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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五岁。在葬礼的前一天,祖父睡在我家。第二天,我母亲已经起来了,祖父问我,他是否能到我床上来同我玩,我马上起来,没有理他……我开始害怕男人。<a id="jzyy_1_700" href="#jz_1_700"><sup>(67)</sup></a>
不仅仅是月经出现向女孩预示了她的女人命运。其他可疑的现象也在她身上发生。至今,她的性欲是在阴蒂方面的。很难知道手淫是不是在她身上不如在男孩身上那么普遍;她在出生后的头两年,甚至在头几个月就开始手淫;似乎大约在两岁时她放弃了手淫,直到后来才恢复;从解剖结构来看,植根在男性肉体上的阴茎,比隐蔽的黏膜更加期待触摸,但偶然的接触—孩子攀爬体操器械、爬树、骑自行车—衣服的摩擦,游戏时的触摸,或者同学、大姑娘、成年人的启蒙,常常使女孩子发现她竭力要复现的感觉。无论如何,当获得快感时,这是一种独立的感觉,它具有一切童年娱乐的轻巧和天真。<a id="jzyy_1_699" href="#jz_1_699"><sup>(66)</sup></a>女孩几乎没有在这种个人乐趣和女人命运之间建立联系;她同男孩如果存在性关系的话,基本上是建立在好奇的基础上。这时她觉得自己浑身骚动不安,她认不出自己。性敏感部位的敏感渐渐形成,在女人身上是那么多,竟至可以把她的全身看做性敏感部位,这就是家里人的抚摸,无邪的亲吻,一个女裁缝、一个医生、一个理发师冷漠的接触,一只按在她的头发上或颈脖上的友好的手所给她揭示的;这也是她知道,而且常常在游戏、同男孩或者女孩的嬉闹接触中,故意寻找的,吉尔贝特同普鲁斯特在香榭丽舍的嬉闹就是这样;在男舞伴的怀抱里,在母亲天真的目光下,她感受到奇怪的倦怠。甚至洁身自好的少女也要经历更具体的体验;在“体面人”的圈子里,大家一致同意对这些令人遗憾的事保持沉默;但是,家里的朋友、叔叔、舅舅、堂表兄弟的某些抚摸,还不提祖父、外祖父和父亲,并非母亲所设想的那么与人无犯;一个老师、一个教士、一个医生会很大胆,不谨慎。在维奥莱特·勒杜克的《窒息》中,在西·德·泰尔瓦涅的《母亲的仇恨》和雅絮·戈克莱尔的《蓝色的橘子》中可以找到这样的体验。施特克尔认为,例如,祖父和外祖父往往很危险。有个女人叙述道:
另外一个少女回忆起在八岁或十岁时,她的祖父,一个七十岁的老头,抚摸她的性器官,她受到严重的打击。他把小女孩放在他的膝盖上,将一根手指伸进她的阴道。孩子感到非常不安,但绝对不敢对别人提起。从这时起,她非常害怕一切有关性的东西。<a id="jzyy_1_701" href="#jz_1_701"><sup>(68)</sup></a>
做手术的愿望—特别是切除阑尾—常常在这种年纪产生,少女由此表达了她们对强奸、怀孕、分娩的恐惧。她们感到肚子里有隐隐的威胁,希望外科医生把她们从窥伺着她们的未知危险中拯救出来。
女孩一般由于羞耻,对这种事闭口不谈。再说,如果她告诉了父母,他们的反应往往是责备她。“别说蠢话了……你心术不正。”她对某些陌生人的古怪举动也讳莫如深。一个女孩对李普曼医生叙述道:<a id="jzyy_1_702" href="#jz_1_702"><sup>(69)</sup></a>
