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的挽歌 A Song Before Sunset (第3/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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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下倾的通道在他眼前延伸开来。帕内尔缓步前行,尘土在他脚下飞扬。在漆黑的宽敞大厅里,他手里的蜡烛不过是微光一抹,只能透过在扬起的阵阵飞尘,在他身体周围造出一团小小的光圈。
舞台上,金属散乱地映射着烛光。他周围摆放着整支管弦乐队演奏用乐谱架,上面覆满了积年的尘灰。这里还有个半开的乐器盒,一支仍旧光灿如新的圆号躺在里面,必定是当年某位乐手匆忙中忘了拿。而那蒙着白布,上面摆放着一个锈蚀的大烛台的,就是那架三角钢琴。
当帕内尔把钢琴布上的尘土抖去时,他心头渐沉,心跳得越来越快。他颤抖着用手里那支细小的蜡烛点亮了烛台,将它高高举起,让整个舞台都笼罩在烛光里。此刻,他眼前出现了更多乐器,都是被从前的演奏者丢下的——这里有把小提琴,那里有支双簧管。那时候谁还顾得上这些身外之物,它们全被随手扔在一旁。
他将烛台放在地板上,轻手轻脚地把钢琴布取下来。黄色的烛火在漆黑锃亮的木质琴身表面欢快地跳动,也照得黄铜熠熠生光。
许久许久,他用苍老的双手抚摸这件乐器,怜爱之情越发难以自抑。最后,他在琴凳上坐下,头一次意识到自己有多么疲累。钥匙还插在锁眼上,他松了口气。即便找不到钥匙,他也会把锁砸开,但亲手毁掉这架完美的钢琴会让他无比心碎。
他转动锁眼里的钥匙,掀开琴键盖,用手轻轻拂过黑白相间的琴键。他往后坐了坐,有意歪斜身体,把破烂的外套丢到一边,转身面朝着观众席。
今晚,帕内尔先生的演奏会高朋满座。全伦敦的乐迷都等着聆听这场音乐盛宴。广播电台不惜花费重金购得直播权。观众们凝神屏气,满怀期待。你能听得他们的呼吸声吗?没人咳嗽,没人打喷嚏,更没人窃窃私语,他们就那么默默无声地等待着,竖起耳朵等着音符从你指尖缓缓流淌而出。音乐在你手中颤抖,预备——起!
不谐之音打破了空旷音乐厅中的宁静,一群惊飞的蝙蝠从荒废破旧的座椅上方掠过。帕内尔痛苦地叹了口气。
必须一个琴键一个琴键地给这架钢琴仔细调音。他的目标还远未达成。然而现在,他总算能伸出手触摸到它了。现在,他开始渐渐意识到剩下的任务有多么艰巨。他感到饥肠辘辘,看见蜡烛燃烧得很快。他也许能在音乐厅里找到调音器,但还需要一些别的工具才能将琴弦绷紧。而且在这段无法外出狩猎或觅食的时间里,他还必须设法填饱肚子。他得回去找褴褛婆,看看她能用什么来买这把长柄锤。他要的可不是什么毛皮大衣。
他来到户外,打开背包,拿出随身携带的食物。他坐在卡车上,吃着烤老鼠肉和生卷心菜,琢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抓住并杀死音乐厅中的那窝蝙蝠。那些家伙的口感一定不错,也许它们皮革似的翅膀还能派上别的用途。但他想的办法都太不实际了,一个都用不上。
远处,越过那些残破的建筑物,一缕细细的黑烟正在慢悠悠地升上高空。此时天空晴朗无云,黑烟在蓝天上倍显突兀。帕内尔十分困惑,纳闷是哪里烧起来了。看样子烧得并不旺,不会是森林大火。难道是某幢建筑物自燃?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一定是人为的。他想了半天也得不出令自己信服的结论,于是别过头去,将这个疑团逐出脑海。
在将食物残渣清理干净后,他还特意将窗户栏杆重新摆成原状,以防被其他路过的流浪者发现这个入口。他举起长柄锤,动身离开这个心爱之所。
傍晚时分的褴褛婆好像似乎态度,好像一只又肥又黑的蟾蜍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只见她坐在电车的踏脚板上,冷淡地朝帕内尔打招呼。她那憔悴的丈夫坐在车顶上,恶狠狠地望着地平线,一把老式手枪夹在胳膊底下,全然无视他的妻子和朝他们走来的帕内尔。
帕内尔坐下,跟那女人争执了快一个小时。
她还是坚持用毛皮大衣来换那把长柄锤,但他要的是活动扳手、蜡烛、火柴和食物这类昂贵货。说到后来,帕内尔无奈之下只得让步,接受了她最终的交换条件——除了食物,他要什么都行。
褴褛婆把长柄锤拿进电车里,找个显眼的位置挂好,把他要的东西递到他手中。她转过身狠狠望着他。“你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吗,钢琴家先生?”
帕内尔疲倦地倚着电车门,手里抱着蜡烛,对她的评价表示赞同。“我想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她重重地点头,“你就是个疯呆子!”
“不疯怎么会来和你做交易。”他说。那女人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他想起来了,问道:“今天上午南边冒烟了。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褴褛婆笑着对他挤挤眼。“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早上不是跟你说了那群汪达尔人了吗?他们算是盯上这镇子了,上星期刚烧了埃德蒙兹老头和他的书,现在又对放画的地方下手了。真是一群疯子。”她一边说一边在电车里转悠,整理车里的商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