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苔丝狄蒙娜 可是让我作一次祷告吧！
公爵 如果有人用这种邪恶的手段引诱你的女儿，使她丧失了自己的本性，使你丧失了她，那么无论他是什么人，你都可以根据无情的法律，照你自己的解释给他应得的严刑；即使他是我的儿子，你也可以照样控诉他。
奥瑟罗 太迟了。（扼苔丝狄蒙娜咽喉）
勃拉班修 嗯，她对于我是死了。她已经被人污辱，人家把她从我的地方拐走，用江湖骗子的符咒药物引诱她堕落；因为一个没有残疾、眼睛明亮、理智健全的人，倘不是中了魔法的蛊惑，绝不会犯这样荒唐的错误的。
爱米利娅（在内）将军，将军！喂！将军，将军！
公爵 众元老 死了吗？
奥瑟罗 这是什么声音？没有死吗？还没有完全死去吗？我虽然狠心，却还有几分慈悲；我不愿你多挨受一刻痛苦。好，好。（刺苔丝狄蒙娜）
勃拉班修 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
爱米利娅（在内）喂！将军，将军！
公爵 啊，为了什么事？
奥瑟罗 哪一个？
勃拉班修 我也同样需要您的指教和帮助。殿下，请您原谅，我并不是因为职责所在，也不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国家大事而从床上惊起；国家的安危不能引起我的注意，因为我个人的悲哀是那么压倒一切，把其余的忧虑一起吞没了。
爱米利娅（在内）啊，将军！我要跟您说句话儿。
公爵 英勇的奥瑟罗，我们必须立刻派你出去向我们的公敌土耳其人作战。（向勃拉班修）我没有看见你；欢迎，高贵的大人，我们今晚正需要你的指教和帮助呢。
奥瑟罗 是的，这是爱米利娅。——等一等。——她死了。她多半要来说起凯西奥的死。外边已经听得见嘈杂的声音。嘿！一动也不动了吗？像坟墓一样沉寂。要不要让她进来？妥当不妥当？我想她又在动了，不，怎么办呢？要是她进来，她一定要跟我的妻子说话。我的妻子！我的妻子！什么妻子？我没有妻子。啊，难堪！啊，不幸的时辰！我想现在日月应该晦暗不明，受惊的地球看见这种非常的灾变，也要吓得目瞪口呆。
【勃拉班修、奥瑟罗、伊阿古、罗德利哥及吏役等上。
爱米利娅（在内）啊，好将军！请您让我进来对您说句话儿。
元老甲 勃拉班修和那勇敢的摩尔人来了。
奥瑟罗 我忘记了。啊，进来，爱米利娅。慢点儿，等一等。让我把帐幕拉下来。你在哪儿？（启锁开门）
公爵 替我写一封十万火急的信给他。
【爱米利娅上。
元老甲 他现在到佛罗伦萨去了。
奥瑟罗 什么事？
公爵 那么一定是到塞浦路斯岛去的了。玛克斯·勒西科斯不在威尼斯吗？
爱米利娅 啊，好将军！那边出了杀人命案啦！
使者 三十艘模样；它们现在已经回过头来，显然是要开向塞浦路斯岛去的。蒙太诺大人，您的忠实英勇的仆人，本着他的职责，叫我来向您报告这一个您可以相信的消息。
奥瑟罗 什么！现在？
元老甲 嗯，果然符合我的预料。照你猜想起来，一共有多少船只？
爱米利娅 就是刚才，将军。
使者 公爵和各位大人，向罗得斯岛驶去的土耳其舰队，已经和另外一支殿后的舰队会合了。
奥瑟罗 那都是因为月亮走错了轨道，比平常更近地球，所以人们都发起疯来了。
【一使者上。
爱米利娅 将军，凯西奥杀死了一个名叫罗德利哥的威尼斯青年。
吏役 又有消息来了。
奥瑟罗 罗德利哥被杀了！凯西奥也被杀了吗？
公爵 嗯，他们的目标绝不是罗得斯岛，这是可以断定的。
爱米利娅 不，凯西奥没有死。
元老 甲 照常识判断起来，这是不会有的事；它无非是转移我们目标的一种诡计。我们只要想一想塞浦路斯岛对于土耳其人的重要性，远在罗得斯岛以上，而且攻击塞浦路斯岛，也比攻击罗得斯岛容易得多，因为它的防务比较空虚，不像罗得斯岛那样戒备严密；我们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可以断定土耳其人绝不会那样愚笨，甘心舍本逐末，避轻就重，进行一场无益的冒险。