小姑娘将近十三岁时和她的姐姐很亲密,当她姐姐暗地里订婚,然后结婚时,她对自己了解内情感到很骄傲,分享一个大人的秘密,这是被接纳到成年人中间。她在姐姐家生活了一段时间,但当她姐姐对她说,自己要“买”一个婴儿时,南希嫉妒姐夫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被重新当成孩子,在她面前故弄玄虚,她受不了。她开始感到体内不适,想让人家切除阑尾,手术很成功,但南希在医院里时,情绪很激动;她和自己所憎恶的护士大吵大闹;她想要引诱医生,同他约会,表现出爱挑逗男人,在精神病发作时,她要求医生把她看做妻子;她自责要对几年前小弟弟的夭折负责;她尤其确信,还没有给她切除阑尾,医生把手术刀落在她的胃里,她借口吞下了一便士硬币,要求给她拍X光。
我们租了鞋匠地下室的一个房间。当我们的房东独自在家时,他便来找我,把我抱在怀里,久久地抱吻我,身子前后扭动。另外,他不是吻在嘴上,因为他把舌头伸进我的嘴里。由于他这样做,我憎恶他。但是我从来没有对此吐露半个字,因为我很害怕。
有一个相似的故事,同来月经没有关系,但表现了女孩对她身体内部所感到的忧虑,这是南希的故事<a id="jzyy_1_698" href="#jz_1_698"><sup>(65)</sup></a>:
除了大胆的同学和邪恶的朋友,女孩在电影院里会碰到有人用膝盖顶她的膝盖,夜里在火车上有人的手顺着她的腿滑动,在她走过时小伙子在讥笑,街上有男人尾随她,有人偷偷地触摸她。她不明白这些遭遇的含义。在一个十五岁少女的头脑里,常常是乱糟糟的,因为理论知识和具体体验没有结合在一起。这一个少女已经感受到骚动和欲望的炙热,但想象—像弗朗西斯·雅姆<a id="jzyy_1_703" href="#jz_1_703"><sup>(70)</sup></a>所创造的克拉拉·德·埃莱柏兹—只消男人的一吻便可把她变成母亲。那一个少女对生殖器结构有准确的认识,但当她的舞伴拥抱她时,她却把感到的激动当做偏头痛。如今,少女比从前有更多的知识。然而,某些精神病学家认为,有不止一个少女还不知道性器官除了小便功能,还有另一个功能。<a id="jzyy_1_704" href="#jz_1_704"><sup>(71)</sup></a>无论如何,她们在性冲动和生殖器官之间只建立很少的关系,因为没有男性性器官的勃起那样准确的迹象向她们表明这种关联。有关男人的浪漫梦想、爱情和向她们显露的某些事实的残酷之间,存在这样的脱节,以致她们根本无法加以综合。蒂德·莫尼埃<a id="jzyy_1_705" href="#jz_1_705"><sup>(72)</sup></a>叙述道,她和几个女友发誓要看到男人的身体构造,然后告诉别人:
父亲不允许他的几个女儿晚上独自出去,担心有人强奸她们,这种担心更加让莫莉寻思,男人是可怕的人;从她来月经时开始,她就担心怀孕、难产死去,她紧张极了,逐渐拒绝离开她的房间,甚至想整天待在床上;如果有人强迫她出门,她会惶惶不安;如果她要远离家,就会发作起来,昏倒过去。她害怕小轿车、出租车,她再也睡不着,相信夜里窃贼要闯进屋里,她叫喊和哭泣。对食物有嗜好,有时吃得过多,不让自己昏倒;当她把自己关起来时,也很害怕。她再也不能去上学,也不能过正常的生活。
我呀,故意不敲门就进入父亲的房间,我这样描绘:“这就像一只羊腿形袖管,就是说,像个滚筒,然后有一样圆圆的东西。”这很难解释。我画了一张图,我甚至画了三张,她们每个人把自己的一张藏在胸衣里拿走了,不时看一眼,哈哈大笑,然后沉思起来……对于像我们这样无知的姑娘来说,怎样把这些东西与感伤的歌曲、美丽的浪漫故事联系起来呢?在这些故事中,爱情完全是由尊重、羞怯、叹息和吻手构成的,被升华到制造出一个阉奴。
