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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时间还早,再背一袋雪再走吧?”
她扭着身子继续撒娇,不理我。告别荒野令她非常快乐。
头一天晚上就已经打包好了行李,隔壁萨依娜也过来给奶奶捎了一小包糖果。嫂子给奶奶捎了两条塞着马肋骨的马肠,一包煮熟的肉,两张冬宰时剥的羊皮,一只埋在羊粪灰里烤出的面饼(这种烤法烤出的馕最香)。所有东西统统用一块白布包着。除此之外,嫂子还额外给了加玛几块比较贵的糖果,使她高兴得喊叫起来。
然后这姑娘又翻出一只小小的空钱包敞开了伸向居麻——要钱。居麻立马给了一百块,更是令她大乐。她原计划是要五十块。另外居麻还给奶奶捎了五百块,是生活费和治病的钱。
戴帽子时,女儿手持两顶帽子郑重地向爸爸征求意见。居麻说雪青色那顶好看,于是她立刻端正地戴在头上,遮住额头。看着这么整齐、快乐的女儿,居麻微笑无语,卷着莫合烟耐心地等她收拾利落。比起体面的女儿,父亲非常灰暗,他还是穿着那双补丁迭补丁的大头鞋,破旧的外套皱皱巴巴。在兴奋的女儿面前,他显得失落而精神不振,却解释说昨夜没有睡好:“肉汤的劲太大了。”
然后两人出门上马,居麻送她去遥远的路边(所谓“路”,只是荒野中的两道车轮印)等车。传闻中的那辆车大约会在今天中午时分经过附近的荒野。
两人的马消失在北沙梁另一面的荒野深处,我站在沙丘上看了许久。
少了两个人,我和嫂子备感寂寞。她一人去干羊圈里的活。我背完雪,去萨依娜家帮着绣花。下午两点才回家。结果回家推门一看,父女俩正围着矮桌继续吃剩肉……
他们说,在路边等了四个小时,冻得实在受不了,只好回来了。看来车要么远远未到,要么早就走过了。
之前我和加玛郑重地握手道别过。这回再见面了,又在肉盘子边握了一遍手,做出久别重逢的模样说:“你好吗!身体好?”都觉得这事好笑。
加玛换下干净衣服和漂亮鞋子出去背雪。居麻则继续修牛棚。嫂子把白布解开,取出马肠子什么的统统放回了毡房。
我问居麻:“为什么要去等车?车为什么不过来接呢?”既然能打听到车的动向,就能给司机递出去消息嘛。
他很谅解地说:“如果是你的车,你会过来接吗?汽油那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