奥瑟罗 凯西奥没有死！那么杀人认错了对象，痛快的复仇又有了变卦啦。
公爵 你们对于这一个变动有什么意见？
苔丝狄蒙娜 啊，死得好冤枉呀！
水手 安哲鲁大人叫我来此禀告殿下，土耳其人调集舰队，正在向罗得斯岛进发。
爱米利娅 哎哟！那是什么呼声？
公爵 什么事？
奥瑟罗 那！什么？
【一水手上。
爱米 利娅 哎哟！那是夫人的声音。救命！救命啊！救命！啊，夫人，再说一声话儿！亲爱的苔丝狄蒙娜！啊，亲爱的夫人，说呀！
吏役 一个从船上来的使者。
苔丝狄蒙娜 我是无罪而死的。
水手（在内）喂！喂！喂！有人吗？
爱米利娅 啊！这是谁干的事？
公爵 嗯，这种事情推想起来很有可能；即使消息不尽正确，我也并不就此放心；大体上总是有根据的，我们倒不能不担着几分心事。
苔丝 狄蒙娜 谁也没有干；是我自己。再会吧；替我向我的仁慈的夫君致意。啊，再会吧！（死）
元老 乙 我的信上又说是二百艘。可是它们所报的数目虽然各个不同，因为根据估计所得的结果，难免多少有些出入，不过它们都证实确有一支土耳其舰队在向塞浦路斯岛进发。
奥瑟罗 啊！她怎么会被人杀死的？
公爵 我的信上说是一百四十艘。
爱米利娅 唉！谁知道？
元老甲 它们真是参差不一；我的信上说是共有船只一百零七艘。
奥瑟罗 你听见她说是她自己，我没有杀死她。
公爵 这些消息彼此分歧，令人难于置信。
爱米利娅 她是这样说；我只好按照事实去报告。
【公爵及众元老围桌而坐；吏役等随侍。
奥瑟罗 她到地狱的火焰里去，还不愿说一句真话。杀死她的是我。
第三场 议事厅
爱米利娅 啊，那么她尤其是一个天使，你尤其是一个黑心的魔鬼了！
勃拉班修 怎么！公爵在举行会议！在这样夜深的时候！把他带去。我的事情也不是一件等闲小事；公爵和我的同僚们听见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感到这种侮辱简直就像加在他们自己身上一般。要是这样的行为可以置之不问，奴隶和异教徒都要来主持我们的国政了。（同下）
奥瑟罗 她干了无耻的事，她是个淫妇。
吏役 真的，大人；公爵正在举行会议，我相信他已经派人请您去了。
爱米利娅 你冤枉她，你是个魔鬼。
奥瑟罗 要是我听从您的话去了，那么怎么答复公爵呢？他的使者就在我的身边，因为有紧急的公事，等候着带我去见他。
奥瑟罗 她像水一样轻浮。
勃拉班修 到监牢里去，等法庭上传唤你的时候你再开口。
爱米 利娅 你说她轻浮，你自己才像火一样粗暴。啊，她是圣洁而忠贞的！
奥瑟罗 帮助我的，反对我的，大家放下你们的手！我要是想打架，我自己会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动手。您要我到什么地方去答复您的控诉？
奥瑟罗 凯西奥和她通奸，不信你去问你的丈夫吧。啊，要是我采取这种极端的手段，并没有正当的理由，死后就要永远堕入地狱的底层！你的丈夫一切全都知道。
勃拉班修 啊，你这恶贼！你把我的女儿藏到什么地方去了？你不想想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胆敢用妖法蛊惑她；我们只要凭着情理判断，像她这样一个年轻貌美、娇生惯养的姑娘，多少我们国里有财有势的俊秀子弟她都看不上眼，倘不是中了魔，怎么会不怕人家的笑话，背着尊亲投奔到你这个丑恶的黑鬼的怀里？——那还不早把她吓坏了，岂有什么乐趣可言！世人可以替我评一评，是不是显而易见你用邪恶的符咒欺诱她的娇弱的心灵，用药饵丹方迷惑她的知觉；我要在法庭上叫大家评一评理，这种事情是不是很可能的。所以我现在逮捕你；妨害风化、行使邪术，便是你的罪名。抓住他；要是他敢反抗，你们就用武力制伏他。
爱米利娅 我的丈夫！