莫莉在十四岁时开始忍受心理紊乱的痛苦;这个家庭有五个孩子,她排行第四;父亲很严厉,每顿饭都批评他的几个女儿,母亲很不幸,夫妻之间常常不说话。有个兄弟离开了家。莫莉很有天分,踢踏舞跳得很好,但她很胆小,忍受不了家庭的气氛;男孩子们使她害怕。她的姐姐违反母亲的意愿结婚了,莫莉对姐姐的怀孕十分关心,她姐姐难产,必须使用产钳;莫莉了解这类情况,知道女人常常死于生产,对此印象深刻。她细心照顾了婴儿两个月;当姐姐离开家的时候,发生激烈的争吵,母亲昏了过去;莫莉也昏倒了,她见过同学在上课时昏倒,死亡和昏倒的想法缠绕着她。当她来月经时,她以尴尬的神态对母亲说:“来事儿了。”她和姐姐去买卫生纸;在街上遇到男人时,她低下了头;总之,她厌恶自己。来月经时她并不疼痛,她总是想对母亲隐瞒。有一次,她母亲注意到床单上有一点污迹,便问她是不是感到不适,她否认了,虽然这是事实。有一天,她对姐姐说:“现在我什么都会发生。我可能有一个孩子。”姐姐说:“那么,你必须同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可是我跟两个男人生活在一起:爸爸和你的丈夫。”
然而,少女通过阅读、谈话、看戏和抓住的片言只语,给她的肉体骚动以意义;她变得秀色可餐,欲望勃发。在她的狂热、战栗、出汗、隐隐的不适中,她的身体具有新的令人不安的维度。年轻男人承认他的性欲倾向,因为他愉快地承受他的男性特征;在他身上,性欲望是攻击性的,攫取的;他在其中看到对自己的主体性和超越性的肯定;他在同学们那里炫耀;他的性器官对他来说仍然是一种他引以为自豪的骚动;把他投向女性的冲动与把他投向世界的冲动是同一性质的,因此他从中认出自己。相反,女孩的性生活始终是在暗地里的;当她的性欲改变了,侵入到全身时,它的神秘就变得令人不安,她忍受骚动,像忍受可耻的疾病一样;骚动不是积极的,这是一种状态,甚至在想象中她也不能通过任何自主的决定,摆脱这种状态;她不梦想占有、揉捏、侵入,她在等待和召唤;她感到自己是附属性的;她在异化的肉体中感到危险。
有一个例子生动地阐明了这些焦虑,这就是海伦妮·多伊奇描绘的名叫莫莉的女病人:
因为她朦胧的希望,她的被动幸福的梦想,向她明显揭示了她的身体注定是属于另一个人的客体;她只想在她的内在性中了解性体验;她召唤的是手、嘴和另一个肉体的接触,而不是手、嘴和陌生的肉体;她让性伙伴的形象留在暗影中,或者把这形象淹没在理想的雾中;然而,她不能阻止它出现纠缠她。她对男人的恐惧和青春期的反感,具有比以前更模糊的性质,进而更令人焦虑。以前它们来自孩子机体和她成年人的未来之间的深刻分离;如今,它们的根源在于少女从肉体中感受到的复杂性本身。她明白,她注定要被占有,因为她渴望被占有,她反抗自己的欲望。她既希望又怀疑情愿充当猎物的可耻被动性。在男人面前脱光的想法,使她骚动不安,但她也感到,她将被无可挽回地置于他的注视下。攫取和触摸的那只手,是相比眼睛更加专横的在场,它更加使人害怕。而肉体占有最明显和最可憎的象征,就是男性性器官的插入。这个少女视之为自己的身体,她憎恨别人能够像穿透皮革一样穿透它,像撕一块布一样撕裂它。比起伤口和随之而来的疼痛,少女更要拒绝的是<b>忍受</b>这伤口和疼痛。有一天,一个少女对我说:“想到被一个男人<b>戳穿</b>真可怕。”并非对男性性器官的恐惧,产生了对男人的恐惧,而是因为这是对恐惧的证实和其象征,在更为普遍的形式下,插入这一概念具有淫秽和屈辱的意义,反过来,这一概念又是这种形式的一个本质因素。
