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350中文350zw.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去年是罕见的高寒雪灾天气。我问:“去年穿坏了吗?”
却答:“串门子时落在岳父家了。”
……当时肯定又喝高了。
平时居麻回来得很晚,往往五点了,太阳落山很久了还看不到羊群。快六点时,暗沉的荒野里才有点动静。当羊群终于清晰地出现在视野里时,我就走下沙丘遥遥前去迎接。等我走近了,他撇下羊群打马飞奔回家,留下我独自赶着羊慢慢往回走。
但最冷的那几天,居麻总等不及我的出现,老早就把羊群留在远处往回跑。等他上了东北面的沙丘,离家还有最后百十米时,像是再也走不动了一样,下了马就地躺倒。嫂子走上前,劝他回地窝子再休息。他低声说:“等一等。”慢慢坐起来,抬起腿让两只脚碰一碰,可能麻木了。看样子着实冻坏了。
而我呢,赶羊回来的那一路上,脸颊冻得像被连抽了十几耳光一样疼,后脑勺更是疼得像被棍子猛击了一记。每天等羊完全入圈后回到温暖的地窝子里,脱掉厚外套,摘去帽子围巾,如剥去一层冰壳般舒畅。
居麻喝过五碗茶后,才开口说话:“明天,骑马去乌鲁木齐!”
“干什么去?”
“买毡筒!”
以前每天早上加玛赖床的时间最久,现在最迟迟不愿起床的是居麻。嫂子强行收走了他的被子,他就抱住她呜咽道:“今天一天,明天还有一天!老婆子!明天还有一天!”后天才轮到新什别克家放羊。嫂子无奈,就拍他的背柔声安慰,但被子坚决不还。
每次出发前,居麻光穿他那身行头就得花去老半天时间。尤其是穿靴子。他的靴子虽然大了两号,但还是不够大,不能同时穿羊毛袜和毡袜,否则太紧了,血流不畅会更冷。于是他在羊毛袜和毡袜间犹豫了半天,选择了毡袜。毡袜虽然太硬,但毕竟密实些。穿上毡袜后,再往脚踝上各裹一块厚厚的驼毛块,并想法子使之整齐地塞进靴子。全身披挂妥当后,再艰难地坐下来(穿太厚了,腿打不了弯),连喝三碗热茶再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