奥瑟罗 收起你们明晃晃的剑，它们沾了露水会生锈的。老先生，像您这么年高德劭的人，有什么话不可以命令我们，何必动起武来呢？
奥瑟罗 你的丈夫。
伊阿古 你，罗德利哥！来，我们来比个高下。
爱米利娅 他知道她不守贞节吗？
勃拉班修 杀死他，这贼！（双方拔剑）
奥瑟罗 嗯，他知道她跟凯西奥有暧昧。嘿，要是她是个贞洁的妇人，即使上帝为我用一颗完整的宝石另外造一个世界，我也不愿用她去交换。
罗德利哥 先生，这就是那摩尔人。
爱米利娅 我的丈夫！
奥瑟罗 喂！站住！
奥瑟罗 嗯，他最初告诉我这件事。他是个正人君子，他痛恨卑鄙龌龊的行为。
【勃拉班修、罗德利哥及吏役等持火炬武器上。
爱米利娅 我的丈夫！
伊阿古 那是勃拉班修。主帅，请您留心点儿；他来是不怀好意的。
奥瑟罗 妇人，为什么把这句话说了又说呢？我是说你的丈夫。
凯西奥 又有一队人来找您了。
爱米 利娅 啊，夫人！你因为多情，受了奸人的愚弄了！我的丈夫说她不贞！
奥瑟罗 好，我跟你走。
奥瑟罗 正是他，妇人；我说你的丈夫；你懂得这句话吗？我的朋友，你的丈夫，正直的、正直的伊阿古。
伊阿古 呃，跟——来，主帅，我们走吧。
爱米 利娅 要是他果然说了这样的话，愿他恶毒的灵魂每天一分一寸地糜烂！他全然胡说；她对于她的最卑鄙的男人是太痴心了。
【奥瑟罗重上。
奥瑟罗 嘿！
凯西奥 跟谁结婚？
爱米 利娅 随你把我怎么样吧。你配不上这样的好妻子，你这种行为是上天所不容的。
伊阿古 他结了婚啦。
奥瑟罗 还不闭嘴！
凯西奥 我不懂你的话。
爱米 利娅 你没有半分力量可以伤害我；我的心碎了，还怕你什么！啊，笨伯！傻瓜！泥土一样蠢的家伙！你已经做了一件大大不该的事——我不怕你的剑；我要宣布你的罪恶，即使我将要因此而丧失二十条生命。救命！救命啊！救命！摩尔人杀死了夫人啦！杀了人啦！杀了人啦！
伊阿古 不瞒你说，他今天夜里登上了一艘陆地上的大船；要是能够证明那是一件合法的战利品，他可以从此成家立业了。
【蒙太诺、葛莱西安诺、伊阿古及余人等上。
凯西奥 他到这儿来有什么事？
蒙太诺 什么事？怎么，将军！
奥瑟罗 幸而我给你找到了。让我到这儿屋子里去说一句话，就来跟你同去。（下）
爱米 利娅 啊！你来了吗，伊阿古？你做得好事，人家都把杀人的罪名架在你头上啦！
凯西奥 照我猜想起来，大概是塞浦路斯方面的事情，看样子很是紧急。就在这一个晚上，战船上已经连续不断派了十二个使者赶来告急；许多元老都从睡梦中被人叫醒，在公爵府里集合了。他们正在到处找您；因为您不在家里，所以元老院派了三队人出来分头寻访。
葛莱西安诺 什么事？
奥瑟罗 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爱米 利娅 你倘是个汉子，赶快否认这恶人所说的话吧；他说你告诉他他的妻子不贞。我知道你不会说这种话，你还不会是这样一个恶人。说吧，我的心都要胀破了。
凯西奥 主帅，公爵向您致意，请您立刻就过去。
伊阿古 我不过把我自己的意思告诉他；我对他所说的话，已经由他自己证实了。
奥瑟罗 原来是公爵手下的人，还有我的副将。晚安，各位朋友！有什么消息？
爱米利娅 可是你有没有对他说她是不贞的？
【凯西奥及若干史役持火炬上。
伊阿古 我对他说过。
伊阿古 凭二脸神起誓，我想不是。
爱米 利娅 你说谎，一个可憎的、万恶不赦的谎！凭着我的灵魂起誓，一个谎，一个罪恶的谎！她跟凯西奥私通！你说她跟凯西奥私通吗？
奥瑟罗 不，我要让他们看见我；我的人品、我的地位和我的清白的人格可以替我表明一切。是不是他们？
伊阿古 跟凯西奥私通，太太。好了好了，收住你的舌头吧。
伊阿古 她的父亲带着他的亲友来找您了；您还是进去躲一躲吧。
爱米 利娅 我不愿收住我的舌头；我必须说话。夫人在这儿床上给人谋杀了。
