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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被匆促地挂了,晏在舒握着手机,在夜风里给唐甘发了条语音,一路跑到荣辉家门口用力拍门,而裴庭呆了,跟被风撸秃了毛的似的,抖了一下,然后三两步走上前来:“你说谁?!”
没人开门,也没人应声,晏在舒后撤两步,眼睛刚瞄上院墙,那门突然嘎吱一响,自里边被拉开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探出脑袋,仿佛跑急了,人工耳蜗都掉了一只,额发也湿漉漉的,见着晏在舒先是一喜,她认得的,认得这个在特殊儿童中心跟她待了几天的姐姐,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开始手忙脚乱地比划起来,说话不太利索,但字字都是关键。
“外面,好多人,把爸爸,帽子姐,拉走,大铁锹。”
她抬着手臂,一直在指院子后面,连通田埂,连通山脚几座农家小院的方向。
有时候弱势方不是真的弱势。闭嘴才能收钱,这是笠恒早就暗示过这十八个家庭的前提。一个荣辉要反水,就代表另外十七个家庭都拿不到笠恒承诺过的赔偿金,三百万,这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户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亮亮堂堂的大房子,意味着走哪都有人捧着敬着,意味着不用再为一副人工耳蜗来回奔波。
更何况,这就是他们应得的,他们问心无愧,谁阻拦,谁就是图谋不轨,50%的真相和100%真相之间隔着五千四百万,天呐,真相算什么,一个人坐牢和一群人坐牢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区别,没有,公理正义是英雄的墓志铭,他们只是可怜又贫苦的老实人,看看他们粗糙皲裂的手掌吧,看看他们沟壑丛生的脸吧,看看他们的老屋子吧,他们应该得到补偿,而真相太贵了,他们消费不起。
裴庭“操”了一声,心里那把算盘一下子把局面厘清了,翻出手机摁了几个电话,推开门就要往里走,一回头见晏在舒还皱着眉站原地。
“走啊!发什么愣啊!”
晏在舒是要走,可手机接二连三地响,原先死也打不通的电话,都在这时回过来了,她往里快步走,同时接起来。
“孟揭?”
裴庭一边走一边抄了块砖,觉得不趁手,往边上一丢,又捞起一根棍儿,搅得哐哐啷啷的,孟揭的声音也夹在丝丝拉拉的电流声里,像是原本要解释什么,但听了晏在舒这里的动静,解释变成反问:“你在哪里?”
“桉县。”
风很大,雾色薄薄的,晏在舒打着手语,配着口语,让小姑娘别跟,又叮嘱她打县委电话,一会儿有个高高的大姐姐带着警察叔叔来,就告诉那姐姐,他们都往后山走了。小姑娘都听着,用力点头。
孟揭也听着,一字不落地听着,砰一下关车门:“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参与这件事?”
晏在舒这才扶一下耳机,身体穿过后院的篱笆,一脚踩进松软的泥地里,脚步都不带缓的:“你说完话可以消失一天,别人就得半点儿疑议没有地照做?怎么呢,你讲的话是圣旨吗?吾皇三岁三三岁?”
孟揭闭了闭眼,发了几条信息,压着情绪不跟她在这当口犟,脑子在转,在思考此时的最佳解决方式:“不要直接参与冲突,笠恒一定有人在煽动其他涉事家长,把媒体继续曝光和得到补偿金打成两个对立面,不是每个人都会要公道而弃掉真金白银的,你找个安全地方待着,当地县委和民警已经介入,很快会跟对方联系,后续的事交给我……”
晏在舒打断:“所以你一直都知道笠恒的内情。”
他们复合时间太短,一周来完全陷入外界施加的节奏里,晏在舒没有机会跟他讲这事儿,但他都知道,而他让她不要参与。
“我知道。”
“你手里有笠恒股份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