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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了都柏林,塔格和我父亲的意见一样坚决,那就是必须离开。他说,不光是他的名字被列在死亡名单上,还有我的名字,他有可能摆脱袭击自己的人,但却无法随时随处保护我的安全。他说自己确实在格伦马鲁尔那辆卡车上,按老规矩保护运往营地的供给物品,他还说,自己居然被人认了出来,运气真是糟透了,他做梦也没想到,更何况那个看见他的人也认识我和我父亲,所有的事情加在一起,结果非常可怕,他觉得我父亲说得对,对我们来说,爱尔兰到处都隐藏着危险,我们必须走,马上就走。
那天晚上,我站在都柏林城堡中自家的客厅里,紧紧地拥抱父亲。他一句话也没说。我给他看了用他给我的钱买来的船票,两张大大的、长长的船票,上面有轮船的名称,目的地是康涅狄格州纽黑文市,我们的名字用墨水笔流畅、清晰地写在上面,就像你在人口普查的时候签下的名字,总会刻意写得清楚一点儿。就这样,某一个人将要搭乘某一艘轮船,离开某一段生活,进入另一段生活。
父亲把我送到都柏林城堡大门口,扶我上了出租马车,马车将把塔格和我载到都柏林北海堤。父亲用左手捂住脸,右手按着我搭在腿上的一只手,那一幕我至今还记忆犹新,这真叫人不可思议。他就这样站在那儿,透过指缝可以看见他的呼吸有些怪异。过了一会儿,他抽回自己的手,朝马车夫挥了挥。他把左手从脸上抬开。从始至终他没有说一句话。
当马车驶过女爵士街上那一盏盏混沌不明的路灯时,塔格在昏暗的马车里用胳膊搂住了我。他穿着一套粗陋的便装,看上去比做苦力的工人强不了多少。虽然我们打算在美国正式结婚,但其实我们是在那一刻真正结合在一起。当时我的心情无比沉重,没有他在身边,没有他的双臂环抱着我,我会因为恐慌和茫然而一蹶不振。
写到这里,我今天就此搁笔,擦擦餐桌,把椅子小心地靠在桌边,沏好茶,就上床去歇息了。大海的波光越过一片片马铃薯地流泻而来,倾洒在我身上,裹挟一股咸涩的味道浸润着渐渐沉入黑暗的房间,作为栖息在这一带的动物,我就把这作为日落而息的信号吧,就跟麻雀和鸻一样——这也正是我希望的。有什么东西在压迫着我的头顶,我的脚底,还有我的前胸后背。我想这种感觉大概跟高压锅里可怜巴巴的胡萝卜一样——四周一片死寂,空气中有一丝锋利的颤动,一丝刺痛的感觉,让我头发起了一阵波动,如果这是飓风季节,我可能会担心风暴来临,虽然根据这一带的特点,声势浩大的大西洋飓风等到了我们这里,只是随声附和一般,下一阵并无妨害的倾盆大雨。此刻,我的头火烧一般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