奥瑟罗 随他怎样发泄他的愤恨吧；我对贵族们所立的功劳，就可以驳倒他的控诉。世人还没有知道——要是夸口是一件荣耀的事，我就要到处宣布——我是高贵的祖先的后裔，我有充分的资格，享受我目前所得到的值得骄傲的幸运。告诉你吧，伊阿古，倘不是我真心恋爱温柔的苔丝狄蒙娜，即使给我大海中所有的珍宝，我也不愿意放弃我的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来俯就家室的羁缚的。可是瞧！那边举着火把走来的是些什么人？
众人 啊，哪会有这样的事！
伊阿古 可是他唠哩唠叨地说了许多难听的话破坏您的名誉，连像我这样一个荒唐的家伙也实在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可是请问主帅，你们有没有完成婚礼？您要注意，这位元老是很得人心的，他的潜势力比公爵还要大上一倍；他会拆散你们的姻缘，尽量运用法律的力量来给您种种压制和迫害。
爱米利娅 都是你造的谣言，引起这场血案。
奥瑟罗 还是随他说去吧。
奥瑟罗 各位不必惊慌；这事情是真的。
伊阿古 虽然我在战场上杀过不少的人，可是总觉得有意杀人是违反良心的；缺少作恶的本能，往往使我不能做我所要做的事。好多次我想要把我的剑从他的肋骨下面刺进去。
葛莱西安诺 真有这样的事，那可奇了！
【奥瑟罗、伊阿古及侍从等持火炬上。
蒙太诺 啊，骇人的行为！
第二场 另一街道
爱米 利娅 诡计！诡计！诡计！我现在想起来了；啊，诡计！那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我要伤心死了！啊，诡计！诡计！
勃拉班修 请你带路。我要到每一个人家去搜寻；大部分的人家都在我的势力之下。喂，多带一些武器！叫起几个巡夜的警吏！去，好罗德利哥，我一定重谢你的辛苦。（同下）
伊阿古 什么！你疯了吗？快给我回家去！
罗德利哥 我想我可以找到他的踪迹，要是您愿意多派几个得力的人手跟我前去。
爱米 利娅 各位先生，让我有一个说话的机会。照理我应该服从他，可是现在却不能服从他。也许，伊阿古，我永远不再回家了。
勃拉班修 叫起我的兄弟来！唉，我后悔不让你娶了她去！你们快去给我分头找寻！你知道我们可以在什么地方把她和那摩尔人一起捉到？
奥瑟罗 啊！啊！啊！（扑卧床上）
罗德利哥 是的，先生，我的确读到过。
爱米 利娅 哼，你躺下来哭叫吧；因为你已经杀死一个世间最温柔纯洁的人。
勃拉班修 天哪！她怎么出去的？啊，骨肉的叛逆！做父亲的人啊，从此以后，你们千万留心你们女儿的行动，不要信任她们的心思。世上有没有一种引诱青年少女失去贞操的邪术？罗德利哥，你有没有在书上读到过这一类的事情？
奥瑟罗 啊，她是淫污的！我简直不认识您啦，叔父。那边躺着您的侄女，她的呼吸刚才被我这双手扼断；我知道这件行为在世人眼中看起来是惊人而惨酷的。
罗德利哥 说老实话，我想他们已经结了婚啦。
葛莱 西安诺 可怜的苔丝狄蒙娜！幸亏你父亲已经死了，你的婚事是他的致死的原因，悲伤摧折了他的衰老的生命。要是他现在还活着，看见这种惨状，一定会干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的；他会咒天骂地，赶走了身边的守护神，毁灭了自己的灵魂。
勃拉班修 真有这样的祸事！她去了；只有悲哀怨恨伴着我这衰朽的余年！罗德利哥，你在什么地方看见她的？——啊，不幸的孩子！——你说跟那摩尔人在一起吗？——谁还愿意做一个父亲！——你怎么知道是她？——唉，想不到她会这样欺骗我！——她对你怎么说？——再拿些蜡烛来！唤醒我的所有的亲族！——你想他们有没有结婚？
奥瑟罗 这诚然是一件伤心的事；可是伊阿古知道她曾经跟凯西奥干过许多回无耻的勾当，凯西奥自己也承认了。她还把我的定情礼物送给凯西奥，作为他殷勤献媚的酬劳。我看见它在他的手里；那是一方手帕，我的父亲给我母亲的一件古老的纪念品。
【勃拉班修率众仆持火炬自下方上。
爱米利娅 天啊！天上的神明啊！