当然,男孩在青春期也感到他们的身体是令人困惑的在场,但从童年起,他们就对自己的阳刚气感到骄傲,他们正是因阳刚气而骄傲地超越成长的时刻;他们骄傲地互相露出大腿上长出来的、把他们变成男人的体毛;他们的性器官比先前更是一个对比和挑战的对象。变成了成年人,这是一个使他们恐惧的变形,当苛求的自由出现时,许多青少年感到焦虑,但他们愉快地达到男性的尊严。相反,少女为了变成大人,必须局限于女性身份强加给她的范围内。男孩在初生的体毛中赞赏的是不确定的许诺,她面对决定她命运的“剧烈而封闭的戏剧”仍然不知所措。正如阴茎从社会环境中获得特殊价值,是社会环境使月经变成一种诅咒。一个象征阳刚气,另一个象征女性气质,是因为女性气质意味着他性和低劣,它的显现才受到屈辱的对待。女孩的生命在她看来总是像由这种不可触摸的本质所确定,缺乏阴茎不能给予这种本质积极的面貌,从她两腿之间流出的红潮展现的是这种面貌。如果她已经承受了自己的处境,她就愉快地接受月经来临……“现在,你是一位太太。”如果她总是拒绝自己的处境,流血的判决打倒了她;她往往犹豫不决,月经的污迹使她倾向于厌恶和恐惧。“做女人竟然意味着这个!”至今朦胧地从外部压在她身上的命运,潜伏在她的腹中;没有任何办法摆脱;她感到自己受到包围。在一个性别平等的社会中,她只需把月经考虑成进入成年人生活的一种特殊方式;在男人和女人身上,人体经历了其他许多更令人厌恶的束缚,但他们很容易适应,因为这些束缚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不代表一种缺陷;月经引起少女的恐惧,因为月经把她们投入到低下和残废的种类。这种贬低的感觉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如果她不失去做人的骄傲,她会保持对自己流血的身体的自豪。如果她成功地保留了做人的骄傲,她对自己的肉体就明显不感到那么屈辱,在体育、社会、智力、宗教的活动中给自己打开了超越道路的少女,不会把这种特别之处看成是一种残废,她会很容易克服这种感觉。之所以将近这个时期少女常常发精神病,是因为她面对让她经受难以想象的考验的无言命运,感到自己毫无防备;在她看来,她的女性身份意味着生病、痛苦、死亡,她对这种命运感到迷惑。
折磨女孩的噩梦和困扰她的幻觉表现了这种焦虑,正当她在自身感到一种隐伏的满足时,强暴的念头在很多情况下纠缠不休。它通过大量多少明确的象征,在梦里和行为中表现出来。少女在睡觉之前搜索房间,生怕发现意图不轨的盗贼;她以为听到家里有窃贼;有人从窗户闯进来,手里握着一把刀,用刀刺穿她。男人多少使她产生恐惧。她开始对父亲感到一些厌恶;她不能忍受烟草气味,憎恶在他之后进入浴室;即使她继续爱他,这种肉体的反感仍然经常出现;如果从童年起就敌视父亲,就像小女孩经常出现的那样,她会摆出一副恼火的面孔。精神病学家说他们年轻的女病人常常做这样的梦:她们想象自己在一个年长女人的眼皮下,并得到她的同意,被一个男人强奸。显然,她们象征性地要求她们的母亲同意她们屈从欲望。因为最可憎地压在她们身上的一个束缚,就是虚伪。正当少女发现身上和她周围有关生活和性的神秘骚动时,却必须要显得“纯洁”和无邪。人们要她如白鼬般雪白,如水晶般透明,让她穿上飘拂的蝉翼纱,用糖衣杏仁颜色的壁纸装饰她的房间,她走近时降低讲话声,禁止她阅读淫书;然而,没有一个好女孩不沉迷于“可恶的”形象和欲望中。她甚至竭力向最好的朋友隐瞒,甚至对自己隐瞒;她只希望按规矩生活和思想;她对自我丧失信心,这给了她一副狡黠的、不幸的、病态的神情;稍后,没有什么比克服这种抑制更困难的了。尽管她尽力抑制,她还是感到难以名状的错误的重压。她不仅是在羞耻中,而且是在忍受羞耻的悔恨中变成女人。
这种危机会出现在较低的年龄,男孩要到十五六岁才达到青少年时期,女孩是在十三四岁变成女人的。但他们的体验的基本不同处不是来自这里,这不同也不在于使少女处于可怕境地的生理表现,青春期在两性身上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因为它向他们预示的不是相同的未来。
