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与炸弹 Bread and Bombs (第2/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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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不过鲍比去了。”
“嗯,我看也是,谁叫那孩子没人管呢。我记得他爸爸还和我是一个高中的。我跟你说过这个吗?”
“嗯。”
“他爸长得挺帅的,鲍比长得也不错,不过你得离他远点儿。我觉得你跟他玩得太多了。”
“我几乎不跟他一起玩,他整天都和那两个女孩在一起。”
“他说起过她们吗?”
“他说有些人心存偏见。”
“噢,他真这么说了,是吗?他从哪儿学来这话的?肯定是他爷爷。你听我说,除了那些煽动家,根本没人再那么说话了。这是有原因的,有人被那家人害死了。记住我这句话。很多、很多人因为他们死了。”
“你是说鲍比家,还是那些女孩?”
“嗯,其实两边都有,但尤其是那些女孩。他没吃什么东西吧,吃了没?”
我看向窗外,假装院子里有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然后才看向她,愣了一下,好像刚睡醒似的。“你说什么?啊,没有。”
她斜眼盯着我,但我就当没看见。她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台面。“你听我说,”她尖声说道,“马上要打仗了。”
我翻了个白眼。
“过去的事你一点儿也不记得了,是吗?好吧,你怎么可能记得,你那时候还在学走路呢。以前这个国家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战争。呵,那时候的人整天都坐飞机飞来飞去。”
我正想把叉子送进嘴里,听她这么说便停了下来。“呀,那可真够傻的。”
“你不懂,大家都这样。所有人都是这么从一个地方去另一个地方的。你爷爷奶奶坐过好多次飞机,我和你爸爸也坐过。”
“你们都坐过飞机?”
“就连你都坐过,”她笑着说,“你瞧,你知道得太少了,小姐。过去日子太平得很,直到有一天,一切都变了。是那些人,”她指向窗外,直指着米勒斯家的房子,不过我知道她说的不是那家人,“发动了战争。”
“她们只是两个小孩子。”
“好吧,确切说不是她们家,我指的是她们出身的国家。这也是我
要你多加小心的原因。没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做什么。小鲍比跟他那个激进派的爷爷可以说我们心怀偏见,可除了他们还有谁会这么说?”她走到餐桌旁,拉出椅子坐到我面前。“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们没办法知道谁是坏人,所以,远离她们。答应我。”
坏人。真叫人难以理解,但我还是点点头。
“嗯,很好,”她起身将椅子放回去,又从窗台上抓下烟盒,“别把饭吃到桌上。这个季节蚂蚁多。”
透过厨房的窗户,我看见妈妈坐在野餐桌旁,一缕灰色的烟盘旋而上。我把盘子冲干净,放到洗碗机里,又擦了擦桌子,然后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思考着自己从不了解的世界。山丘上的那座房子在夕阳的照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窗户上的破洞似乎用某种塑料布盖住了,那些塑料反射着阳光。
那天晚上,一架飞机飞过橡树林。我从睡梦中惊醒,戴上头盔。妈妈在她的房间里尖叫。她怕到不行,根本就是在添乱。我没有像她一样双手颤抖,也没有躺在床上尖叫。我戴上头盔,听着飞机从头顶飞过。别冲我们来,别冲我们镇,别在今晚。我就这样戴着头盔睡着了。早上醒来时,脸颊两侧压出好几道印子。
眼下夏天即将到来,我数着日子盼着苹果树与紫丁香早点儿开花。郁金香与水仙尚未在暑热降临前颓败。我觉得这个季节就像我们的纯真岁月,大家带着满腔热忱在新世界醒来,尚未被其阴影压制,变成我们后来成为的那种人。
“你应当了解当时的世界了。”去养老院探望父亲时,他这样对我说道。
这话我听过好多遍,它已失去意义。蛋糕、钱,还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过去,我们可以同时买到六种不同的麦片,”他说教般地举起手指,“麦片外全都裹着糖衣,你能想象出来吗?吃不完只能任其腐烂。我们得把它们扔了。还有飞机,以前天上到处都是。真的。人们都那样旅行,全家都那样。就算有人搬去别的地方也无所谓。见鬼,你只要坐上飞机就能去看望他们。”
无论何时他说起话来都是这样。无论何时,无论谁提起那段过去,都是一副困惑的语气。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们曾经那么幸福。”
一提起那时候,我就会不自觉地想起春天的鲜花、孩子的笑声、清脆的铃铛声与山羊货车吱嘎吱嘎的声响。还有烟。
鲍比握着缰绳坐在货车上,那两个皮肤黝黑的女孩坐在他身旁。他们驾着货车从山上下来又上去,整个上午又哭又笑。她们的纱巾在身后飘扬,就像彩虹。
旗杆与门廊上的旗子无精打采地垂着,蝴蝶轻盈地从花园里飞进飞出。怀特霍尔家的双胞胎正在后院玩耍,没上油的秋千嘎吱作响,响声在邻里间回荡。莱恩库特太太请了一天的假,好带几个孩子去公园玩。他们没有邀请我,大概是因为我讨厌贝姬·莱恩库特。上学时我跟她讲过好几次我讨厌她,还扯她的头发,谁叫她的头发像人造白金一样闪亮,我根本忍不住。今天是拉尔夫·帕特森的生日,绝大多数孩子都和拉尔夫还有他爸爸一起去了雪人山洞游乐园。他们在那里玩了好多游戏,就是在雪还很安全的时候,大家常玩的那些——滑雪橇、堆雪人什么的。莉娜·布里德索尔与卡罗尔·明斯特里特跟着她们家的保姆一起去了商场。小保姆的男朋友在电影院工作,可以让她们悄悄溜进去,免费看一整天的电影。整个小镇都空了,除了怀特霍尔家的双胞胎。一直吮拇指的特利娜·尼德尔斯也在家。她在门廊前的秋千上看书。鲍比则与曼门斯威特赞德家的女孩们一起坐着山羊货车在街上走来走去。我无所事事地坐在自家门廊前抠膝盖上结的痂。鲍比只和那两个女孩说话,他的声音很小,我根本听不到他在说什么。最后我站起来,拦住他们的去路。山羊货车磕磕绊绊地停下来,伴着尚未散去的铃声,鲍比问道:“有什么事吗,威尔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