伊阿古 再会，我要少陪了；要是我不去，我就要出面跟这摩尔人作对证，那不但不大相宜，而且在我的地位上也很多不便；因为我知道无论他将要因此而受到什么谴责，政府方面现在还不能就把他免职；塞浦路斯的战事正在进行，情势那么紧急，要不是马上派他前去，他们休想找到第二个人有像他那样的才能，可以担当这一个重任。所以虽然我恨他像恨地狱里的刑罚一样，可是为了事实上的必要，我不得不和他假意周旋，那也不过是表面上的敷衍而已。你等他们出来找人的时候，只要领他们到马人旅馆去，一定可以找到他；我也在那边跟他在一起。再见。（下）
伊阿古 算了，闭住你的嘴！
勃拉班修 喂，点起火来！给我一支蜡烛！把我的仆人全都叫起来！这件事情很像我的噩梦，它的极大的可能性已经重压在我的心头了。喂，拿火来！拿火来！（自上方下）
爱米 利娅 事情总会暴露的，事情总会暴露的。闭住我的嘴？不，不，我要像北风一样自由地说话；让天神、世人和魔鬼全都把我嘲骂羞辱，我也要说我的话。
罗德利哥 先生，我愿意负一切责任；可是请您允许我说一句话。要是令嫒因为得到您的明智的同意，所以才会在这样更深人静的午夜，身边并没有一个人保护，让一个下贱的谁都可以雇用的船夫，把她载到一个贪淫的摩尔人的粗野的怀抱里——要是您对于这件事情不但知道，而且默许——照我看来，您至少已经给了她一部分的同意——那么我们的确太放肆、太冒昧了；可是假如您果真不知道这件事，那么从礼貌上说起来，您可不应该对我们恶声相向。难道我会这样一点不懂规矩，敢来戏侮像您这样一位年尊的长者吗？我再说一句，要是令嫒没有得到您的许可，就把她的责任、美貌、智慧和财产，全部委弃在一个到处为家，漂泊流浪的异邦人的身上，那么她的确已经干下了一件重大的逆行了。您可以立刻去调查一个明白，要是她好好地在她的房间里或是在您的宅子里，那么是我欺骗了您，您可以按照国法惩办我。
伊阿古 放明白一些，回家去吧。
勃拉班修 你留点儿神吧；罗德利哥，我认识你。
爱米利娅 我不愿回家。（伊阿古拔剑欲刺爱米利娅）
伊阿古 您是一位——元老呢。
葛莱西安诺 呸！你向一个妇人动武吗？
勃拉班修 你是个混蛋！
爱米 利娅 你这愚笨的摩尔人啊！你所说起的那方手帕，是我偶然拾到，把它给了我的丈夫的；虽然那只是一件小小的东西，他却几次三番恳求我替他偷出来。
伊阿古 先生，我是一个特意来告诉您一个消息的人，您的令嫒现在正在跟那摩尔人干那件禽兽一样的勾当哩。
伊阿古 长舌的淫妇！
勃拉班修 你是个什么混账东西，敢这样胡说八道？
爱米 利娅 她送给凯西奥！唉！不，是我拾到了，把它交给我的丈夫的。
伊阿古 嘿，先生，您也是那种因为魔鬼叫他敬奉上帝而把上帝丢在一旁的人。您把我们当作了坏人，所以把我们的好心看成了恶意，宁愿让您的女儿给一头黑马骑了，替您生下一些马子马孙，攀一些马亲马眷。
伊阿古 贱人，你说谎！
罗德利哥 最尊严的勃拉班修，我是一片诚心来通知您。
爱米 利娅 苍天在上，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说谎，各位先生。杀人的傻瓜啊！像你这样一个蠢材，怎么配得上这样好的一位妻子呢？
勃拉班修 说什么有贼没有贼？这儿是威尼斯；我的屋子不是一座独家的田庄。
奥瑟罗 天上没有石块，可以像雷霆一样打下来吗？好一个奸贼！（向伊阿古扑奔；伊阿古刺爱米利娅逃下）
罗德利哥 好先生，不要生气。
葛莱西安诺 这妇人倒下来了；他把他的妻子杀死了。
勃拉班修 可是你必须明白，我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要是你惹我发火，凭着我的地位，只要略微拿出一点力量来，你就要叫苦不迭了。
爱米利娅 是，是；啊！把我放在夫人的身旁吧！
罗德利哥 先生，先生，先生！
葛莱西安诺 他走了，他的妻子给他杀了。
勃拉班修 讨厌！我叫你不要在我的门前走动；我已经老老实实、明明白白对你说，我的女儿是不能嫁给你的；现在你吃饱了饭，喝醉了酒，疯疯癫癫，不怀好意，又要来扰乱我的安静了。
