是坚持要她回到拉格比来。对于这一点,他决心已定,绝无商量的余地。因为康妮曾真诚地答应过要回拉格比来的。
“可是那有什么用呢?”波尔顿太太说,“你就不能让她走,摆脱她吗?”
“不!她说过她要回来的,那她就得回来。”
波尔顿太太不再反对他了。她知道自己在对付什么东西。
我已没必要告诉你那封信对我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他给在伦敦的康妮的信中写道)如果你愿意去想象一下,你也许可以想出来这种状况;当然,也用不着劳驾你的脑筋去想象我的处境。
我只有一句话回答:在我做任何事情之前,我得亲自见你一面,就在拉格比。你曾真诚地答应过我,你会回拉格比的,我要求你履行诺言。我只有在这儿,在这正常的环境中亲自见了你之后,才能相信一切,明白一切。不用说,这边没有人察觉到什么,所以你回来也会跟往常一样。如果我们把事情谈过之后,你还是坚持你的想法,那我们就协议离婚好了。
康妮把这封信给麦勒斯看。
“他要开始报复了。”他说,把信交还给她。
康妮沉默了。她有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害怕起克里福德来了。她害怕到他那儿去,她怕他,仿佛他是邪恶的化身,充满了危险。
“我该怎么办呢?”她说。
“什么也别管,如果你不愿做什么的话。”
她回了封信给克里福德,想搪塞他。他复信说:
如果你现在不回拉格比来,我就认定你总有一天会回来,我就会照这种判断行事。我会一切照旧,继续在这儿等你,哪怕五十年,我也会等下去。
她被吓住了。这是一种阴险的恐吓,她无疑很清楚他会说到做到。他不会跟她离婚,这孩子就是他的,除非她能证明这孩子是私生子。
经过一番苦苦思索,她决定回一趟拉格比,希尔达会跟她一块儿。她把这个决定告知了克里福德。他回信说:
我不欢迎你姐姐,但我不会把她拒之门外。毫无疑义,你的背信弃义和逃避责任,她也有份,所以你别指望我会对她笑脸相迎。
她们回到了拉格比。到家的时候克里福德正好出去了,波尔顿太太迎接她们。
“哦,夫人!这可不是我们盼望的愉快归来啊!”她说。
“可不是!”康妮说。
原来这妇人已经知道了!其余的仆人知道了多少,又猜到了多少呢?
她进到房子里,对这地方她现在恨之入骨,这种宽敞的庞然大物,在她看来十分险恶,是一种威胁笼罩在她头上。她现在不再是这房子的主妇了,她是它的牺牲品。
“我不能在此久留。”她对希尔达低语道,心中充满了恐惧。
她很痛苦地进到了她的卧室,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重新拥有!她痛恨待在拉格比高墙后面的每分每秒。
她们直到下楼吃晚餐时才见到了克里福德,他穿了礼服,还打了一条黑领带,看起来有些拘谨,但显得非常绅士。席间,他的举止相当文雅,保持着一种客气的谈话氛围:可是似乎全都带有疯狂色彩。
“仆人里有多少人知道这事?”当女仆走出房间之后,康妮问道。
“你的事吗?一点也不知道。”
“可是波尔顿太太知道。”
他脸色变了。
“波尔顿太太不能算是个仆人吧。”他说。
“是你的意思吗?没关系。”
咖啡过后,当希尔达说她要回房去时,情势就紧张起来了。
她离开之后,克里福德和康妮就这么静静坐着,谁都不愿开口说话。康妮见他没有显出痛心的样子,心中倒觉得舒坦不少。她竭力让他保持这种高傲的神气,她只是安静地坐着,低头看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