可以理解,对女孩来说,青春期是一个痛苦的不安时期。她不想始终是个孩子。但她觉得成人世界可怕或者令人讨厌,柯莱特·奥德里说:
我已经知道情况如何。我甚至急不可待地等待着,因为我希望我母亲给我透露孩子是怎样生出来的。这一天到来了,但我的母亲保持沉默。然而我感到非常快乐:“现在,”我心想,“我也可以生孩子了,我是一位太太。”
因此,我希望长大,但我绝不想严肃地过那种我看到的成年人的生活。所以我心里孕育着长大的意愿,而又不想承担成年人的处境,绝对不想像父母、女管家、家里的女人、家长那样。
我到了十八岁,这时我来了月经。<a id="jzyy_1_697" href="#jz_1_697"><sup>(64)</sup></a>我缺乏一切启蒙知识……夜里,我大量出血,伴随着强烈的腹痛,我无法休息一下。从早晨起,我的心扑通乱跳,我跑到母亲那里,不停地哭泣,向她讨主意。但是我只得到这严厉的责备:“你本应早点发觉,不该弄脏床单和床。”这就是全部解释。我自然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寻找一遍,想知道我可能犯了什么罪,我感到可怕的苦恼。
她想摆脱她母亲的枷锁,但是她也有得到母亲保护的迫切需要。错误压在她的良心上:手淫、暧昧的友谊、看坏书,这些给了她必不可少的庇护所。下面这封信<a id="jzyy_1_706" href="#jz_1_706"><sup>(73)</sup></a>,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写给一个女友的,很有特点:
并不是我母亲给我启蒙的。她在十九岁时才来月经,生怕因弄脏了内裤而受责骂,把内裤埋在田野里。
妈妈希望我参加X先生的盛大舞会时穿一条长裙,我的第一条长裙。她很惊讶我不愿意。我恳求她让我最后一次穿粉红色的短裙。我是那样害怕。我觉得,如果我穿长裙,妈妈就要出门长途旅行,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这不是很蠢吗?有时,她望着我,仿佛我是一个小姑娘似的。啊!如果她知道就好了!她会把我的双手绑在床上,看不起我!
当我身上第一次出现不适时,我差不多是十三岁。我班上的同学和我,我们已经谈起过这件事,轮到我变成一个大姑娘,我感到非常骄傲。我非常庄重地向体育老师解释,我不可能上课,因为我感到不适。
在施特克尔的《性欲冷淡的女人》中,可以看到关于女孩童年的重要材料。这是一个维也纳“Süße Mädel<a id="jzyy_1_707" href="#jz_1_707"><sup>(74)</sup></a>”,她大约在二十一岁时写了一篇详细的忏悔。它构成了我们分别研究的各个时期的具体综合。
因此,当我第一次感到不适,证实出血过了几分钟还没有终止时,我感到极其恐惧。然而,我一点也没有对别人透露,连对母亲也只字不提。我刚过十五岁。我至多只有一点痛。只有一次我痛得非常厉害,昏了过去,我躺在房间的地板上差不多有三小时之久。但是,我对此没有再多说什么。