蒙太 诺 这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凶徒。你拿着我从这摩尔人手里夺下来的剑。来，在门外看守好了，别让他出去；他要是想逃走，尽管把他杀死。我要去追那恶人，那是一个不可宽恕的家伙。（蒙太诺、葛莱西安诺下）
罗德利哥 我的名字是罗德利哥。
奥瑟罗 我的勇气也离我而去了，每一个孱弱的懦夫都可以夺下我的剑来。可是奸恶既然战胜了正直，哪里还会有荣誉存在呢？让一切都归于幻灭吧！
勃拉班修 我听不出；你是谁？
爱米 利娅 你的歌儿是一个谶兆吗，夫人？听，你听没听见我的声音？我要像天鹅一般在歌声中死去<a id="z9" href="#bz9">9</a>。（唱）
罗德利哥 最可敬的老先生，您听得出我的声音吗？
杨柳，杨柳，杨柳……
勃拉班修 什么！你发疯了吗？
摩尔人，她是贞洁的；她爱你，狠心的摩尔人。我说的是真话，愿我的灵魂享受天福；我的话是跟我的思想一致的。我死了，我死了。（死）
伊阿古 哼！先生，有人偷了您的东西去啦，还不赶快披上您的袍子！您的心碎了，您的灵魂已经丢掉半个；就在这时候，就在这一刻工夫，一头老黑羊在跟您的白母羊交尾哩。起来，起来！打钟惊醒那些鼾睡的市民，否则魔鬼要让您抱外孙啦。喂，起来！
奥瑟罗 我还有一柄剑在这屋子里，那是一柄用冰泉的水所浸炼的西班牙宝剑。啊，在这儿！叔父，我一定要出来。
勃拉班修 咦，你们为什么这样问我？
葛莱 西安诺（在内）你要是敢试一试，就得付重大的代价；你没有武器，只好屈服。
伊阿古 您的门都锁上了吗？
奥瑟罗 那么进来瞧瞧我吧，我有语对你说；否则我虽然没有武器，也只好不顾一切跟你拼一下了。
罗德利哥 先生，您家里的人没有缺少吗？
【葛莱西安诺重上。
勃拉班修 大惊小怪地叫什么呀？出了什么事？
葛莱西安诺 什么事？
【勃拉班修自上方窗口上。
奥瑟罗 瞧！我有一柄剑；从来没有一个战士佩带过比这更好的剑；凭着这一条小小的胳膊和这一柄利剑，我曾经冲破二十倍于你们这样人数的包围；可是，无聊的夸口啊！谁能主宰他自己的命运呢？现在我已经没有那样的本领了。虽然你看我拿着武器，可是不用害怕，这儿是我的旅途的终点，我的航程的最后的目标。你吓得退走了吗？这是不必要的惊恐；谁只要拿一根灯草向奥瑟罗的胸前刺去，他也会向后退缩的。奥瑟罗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呢？——啊，让我再看看你的脸吧，薄命的女郎！像你的衬衣一样惨白！我们在天庭对簿的时候，你这一副脸色就可以把我的灵魂赶下天堂，让魔鬼把它抓去。你的全身冰冷，我的恋人！正像你的贞洁一样凛若寒霜。啊，该死的、该死的奴才！魔鬼啊，把我从这天仙一样美人的面前鞭逐出去吧！让狂风把我吹卷、硫磺把我熏烤、沸汤的深渊把我沉浸吧！啊，苔丝狄蒙娜！苔丝狄蒙娜！死了！啊！啊！啊！
伊阿古 醒来！喂，喂！勃拉班修！捉贼！捉贼！捉贼！留心你的屋子、你的女儿和你的钱袋！捉贼！捉贼！
【罗多维科、蒙太诺、二侍从以卧椅抬凯西奥及吏役等押伊阿古同上。
罗德利哥 喂，喂，勃拉班修！勃拉班修先生，喂！
罗多维科 这鲁莽而不幸的人在哪儿？
伊阿古 很好，你嚷起来吧，就像在一座人口众多的城里，因为晚间失慎而起火的时候，人们用那种惊骇惶恐的声音呼喊一样。
奥瑟罗 那就是从前的奥瑟罗；我在这儿。
罗德利哥 这儿就是她父亲的家；我要高声叫喊。
罗多维科 那条毒蛇呢？把这恶人带上来。
伊阿古 叫起她的父亲来；不要放过他，打断他的兴致，在各处街道上宣布他的罪恶；激怒她的亲族。让他虽然住在气候宜人的地方，也免不了受蚊蝇的滋扰，虽然享受着盛大的欢乐，也免不了受烦恼的缠绕。
奥瑟罗 据说魔鬼的脚是分趾的，让我看看他的脚是不是这样。要是你真的是一个魔鬼，我也不能杀死你。（刺伤伊阿古）
