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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么就活到现在了,也将会不知所以地死去吧。在这段路上我没有悲痛而死,原以为是因为还年幼的孩子们,最近我觉得不是那样,是因为已死之人我才活下来的。从一场哀悼到另一场哀悼,那样惊慌失措地走着而没有倒下,是因为我是死去的人的记录官。留下的人如果不记录,那他们的人生就什么都不是了。某种意义上,我像玩捉迷藏时蒙住眼睛等着找人的那个,他们却说好一起先离开了我。
前不久我在外孙女们面前很丢脸地哭了。那时电视里说现在有了预防宫颈癌的疫苗,我想起了爱芳,大哭起来。外孙女们惊慌失措,我很不好意思。我的朋友就是得了这种现在可以有疫苗的病早早死去,我抑制不住地悲伤痛哭。我的爱芳,我遇见过的人里最让我震惊的人,她让死气沉沉的东西也戏剧般地焕发生机。我没有跟着她一起死,而是选择记录下她。我的心脏靠这个信念撑下来。
谁会读到这份记录呢?文明终究会归于尘土,这也许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我们甚至都不会长过玫瑰的生命。你们知道从早期智人算起,人类在地球上只存在了二十万年,而玫瑰则存在了四千万年吗?当然那时的玫瑰与现在的可能完全不一样。我希望有一天能亲眼看看化石,玫瑰的化石。听说最初的玫瑰就是在这附近,在东亚盛开的。
我会先守护玫瑰群下的坟墓。完成捉迷藏的使命后,我也会一起长眠,在花瓣下,尘土下,白雪下。对在我之后玩捉迷藏的那个人有一种怜惜的心情。
——《最后留下的那个人》(2002年)
雨润抬着棺材。不是美国式的棺材,而是韩国的松木棺。她紧紧抓住粗糙的木头抓手,走在最前面。这是谁的棺材?为什么要抬着棺材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棺材看上去既小又大,周围看起来像白天也像黑夜。回头看看,像是一个连影子方向都不对的世界。
“是奶奶的棺材。”
有人在她耳边轻语。她想回头看看,但头好像没法转动。
“奶奶的棺材不可能这么重,奶奶没有这么重啊。”
雨润反驳道。她的反驳没什么分量,谁都没有回应她。前面是台阶,不合理的台阶,向下走了一会儿又开始向上走,像是地铁站里为了防止渗水设置的台阶一样。
“有声音,你们听见了吗?”
棺材里有刮木头的声音,像死者戴着的手表和棺木碰撞的声音。应该是要火葬,怎么还会戴着手表呢?雨润觉得奇怪,但没有问,即使问了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累吗?我替你抬一会儿。”
有人说要替雨润抬一会儿。
“不,没关系。”
“胳膊应该很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