“五岁时,我选择一个小男孩理查德做我的游戏伙伴,他六七岁。我一直想知道怎样才能分辨一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别人对我说,通过耳环,通过鼻子……我满足于这种解释,同时感觉到别人对我隐瞒了什么东西。突然,理查德想小便……我想到把我的便盆借给他。看到他的器官,这对我来说绝对是惊人的东西,我欣喜万分地叫起来:‘你那里长着什么?多漂亮啊!主啊,我也想有一个。’同时我大胆地去触摸它……”有个姑妈发现了他们,此后,孩子们受到严密监视。九岁时,她和另外两个八到十岁的男孩玩结婚游戏,又玩扮作医生的游戏,他们摸她的生殖器官。一天,其中一个男孩用他的性器官去碰她,然后他说,当他的父母结婚时也做同样的事:“我愤怒到极点:噢!不,他们不会做这样的丑事!”她长时间继续这些游戏,同这两个男孩保持情爱和性欲的热烈友谊。她的姑妈有一天知道了,大闹了一场,大人威胁要把她送到教养院。她看不到她最喜欢的阿瑟了,为此非常痛苦;她学习开始变差,字写得歪歪扭扭,变得斜视。她和瓦尔特、弗朗索瓦又开始另一段友谊。“瓦尔特占据了我所有的思想和我所有的感官。当我站立或坐在他面前写字时,我允许他在我的裙子底下抚摸我。我的母亲一打开门,他便把手抽回去,而我正在写字。最后,我们有了男女之间的正常关系,但我没有过多答应他;一旦他以为插入了我的阴道,我就马上缩回去,说是有人来了……我不认为这是一种罪孽。”
这次冒险经历使我母亲决定对我进行性启蒙,同时没有忘记解释月经。当时我第二次感到失望,因为我一感到不适,便兴高采烈地跑到我母亲房里,她还在睡觉,我把她叫醒,大声说:“妈妈,我有了!”她只回答了我一句:“你就为这事把我叫醒呀!”不管怎样,我把这事看做我一生中真正的大变动。
她和男孩的友谊结束了,只剩下和姑娘们的友谊。“我喜欢艾米,一个举止优雅、很有教养的少女。有一次,在圣诞节,十二岁的我们交换刻着我们名字的小金心项链。我们把这看做一种订婚,彼此发誓‘永远忠实’。我的一部分教育要归之于艾米。她也教我性方面的事。在初中二年级时,我已经开始怀疑鹳带来孩子的故事。我认为孩子来自肚子,必须打开肚子才能让孩子出来。艾米对手淫的介绍尤其使我恐惧。在学校里,福音书的好些段落使我们对性的问题打开了眼界。例如,当圣母马利亚去看以利沙伯时:‘所怀的胎就在腹里跳动。’还有《圣经》其他有趣的段落。我们在这些段落下面画线,当这样做被发现时,全班没有全部得操行低分就算是好的。她也给我指出席勒在《强盗》中谈到的‘九个月的回忆’。艾米的父亲调动了,我重新变得孤零零一个。我们用一种自己创造的文字通信,由于感到孤独,我喜欢上一个犹太小姑娘赫德尔。一次,艾米发现我和赫德尔一起从学校里出来。她嫉妒得同我大吵一场。我和赫德尔在一起,一直到我们进入商业学校,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梦想今后成为姑嫂,因为我爱上了她的一个哥哥,他是大学生。他接近我的时候我心慌意乱,以致对他回答得很可笑。傍晚时,赫德尔和我紧紧挤在小沙发上,当他弹钢琴时,我无缘无故地热泪滔滔。
我还不到十二岁,便第一次感到不适,我惊呆了。我恐惧万分,由于我母亲只简单地告诉我,每月都要来的,我把这看做十分下流的事,我拒绝承认,男人不会有这种事。
“在同赫德尔结下友谊之前,有好几个星期我常常去见一个叫艾拉的穷人姑娘。她被床上的响声弄醒,观察到父母‘在干好事’。她告诉我,她的父亲躺在她母亲身上,她可怕地叫喊,父亲说:‘你快去洗一下,不要出事。’我对她父亲的行为感到惊讶,在街上回避他,对她的母亲感到深深的同情(她这样大声叫喊,准定非常痛苦)。我和另一个女同学谈到阴茎的长度,有一次我听人打赌说有十到十五厘米长;在上刺绣课时,我们拿尺来量,从那个地方沿着肚子一直到我们的裙子上方。我们明显地至少量到肚脐,想到结婚时我们要被完全刺穿,都惶恐不已。”
十六岁我第一次感到不适时,一天早上,发现来了月经,我十分害怕。说实话,我知道这会发生,但我是这样羞耻,睡了整整半天,对所有问题我都这样回答:我不能起床。