罗德利哥 要是那厚嘴唇的家伙也有这么一手，那可让他交上大运了！
罗多维科 把他手里的剑夺下来。
伊阿古 啊，老兄，你放心吧；我所以跟随他，不过是要利用他达到我自己的目的。我们不能每个人都是主人，每个主人也不是都该让仆人忠心地追随他。你可以看到，有一辈天生的奴才，他们卑躬屈节，拼命讨主人的好，甘心受主人的鞭策，像一头驴子似的，为了一些粮草而出卖他们的一生，等到年纪老了，主人就把他们撵走；这种老实的奴才是应该抽一顿鞭子的。还有一种人，表面上尽管装出一副鞠躬如也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为他们自己打算；看上去好像替主人做事，实际却靠着主人发展自己的势力，等捞足了油水，就可以知道他所尊敬的其实是他本人；像这种人还有几分头脑；我承认我自己就属于这一类。因为，老兄，正像你是罗德利哥而不是别人一样，我要是做了那摩尔人，我就不会是伊阿古。同样地没有错，虽说我跟随他，其实还是跟随我自己。上天是我的公证人，我这样对他陪着小心，既不是为了忠心，也不是为了义务，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才装出这一副假脸。要是我表面上的恭而敬之的行为会泄露我内心的活动，那么不久我就要掬出我的心来，让乌鸦们乱啄了。世人所知道的我，并不是实在的我。
伊阿古 我不过流了点儿血，还没有给他杀死。
罗德利哥 假如是我，我就不愿跟随他。
奥瑟罗 那也好，我要你留着活命；因为在我看来，死倒是一桩幸福。
伊阿古 这也是没有办法呀。说来真叫人恼恨，军队里的升迁可以全然不管古来的定法，按照各人的阶级依次递补，只要谁的脚力大，能够得到上官的欢心，就可以越级擢升。现在，老兄，请你替我评一评，我究竟有什么理由要跟这摩尔人要好。
罗多 维科 啊，奥瑟罗！你本来是一个很好的汉子，却会中一个万恶的奸人的诡计，我们该说你什么呢？
罗德利哥 天哪，我宁愿做他的刽子手。
奥瑟罗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要是你们愿意，不妨说我是一个正直的凶手，因为我所干的事，都是出于荣誉的观念，不是出于猜嫌的私恨。
伊阿古 要是我不恨他，你从此别理我。这城里的三个当道要人亲自向他打招呼，举荐我做他的副将；凭良心说，我知道我自己的价值，难道我就做不得一个副将？可是他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对于他们的请求，都用一套充满了军事上口头禅的空话回绝了；因为，他说：“我已经选定我的将佐了。”他选中的是个什么人呢？哼，一个算学大家，一个叫做迈克尔·凯西奥的佛罗伦萨人，一个几乎因为娶了娇妻而误了终身的家伙；他从来不曾在战场上领过一队兵，对于布阵作战的知识，懂得简直也不比一个老守空闺的女人多；即使懂得一些书本上的理论，那些身穿宽袍的元老大人们讲起来也会比他更头头是道；只有空谈，不切实际，这就是他的全部的军人资格。可是，老兄，他居然得到了任命；我在罗得斯岛、塞浦路斯岛，以及其他基督徒和异教徒的国土之上，立过多少的军功，都是他亲眼看见的，现在却必须低首下心，受一个市侩的指挥。这位掌柜居然做起他的副将来，而我呢——上帝恕我这样说——却只在这位黑将军的麾下充一名旗官。
罗多 维科 这恶人已经承认了一部分他的奸谋；杀死凯西奥是你跟他同谋的吗？
罗德利哥 你告诉我你恨他。
奥瑟罗 是的。
伊阿古 他妈的！你总不肯听我说下去。要是我做梦会想到这种事情，你不要把我当做一个人。
凯西奥 主帅，我从来不曾得罪过您。
罗德利哥 嘿！别对我说，伊阿古；我把我的钱袋交给你支配，让你随意花用，你却做了他们的同谋，这太不够朋友啦。
奥瑟罗 我相信你的话；愿你原谅我吧。你们问一问那个顶着人头的恶魔，为什么他要这样陷害我的灵魂和肉体？
