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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的画像。”
我再一次端详那幅画。我不禁感到惊愕。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也许有几分相像。画中人脸上有一蓬凌乱的红胡子,跟塔格的别无二致。画面上线条的运用很奇特,好像这个凡·高是用细绳拼贴出自己的肖像,一根根密密匝匝地挨在一起,颜色不一,仿佛是从一个装零碎物件的编织袋上拆下来的,让我很难确定到底像还是不像。不管我怎么看,塔格似乎从中窥见了自己的面孔。他呆立不动,只是目不转睛地看啊看。
恰恰在这个时候,我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个动静,在我的右侧。这也纯粹是出于本能,我脑子里并没有闪过一个实实在在的念头。我朝那个方向望去,把目光投向通往更深处画室的一个入口。有一个人,从人影攒动的暗色河流中分离出来,走向我们,他身上穿的长大衣在已经变暖的天气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除此以外,我说不上他究竟有什么东西引起了我的注意,其实也有不少人穿着大衣。他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戴帽子也没什么稀奇,当时正是人们戴帽子最多的时节,不管是礼帽还是便帽,不管在室内还是室外。这个人皮肤微黑,身材瘦削,也许和我做过的一个梦里出现的人影相吻合。卡西·布莱克那本关于解梦的书大概会做出这样的解释。我并不这么想。我的目光追随着那个人影穿过宽阔的红色大理石地面,他行走的路线跟一条上钩的鳟鱼在钓鱼人拉紧钓线时开始拼命抗争在空中画出的弧度一个样,鳟鱼可不心甘情愿做直线运动乖乖就范。这个深色皮肤的男人仿佛发现地板有点儿倾斜,正顺着微微倾斜的角度走过来,离我们越来越近。
我拽了拽塔格的衣袖。
“塔格,塔格,”我唤道,“塔格,亲爱的。”
“可是,莉莉,”他说,“这里怎么会有一张我的画像?”
“我看这不太可能是你的画像,塔格,你看这个小标签,这幅画来自荷兰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我从来没有去过荷兰,”塔格说,他就像在陈述一个确凿的事实,但我也同样可以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我去过荷兰吗,莉莉?从来没有。”
穿黑色大衣的男人一路朝我们而来,已经走到了地板中央。我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是不是给吓坏了。接着,我发现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像是在大衣的下摆里摸索什么东西,因为他的胳膊没有穿进袖筒,我这才明白过来,也许这正是引起我注意的地方,他的一只手在胸口处把两片衣襟抓在一起,起到了胸针的作用,另一只手藏在衣服里,要不是那个掏东西的动作根本让人察觉不到。除此以外,他的一条腿也微微弯曲,这个姿势让人感觉他好像在掏什么东西,要把什么东西掏出来。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莉莉。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上帝保佑我们,莉莉。”
“塔格,塔格,我很害怕。”我说。
“不要怕,不要怕,”他安慰我说,“用不着害怕,莉莉。这是个奇迹。并不可怕。”
“可是塔格,我害怕那个人,有个人正朝咱们走过来,我害怕他——非常,非常害怕。”
“你怎么啦,莉莉?我知道他们一定不喜欢让我伸手去摸一下,但我感觉我能进到画框里,体会到这张脸上的温暖。你明白吗?他难道不是在呼吸吗?就在这里,就在这儿,就在我站的地方,我仍然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画这幅画的老兄,他跟我站在同一个位置,伸出胳膊,就像这样,”他伸出手,轻轻地触摸了一下那幅画,这显然违反了某个神圣不可侵犯的规矩——“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莉莉,他迸发出的强烈感情?我确实感觉到了,天啊,莉莉,我的上帝,他的脸,我的脸,这两张脸如此相像,他的脸消失了,我的脸取而代之……”
“求求你,求求你,塔格,我求你赶快走吧,赶快走吧。有个人正朝咱们这边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