她看到一条公狗同一条母狗交配。“如果在街上看到一匹马撒尿,我无法移开目光,我相信阴茎的长度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她观察苍蝇,在农村观察动物。
下面是李普曼医生<a id="jzyy_1_696" href="#jz_1_696"><sup>(63)</sup></a>在对青少年性问题的调查中,对此所获得的一系列回答:
“十二岁时,我患了严重的扁桃腺炎,去请了一个医生朋友;他坐在我床边,突然,他将手放在我的被子下,几乎接触到我‘那个地方’。我喊叫着跳了起来:‘真是不要脸!’我的母亲跑了过来,医生窘得厉害,宣称我是一个小无赖,他只想捏一下我的小腿肚而已。我不得不请他原谅……我终于来了月经,我的父亲发现我的毛巾有血迹,大吵了一场。他,干净的男人,为什么‘不得不生活在那么多肮脏的女人中间呢’,我觉得,我不适倒是错了似的。”十五岁时,她有另一个女友,她俩用“速写”通信,“为了不让我们家里的任何人读懂我们的信。我们写了许多关于我们征服男人的事。她还给我抄了大量的诗,是她从厕所的墙壁上抄下来的;我记得一首,因为它把在我的想象中如此崇高的爱情贬低到粪土的地步:‘爱情的最高目的是什么?一根茎顶端的四瓣屁股。’我决定绝对不要走到这步田地,一个男人如果真爱一个年轻少女的话,绝不会要求类似的事。十五岁半时,我有了一个弟弟,我非常嫉妒,因为我一直是独生女。我的女友总是请我看看我弟弟的身体构造,但我绝对不能给她所想要的信息。当时,另一个女友给我描绘了一个婚礼之夜,随后,由于好奇,我有了结婚的念头;只不过,根据她的描绘,‘要像马一样喘气’触犯了我的美感……我们当中有谁不愿意结婚,被她所爱的丈夫脱光衣服,抱到床上呢?这是多么诱人啊……”
但女孩很快会失望,因为她发现,她没有获得任何特权,生活一如既往。唯一的新东西,就是每月重复的不洁之事;有些女孩知道了注定要忍受这个命运时,哭泣好几个小时;进一步加剧她们反抗的是,这种可耻的污点男人是知道的,可她们至少希望,女性屈辱的处境面对他们裹上神秘的面纱。但是不,父亲、兄弟、堂表兄弟,男人都知道,甚至有时开玩笑。正是在这时,女孩身上产生对自己过于肉感的身体的厌恶,而且加剧了。第一次突袭过去以后,月经的不快并没有随之消失,每次,少女面对从体内升起的淡淡的臭味—沼泽地、枯萎的紫罗兰的气味—面对不那么红的血,比小时候刮伤流出的鲜血更加可疑,重新感到同样的厌恶。她日夜都要想着换月经带,注意自己的内裤、床单,解决千百个实际而又令人生厌的小问题;在节约的家庭中,月经带每个月都换洗,重新放到叠好的手帕中间;必须把这些从自己体内排出的脏东西交给负责洗涤的人手中:洗衣妇、仆人、母亲、姐姐。药房里出售的这类卫生纸放在“茶花”、“火绒草”一类写着花名的匣子里,用后扔掉;但在旅行中、度假中和远足中,摆脱卫生纸就没有那么方便,厕所的马桶尤其禁用。《精神分析日记》<a id="jzyy_1_694" href="#jz_1_694"><sup>(61)</sup></a>中的小女主人公描绘她对卫生纸的恐惧,甚至面对她的姐妹,来月经时她也只同意在黑暗中脱衣服。这妨碍人的、讨厌的东西,在剧烈运动时会脱落;比起在街上丢掉短裤是更糟的屈辱,这种可怕的前景有时导致精神衰弱症。出于自然的恶作剧,不适和痛苦往往只在出血之后才开始,而出血的开头可能被忽略;少女往往月经来得不规律,她们担心在散步时、在街上和朋友家里突然来月经;她们担心—像德·谢弗勒兹夫人<a id="jzyy_1_695" href="#jz_1_695"><sup>(62)</sup></a>那样—弄脏衣服和坐椅;这种可能性使有些女孩处在持久的焦虑中。少女越是对女性的缺点感到厌恶,就越是不得不警惕地想到这一点,以免因意外事件或者吐露秘密而承受这奇耻大辱。