【罗德利哥及伊阿古上。
伊阿古 什么也不要问我；你们所知道的，你们已经知道了；从这一刻起，我不再说一句话。
第一场 威尼斯。街道
罗多维科 什么！你也不要祈祷吗？
第一幕
葛莱西安诺 酷刑可以逼你开口。
第一幕在威尼斯；其余各幕在塞浦路斯岛一海口
奥瑟罗 嘿，你这是最好的办法。
地点
罗多 维科 将军，一切经过，你将会明白的，我相信你现在还一点也不知道。这是从已死的罗德利哥衣袋里搜到的一封信；这儿还有一封；其中一封信里说到杀死凯西奥的事情由罗德利哥动手执行。
元老，水手，吏役，军官、使者，乐工，传令官，侍从等
奥瑟罗 啊，奸贼！
比恩卡 凯西奥的情妇
凯西奥 野蛮残忍的阴谋！
爱米利娅 伊阿古之妻
罗多 维科 这儿还有从他的衣袋里找到的一封充满怨言的信，看来好像是罗德利哥预备寄给这个万恶的奸人的；可是信还没有寄出，伊阿古就给了他回答了。
苔丝狄蒙娜 勃拉班修之女，奥瑟罗之妻
奥瑟罗 啊，恶毒的奸贼！凯西奥，我的妻子的手帕怎么会到你手里的？
小丑 奥瑟罗的仆人
凯西奥 我在我的房间里找到它；他刚才已经亲口承认是他有意把它丢在那里的，借此可以达到他自己的图谋。
蒙太诺 塞浦路斯总督，奥瑟罗的前任者
奥瑟罗 啊，傻瓜！傻瓜！傻瓜！
罗德利哥 威尼斯绅士
凯西奥 在罗德利哥的信里，他又埋怨伊阿古不该撺掇他在我值夜的时候向我寻事；我就是为了那一回事情而去职的。就在刚才，他从长时间的昏迷中醒了过来，还说起他一切都受伊阿古的指使，结果却是伊阿古伤了他的生命。
伊阿古 奥瑟罗的旗官
罗多 维科 你必须离开这所屋子，跟我们去；你的军队和兵权必须全部交卸，让凯西奥主持塞浦路斯的军政重务。对于这一个家伙，我们将要用一切巧妙的酷刑加在他的身上，使他遍受种种的痛苦，而不至于立刻死去。我们还要把你严密监禁，等候威尼斯政府判决你的罪状。来，把他带下去。
凯西奥 奥瑟罗的副将
奥瑟罗 且慢，在你们未走以前，再听我说一两句话。我对于国家曾经立过相当的功劳，这是执政诸公所知道的；那些话现在也不用说了。当你们把这种不幸的事实报告他们的时候，请你们在公文上老老实实照我本来的样子叙述，不要徇情回护，也不要恶意构陷；你们应当说我是一个在恋爱上不智而过于深情的人，一个不容易发生嫉妒的人，可是一旦被人煽动以后，就会糊涂到极点；一个像印度人一样糊涂的人，会把一颗比他整个部落所有的财产更贵重的珍珠随手抛弃；一个不惯于流妇人之泪的人，可是当他被感情征服的时候，也会像涌流着胶液的阿拉伯胶树一般两眼泛滥。请你们把这些话记下，再补充一句话：在阿勒坡地方，曾经有一个裹着头巾的敌意的土耳其人殴打一个威尼斯人，诽谤我们的国家，那时候我就一把抓住这受割礼的狗子的咽喉，就这样把他杀了。（以剑自刎）
奥瑟罗 摩尔族贵裔，供职威尼斯政府
罗多维科 啊，惨酷的结局！
罗多维科 勃拉班修的亲戚
葛莱西安诺 一切说过的话，现在又要颠倒过来了。
葛莱西安诺 勃拉班修之弟
奥瑟罗 我在杀死你以前，曾经用一吻和你诀别；现在我自己的生命也在一吻里终结。（倒扑在苔丝狄蒙娜身上，死）
勃拉班修 元老
凯西奥 我早就担心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可是我还以为他没有武器；他的心地是光明正大的。
威尼斯公爵
罗多 维科（向伊阿古）你这比痛苦、饥饿和大海更凶暴的猛犬啊！瞧瞧这床上一双浴血的尸身吧；这是你干的好事。这样伤心惨目的景象，赶快把它遮盖起来吧。葛莱西安诺，请您接收这一座屋子；这摩尔人的全部家产，都应该归您继承。总督大人，怎样处置这一个恶魔般的奸徒；什么时候，什么地点，用怎样的刑法；都要请您全权办理，千万不要宽纵他！我现在就要上船回去禀明政府，用一颗悲哀的心报告这一段悲哀的事故。（同下）
剧中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